容真和顾倾城匆匆赶到驿馆的时候,只见火光冲天,尸横遍野。只有小部分还幸存者还在负隅顽抗,但也已然溃不成军。
“谭大人,不好了,北宜的镇北侯杀进来了。”刺客们显然被顾倾城的威慑住了,在他们以为胜利在望的时候,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慌什么!她带来了多少人?”谭无摘稳住心神,现在北宜容氏和西秦赵氏都在他们的手上,是他们占了上风,更别提他手中之剑正架在西秦尊贵的定安王脖子上呢。
“仅我一人!”一身翩翩白衣如皑皑白雪,顾倾城铮铮铁骨从天而降,众人视之恍若神人。
“你走吧,我不欺负女人。”谭无摘如是对她言。
他也听说过镇北侯在战场上的大名,明明西北战事刚刚结束,她竟也现在联姻这边,还要把自己一道牵扯进来,真真是让人捉摸不透。然而她是那人的心头肉,即便那人不在了,知遇之恩也不能不报,他会尽力周旋,保全她的性命。
“不欺负女人!”顾倾城一听此话就炸了,“我家纯沂公主就不是女人了么,放火烧她闺房?这种丧心病狂的事亏你们也做得出来!苏师兄,公主如何了,救出了么?”
顾倾城找人寻问。她可是丝毫不受敌强我弱局势所扰的,她眼神凌厉,雷厉风行,真当之无愧为北宜的镇北侯!
“火势太大,将军已经进去了一次,未能找到公主。“珮圆机敏,看到镇北侯来了,赶忙现身回话。苏将军疲于招架,根本已是力竭,纵使他有心回答侯爷,也是无力言明了。
其实她现在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肉眼可见。脸上满是污渍,小臂还有烧伤,更严重的是她的右腿,逃跑时被重物压到,现在还隐隐作痛,只得找一处隐蔽地方躲着。索性她也运气好,杀手来时躲在死人堆里装死人,躲过一劫。现在镇北侯来了,她才敢一瘸一拐地跑出来。
“方才又派了一波人进去寻公主,只是后来场面混乱,人还未出来,也不知里头是什么情况!”苏皞回答地不卑不亢,他亦出自老镇北侯麾下,与她顾倾城终归是有几分交情。
“竟是碧水阁?”倾城回过头来仔细审视刺客,为首的身上竟然有一块碧水阁的玉牌。其他的人虽然武力高强,却并非训练有素,不像是行动力极强,十分默契的江湖门派,专营暗杀营生的碧水阁,倒像是单打独斗的普通江湖客。怪不得普通的兵将遇到他们会毫无还手之力了,都是些个单打独斗的行家里手。
“碧水阁拿钱办事,其余不论!”谭无摘不愿和她过多牵扯,以免被她套出话来。那人已经故去多时,即便再有情分,也不容她如此放肆。
“我只是怀疑,你居然还主动自报家门,你觉得我是有多蠢?会相信你的鬼话连篇?!”碧水阁若真要动手,她方才来的时候就应该是遍地死尸了,哪里还有那么多活口在那儿等着她来救…
况且碧水阁即便有所行动,她作为代阁主也应当知晓,然而她全然没有下过此次命令。谭无摘这厮她虽不认识,却也曾听闻,向来好高骛远,自恃武艺高强,江湖之中难有敌手,极难管束。那人在时倒还好,如今怕是养虎为患了。也不知道他现在与什么样的人为伍,竟弄出了如此大的动静来,妄图颠覆两国之间的联姻大事!
“既然镇北侯执意要和他们死在一起,那我便成全了你!连她一起杀!”谭无摘本还对倾城有一种英雄惜英雄之感,谁知她如此不识抬举。他叛出碧水阁之心已久,自然不知如今的碧水阁已被顾倾城掌握的手中,毕竟这些年碧水阁低调行事,已经逐渐远出江湖了。
“你确定自己有这个本事杀了我吗?”倾城转瞬将手中细竹射出,穿透他的掌心。谭无摘吃痛,容定安趁势逃脱。
“顾!倾!城!”
“方才,你还是有机会杀了我的。不过现在,已经没了。”倾城淘气地撇撇嘴,她的援军已经到了。
躲在暗中的秦王暗暗叹息,“真是可惜!半路杀出个镇北侯!游太后这女人真是老谋深算,居然还安排了这步棋!”
什么西北联姻,做他们的春秋大梦!北宜和西秦的鲜血已经流了太多了,将士们的性命也牺牲的太多了,多得数也数不清。他也是从战场上下来的,也曾在老侯爷的麾下,和顾平宣并肩作战,那时候是何等的威风八面。
他看着自己无力的右手,十分阴狠地看着顾倾城的方向。
“顾倾城!好个多管闲事的顾倾城!本王这一把火烧的还不够旺!好吧,那就莫要怪本王再添一把柴了!哼!”
其实此次联姻,太后游浅布局周密,表面上指派两个亲王送嫁,再加上大将军一路护送,暗地里让回乡省亲的镇北侯伺机而动,把那些在暗地里蠢蠢欲动,意欲破坏联姻的人一网打尽。
“城儿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都敢一个人以身犯险了!”顾平宣领着江宁城防营的人赶到将驿馆团团围住,围了个水泄不通。
“平宣,城儿还小,回去了我们再慢…慢儿地…教。”
顾倾城心里暗道,完了,舅舅也便罢了,怎么连小叔父也一道来了呢!本想先应付了眼前,回去了跟舅舅撒撒娇了事。如今瞧小叔父这语气,她怕是少不了一顿教训了!也不知道哥哥那里怎样了,有没有将那联姻的新郎官顺利地救下。
“回去再和你算账!”扭头对顾倾城甩下狠话,沐篱云便挡在了她的身前,“敢在我江宁的地界作乱,怕是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吧!”
人人都说是顾平宣脾气火爆,但事关倾城,沐篱云此刻的表情竟令人更加心惊。
“小篱,你和倾城退到后面去,这里不用你们!”顾平宣大手一挥,将他们叔侄二人护在身后,“留活口!”
顾平宣本就是打仗的行家里手,这些年又行走江湖积累了不少阅历,区区刺客又怎是他的对手。谭无摘此刻还想捉一个保命符,却不想在他的眼中,只有顾倾城,其余的人都不值一提。
一时间刺客被悉数拿下,服毒自尽。只有这个谭无摘被顾平宣及时卸了下巴,想要服毒都来不及了。“带下去好生看着!”
“是!”副将领命而去。
容真趁乱找到了已经不省人事的容舒安,只见他倒在血泊之中,全然没有一点生气。
“阿舒,阿舒!”他及时用金针保住舒安一条命,扯开他浸满鲜血的外衫,又尽量不触碰他伤口将他的内衫脱下来,倒吸了一口凉气。
现在的舒安是怎一个惨字了得,头部被利器所伤,脑后好大一个血窟窿,俊秀的脸上被划伤好长一道口子,脖子上有被细长丝线勒过的痕迹,身上更是有好几处剑伤,最厉害的是肩膀上那处,险些要将他整条右手臂砍下来了。
“哥哥,我带了人过来,你这里需要帮忙吗?”
沐篱云在现场指挥撤离,将人暂时安顿到织造府去,顾平宣和苏将军在协商处理北宜那边的人与事,况且现在公主还不知所踪。
倾城想到与自己一道来驿馆的容真哥哥,现在驿馆里乱哄哄的,连个搭把手的人没有,他一个人会不会有危险或者忙不过来。
“外头现在怎么样了?”容真坐在床榻前,继续施针保命。
“刺客都已经悉数拿下,只余了一个活口,其他的都服毒自尽了。哥哥还好吗?”
“无碍,哥哥来的时候这里已经是一片狼藉。想必刺客以为舒安已死,便离开了。小倾城可以帮哥哥烧一壶热水,再找一些毛巾和纱布过来吗?”
“好,哥哥等我。”
倾城走后,容定安和容瀞安也来了,二人恭恭敬敬地向容真问安后才开口问及舒安现在的状况。
“皇叔,阿舒他?”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阿舒的状况不佳,只是有皇叔在,也许事情会有所转机也说不定。
“我用金针度穴暂时保住了他的性命,只是伤势实在太重,我也不知道他能不能醒来。”容真皱眉,他在过去的五年当中潜心研习医术,如今连阿舒的手臂都不能保住,他实在是惭愧至极。
“哥哥,热水和毛巾来了,纱布我没找到。”倾城此时折返回来,与西秦的两位王爷撞了个正着,不过她也不在意,“如今驿馆不安全,不如哥哥带着西秦的王爷和大人们去我织造府安置吧。织造府药材也齐备,哥哥宽心,舒安王殿下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也好,只怕是要叨扰你府上了。瀞安去安排西秦求亲使团转移到织造府,定安留下,待会儿我给你去处理一下伤口。”容真说话语气虽则轻柔,却是掷地有声,让人不得不去信服。
“是,瀞安省得了。”
“皇叔,我的伤不碍事,我想去帮帮瀞安。”
“你还是别去给他添乱了,没瞧见他也在为你担心吗?”容真过去五年虽然足不出户,却清楚知晓西秦朝局之上的变化。当然,对于皇后之子容瀞安和淑妃之子容定安之间的风起云涌当然也是了然于心的。
“是,皇叔,那就有劳皇叔和镇北侯了!”
然而当夜,谭无摘悄无声息地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