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中州西部边缘,靠近海边,一个叫做连冥镇的城镇,一间普通的客栈里,一个老者端坐在饭桌长凳上,他身着蓝色布料长袍,国字脸,脸庞有如刀削斧凿般,充满了坚毅,只是脸色有些苍白,呈现出病态的模样,眼睛虚弱,粗长的银色络腮胡光泽暗淡,已经有许久的时间没有修剪保养了。他把自己脸庞埋在兜帽下,银色发丝披散在身前,部分鬓发遮住他的脸庞,除了一些特别靠近他的人,周围的人难以看清他的真实面貌。
咳咳咳,蓝袍老者时不时地发出咳嗽声。
哇哇哇,老者的怀中抱着一个年幼的女婴,女婴用舒适的襁褓包裹,正在张嘴哭泣,一副嗷嗷待哺的可怜样子。一个老头子带着一个幼小的婴儿,而且婴儿正是哺乳的年龄,却不在自己亲爱的母亲的身边,肚子饿了也没有母奶可以吃,令人怜悯。
好在老者足够地细心,他轻声地安抚道:“囡囡乖,一会儿就有吃的了。”咳咳咳,他又忍不住地咳嗽。
“来了!”身穿麻衣,肩挂抹布的店小二从客栈后门走出来,他的手脚麻利,一边腿脚快速地行走,一边声音不停地呦呵道。此时,他的右手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个青色的八角碗,碗中盛着乳白色的液体。他端着托盘的手非常地稳定,走动过程中竟没有一滴乳液洒出。他经过几张桌子,走到蓝袍老者桌前,对老者道:“大爷,这马奶是今天刚挤出的,特别的新鲜,已经给您加热过了,还撒了些蜂蜜进去里面,您看,您还有什么其他的需要吗?”他放下托盘瓷碗在桌面。
嗯,蓝袍老者满意地点头,回道:“再给我上两个你们店里的好菜,再来一壶酒,咳咳咳。”
店小二高兴道:“好嘞,大爷您稍等。”
没多久,从店门走进两个人,他们普通武者打扮,头发盘起,用布带捆成发髻,穿着一身粗布衣裤,手中握着刀剑武器,一个是使剑青年人,一个是使刀中年人。他们走进门,眼睛扫视一圈,看到蓝袍老者和女婴。老人拿着勺子,舀起瓷碗里乳白色的马奶,将马奶送到怀中女婴嘴边,喂进女婴的小嘴里。年幼女婴吃着老人喂来的马奶。他们相视一眼,不做声色。
女婴本来已是饥饿得张嘴哭泣,店小二呈上马奶,她闻到奶香味,哭声更是提亮了一分,此时有马奶送来,她张开小嘴,勺子中的马奶慢慢地流入她的嘴里。她吃上了美味的马奶,也立刻停止了哭声,吧唧吧唧,乳白色浓稠的马奶沾在她鲜红的薄唇上,精致的小脸蛋红扑扑的,显得非常地乖巧可爱。
店小二看到有店里有客人上门,他小跑着向前,满面笑脸地迎接,热情地招呼两位武者道:“两位爷,你们是要吃饭还是要住店?”
使刀中年武者说话简洁地回答道:“吃饭。”
店小二笑道:“好勒,两位爷里面坐,我们店里的饭菜可好吃了,包您们满意,这边请!”他领着两位武者往里走去。
嗯,使剑青年武者随意地应了一声,在店小二地带领下,两人跟着店小二向里面走去。
“就这张吧!”店里的空桌不少,两位武者走到一张空桌前,中年武者说道。他选了一张对着蓝袍老者的饭桌坐下,他们与蓝袍老者之间仅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
店小二给两人各倒了一碗茶水,开口询问道:“两位爷,你们要吃什么?”
青年武者回道:“一盘牛肉,一盘牛肉,一壶酒,就这些吧!”
店小二记下,说道:“两位爷先喝点茶水,解解渴,小的这就去吩咐厨房,给两位爷做上!”
……
蓝袍老者细致地照顾着怀中幼小的女婴,女婴嘴巴太小,吃不了太多,他一点点地把温热的马奶喂进女婴的嘴里,不敢喂太多,生怕呛到了女婴,动作特别地小心翼翼,富有耐心。
女婴的胃口不大,他给女婴喂了半碗马奶就饱了,用自己衣服袖子给女婴擦拭嘴角,将女婴嘴巴的马奶擦干净。然后,他抱起女婴,轻轻地拍打女婴后背,有助于女婴消化。
女婴吃得很慢,她慢慢地享用马奶,不时地停下来,明亮的眼睛看着老者,嘴巴露出笑容。在老者的悉心喂食下,她吃饱喝足,之后,她甜甜地熟睡了,吮吸着自己细嫩的拇指,进入了美丽甜美的梦乡。
蓝袍老者桌子已经摆上了酒菜,他喂饱了女婴,这才开始喝酒吃菜,拿起酒壶,往酒杯倒酒,一杯烈酒灌入腹中,酒水火辣,刺激舌喉,咳咳咳,然后,他拿起筷子,筷子夹动,往嘴里送菜。咳咳咳,他不时地咳嗽。
对面,与蓝袍老者相隔一桌距离的两个武者,他们一边喝酒吃菜,一边谈论着路程天气等无关紧要的事情,眼睛却时不时往蓝袍老者的方向瞥去。他们也不着急,慢吞吞地喝着美酒,咀嚼着一口口大肉。
蓝袍老者自顾自地吃菜喝酒,如无所觉,很快地将饭桌上的酒菜都解决掉了。吃完后,他也不着急走,给怀中女婴消化的时间。他唤来店小二,吩咐道:“小二哥,再帮我装满马奶。”他从腰间摘下一个水袋,放在桌面上。
店小二拿起水袋,笑着回应道:“好勒。”他又向着后厨走去,忙忙碌碌的,特别的辛苦。
蓝袍老者轻轻地摇晃怀中的婴儿,用充满了慈祥的眼睛看着她,疼爱之情涌现。
一会儿后,店小二提着装满马奶的水袋走出,把它交还给蓝袍老者手上,客气地道:“大爷,水袋里已经装满了马奶,您摸摸看,还是烫的。”
“很好!多余的赏你了。”蓝袍老者掏出一两银子,扔给店小二,他站起身来,就要离开。
店小二捧着银子,那叫一个开心,感谢道:“多谢大爷,大爷请慢走。”他非常热情地将蓝袍老者和女婴送出店门。
蓝袍老者走出店门,有马夫牵着马匹走了过来,他从马夫手上接过缰绳,一个翻身上马,身躯挺直地坐在马背上。他低下头,看着怀中熟睡的女婴,眼里满是怜爱之色,轻声地道:“囡囡,我们要走了。”他分辨了一下方向,“驾”,他双腿一夹马肚,轻甩缰绳,催赶骏马上路。
嘶嘶嘶,骏马飞驰出去。
宽阔的街道上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生灵来来往往,既有普通人,也有实力高深的武者,还有一些奇装异服的神秘之人。城虽小城,倒也热闹喧哗。呱嗒呱嗒,一马一人一婴儿奔行在街道上,朝着城门奔驰而去。
那两位武者见蓝袍老者离开,他们马上站起身来,拿起放置在桌面的武器,看他们的模样,也是要准备离开。青年武者喊道:“小二,结账。”他扔下一些钱财,两人夺门而出,火急火燎的。
两位武者走出店门,站在门阶上,看着骑在马背上逐渐远去的一老一幼,中年武者道:“走,我们跟上他!”
两位武者乘马追赶而去,远远地吊在蓝袍老者的身方,马背上,青年武者向中年武者问道:“大哥,我们要不要现在就出手?”
中年武者摇了摇头,回答道:“这人武功高强,我们不是他的对手!我们沿途做好记号,等待其他人过来支援,一举将他拿下。”
青年武者不同意道:“大哥,他的人头可值不少的赏钱,而且我听说他现在有伤在身,我们联手还杀不了他!要是让他逃了怎么办?”
中年武者摇头,他问道:“你知道他是怎么受的伤?”
青年武者回道:“不知道!”
中年武者瞥了青年武者一眼,告知道:“他被人下药后,实力十不存五,与十个杀手大战,最终把十个杀手打得伤亡惨重,他也因此而受伤,你觉得,我们能是那人的对手?”
青年武者听闻,脸色凝重,不再多言。
蓝袍老者穿过人流密集的街道,驱马驶出城门,朝着海岸的方向前进。他骑在骏马上,快速地赶路,并且行走的路线都是较为安全的交通路线,大道上不时会有运送货物的商队经过,高大的车辆上装载满丰富的货物,有众多的高手随行押运,路上贼人不敢贸然地接近,就算有野兽袭击,他们也能快速地处理解决。
商队运送着一车车一箱箱的货物,在相距遥远的两座城池间穿行。
蓝袍老者不时地和商队相遇,一路上,他们可以避开许多意外的凶险。沿途中,他只停下来休息过两次,给饥饿哭泣的女婴喂食。喂饱婴儿,时间不长,他们又上马继续赶路,向着目的地前进。可是,他并不知道,在他的身后,正有一支百人部队集结,队伍奔行在大道上,向着他行驶的方向追击而来,或许他意识到了什么,于是焦急地驾马赶路,不做过多地停留,不浪费一点时间。
这支百人队伍,每个人来自五湖四海,或许并不相识,但是,他们都有着相似的目标,皆是为了一个人值钱的项上人头。
蓝袍老者急着赶路,累了就停下来休息一会儿,不仅是个人,马匹也需要停歇,夜晚住店,白日里继续赶路,一路上并没有奇特的事情发生。
两日时间后,蓝袍老者骑着骏马来到冥海中州一侧,悠长的海岸线出现在眼前,浩瀚的大海映入眼帘,辽阔的海面上,海水激荡,海浪翻涌,各种大小舰船川流不息,一片忙碌。他要坐船,进入港口,于是向船队询问,得知正好有一趟商船即将要出发,商船将航行向遥远的澜地州。
听闻是去往澜地州的商船,蓝袍老者眉头微皱,这是一个他不熟悉的地方。他略微沉吟,交付了足够的钱财,怀抱着女婴登上了巨大的商舰。座下骏马则交给了舰员,由舰员牵入船舱。他站立在宽阔的甲板,凭栏而立,回头眺望身前这片苍茫广阔的陆地,内心千愁百转:“这是生我养我的地方,马上就要离开了吗?”咳咳咳,他剧烈地咳嗽几声。
不远处,两位跟踪的武者牵着马,站在地面,远远地看到蓝袍老人抱着女婴走上巨大的舰船,青年武者气愤地道:“大哥,他就要离开中州了,我们还要追吗?”
旁边中年武者望了望身后,哎,他叹了口气,无奈地回道:“没必要了。”
青年武者听闻,眼含怒火,追击了目标那么长时间,一切都白费了,他恨不得马上冲上去,刀削蓝袍老者项上头颅,提着他的脑袋领取丰厚的报酬。他心中满是不甘,抬起右脚,猛踢脚下石块,以消解心中怨气。铿铿铿,石块飞出,滚出很长的距离。
轧轧轧,商船踏板收起。
叮铃锒铛,粗壮的铁索收回。
哗啦啦,轰隆隆,舰船启动,机器轰鸣声响亮,螺旋桨运转,搅动海水翻涌,海面水花激荡。
呜呜呜,商船响起了出发的号角,声音嘹亮,庞大的船体划破海面,海水向两边分开,溅起了高高的水花,舰船驶离船坞。离开海岸一段距离后,舰船猛然提速,快速航行的舰船有如利箭一般,划开海水的阻挠,飞速地穿梭而去。
咳咳咳,蓝袍老者依然站立在舰船甲板上,深情地眺望中州大地,他内心感慨,或许此生再也不会踏上这一块熟悉的故土了,他怀念的战友兄弟,再也不会相见。
舰船远离,辽阔的陆地在缩小,最后完全地消失不见,只剩下海天一色的昏暗,天气阴沉。
哒哒哒,舰船驶离不久,后方大道上灰尘飞扬,并伴随着无数马匹的马蹄声,百人队伍人喊马嘶,拥入海港,只是他们的追杀目标已经登船离去,追之不及。
蓝袍老者正是满雷,一个月前,他遭受十个杀手地联合袭击,虽然他重创了杀手团队,但自己也是身受重伤,实力大损。令人疑惑地是,他以前也受到过如此严重的创伤,经过调理之后,身体很快地复原了,然而这一次,尽管他悉心地调养,实力却难以恢复到从前,只能达到自己巅峰状态时的七成水准,而且身体还留下隐疾,器官不断地剧烈咳嗽,还伴有黑色的脓血咳出。这不禁不令他怀疑自己受到了“兄弟”赵瑾石地毒害。他心灰意冷,而且他在紫禁城中大战,造成巨大地破坏,尽管罪责不在他,但是,作为牵连一方,必定会受到惩罚,而且,恐怕还有小人借此陷害他,若是被上面追查到,性命不保,他更多地还是担忧家人受到漫无休止地报复,便想要举家迁移。
谁想,儿子和儿媳当即提出了异议。两人为获取权势,不久前,他们在付出巨大的代价之,终于攀附上了朝廷中一个位高权重的大人物。他们不愿意抛下一切,就此离开。
双方意见不合,竟然大吵了起来,分歧之下,满雷抱着出世不久的孙女离开了紫禁城。令他没想到地是,在他离城之后,仇人地刺杀依然漫无休止,对方只想要将他置于死地,不给他任何活命的机会。
逃亡的路上,满雷击溃了仇人的几波埋伏,并将发动袭击的杀手全部处死,以对仇人进行严厉地警告,想要杀死自己,就必须付出惨重的代价。谁知,这种刺杀完全没有停止,每次刺杀的力量更加强大,这让他深刻地意识到,要想有一个安稳的环境,他不得不离开中州!可是,天下之大,哪里才是安稳之地,哪里才存在这样的安稳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