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亦寒在江家楼下等了一整晚,都没有等到江庭染的出现。
电话关机,短信不回,昨天的一次见面,非但没有缓解他任何的想念之情,反而更多了一层担忧。
江庭染躲她的意图太明显了,可他竟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躲着他。他已经不对她步步紧逼,他已经给她时间和自由去考虑,可是他不知道,他还要等多久。
他赶到公司的时候,正好迎面撞见江翰。他上前询问江庭染的下落,江翰避而不答,有些故意躲他的意思。没听到江庭染的消息,沈亦寒显然不会善罢甘休,再次追问,“她昨晚去哪里了?一晚上不回家你当弟弟的不担心吗?”
江翰对他这番话很不可理喻,淡淡的回了句,“她和宁宸在一起我有什么可担心的?”
那可是宁宸啊,就算全天下都伤害他姐,他也相信,宁宸会站在他姐面前,替她挡下所有。
他说的云淡风轻,沈亦寒听完却要炸了。
江翰口中的宁宸,怕就是那天出现在江家门口,并送江庭染礼物的那个男人吧。
依男人的直觉,那人绝对对江庭染有不单纯的想法。没成想眼下两人还就此过夜,孤男寡女吗?江庭染平常躲他远远的,这怎么和别人过夜都不怕呢?
他越想越气,直白对江翰道他的担忧,江翰听后哈哈大笑,“沈总您别闹了,我为什么要不放心宁宸。”顿了顿,他带有些讽刺意味再次说道,“就算宁宸和我姐发生了什么,我还巴不得呢,我们家事就不劳烦沈总您费心了。”
这句话里面的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江翰的不曾伪装,让沈亦寒感觉,不只是江庭染,江翰以及那天的宁宸,好像都对他有着莫名的敌意。
但为什么这样,他不知道…
江翰溜走以后给江庭染打了个电话,问一下她那边的情况。
江庭染正和宁家人吃早餐,嘟囔了句“我能有什么事”就挂断了电话。
吃过饭后,何浅把她送到门口,并让宁宸把她送去片场。
宁宸欣然接受安排,一路上,江庭染都少言寡语,人坐在副驾驶,心却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宁宸一连喊了她好几次都没有反应,索性一个急刹车靠边停下,江庭染吓了一咯噔,缓过神来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劈头盖脸把宁宸骂了一顿。看她这样,宁宸反倒笑出了声,宠溺的摸上她的头,“这才是我的乖小染嘛。”
江庭染没好气的呸了声,催促他好生开车。
车子从横阳影视停下,江庭染下了车,冲宁宸摆摆手,但宁宸没有接着走的意思,反而也接着开了车门下了来,三步两步到她面前,宠溺的刮了一下她的鼻尖,“下班后我来接你。”
江庭染本想说不用了,但宁宸根本没给他机会,“就这么说定了,等我过来接你,我上次发现了一家好吃的火锅店,想不想去?”
江庭染没出息的咽了下口水,点了点头,就匆匆进了片场。
远处停着一辆车。
车里的男人双拳紧握,重重的捶在方向盘上。
这女人,是要打算抛弃他了吗?
…
宁宸赶在江庭染下班前就到了,等了半个时辰江庭染才磨磨蹭蹭出来,他倒也不生气,替她打开车门,手小心的护在上面,又绕回驾驶座坐进来。见她还没系好安全带,嘟囔了一声“笨吗”便从她手里抢过来安全带,小心的给她系上。
怕她等不及,拿了早就准备好的糕点递给她,让她先垫垫肚子。
江庭染接过去,满意的冲他伸出大拇指,对他的贴心深表赞扬。说着便迫不及待拆开了包装盒,从中拿出了一块绿豆糕放到嘴里,含糊不清的说了句好吃,同时又拿了一块递到宁宸嘴边。
这一小小的无意举动,却让宁宸的心,扑通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他多么希望这一切能按照当下的轨迹延续下去,他多么希望,再给他一点时间,让他赶在沈亦寒之前,再去争取一下…
吃过火锅之后,宁宸送江庭染回了家。但远远的,就发现了远处停着的一辆车,这辆车太熟悉不过了,哪怕车上的人没有下来,他也知道里面坐着的是谁。他对他的出现并不意外,反而假装毫不在意的送江庭染上楼,身子尽量挡住她的视线,让她回去早点休息。
显然车上的男人有些坐不住了,他下了车来,但并未走近,而是双手插着兜,目光紧紧的盯着江庭染离去的方向。这般假装淡定和隐忍,像极了沈亦寒的行为,三年来一点没变过。
若不是小染告诉他沈亦寒失忆的事情,他可能会毫不留情的一拳打在那个男人脸上,质问他为什么还敢出现。可是失忆这个事实,确实让他心里有些乱,他更不能接受的是,尽管失忆了,那个男人,依然深沉的爱上了小染吗?
若不是三年前的那一段时间,他因为心碎去往泰国疗伤,才因此害得小染最伤心无助的时候没有陪在她身边,让她一个人经历了最可怕最孤独的岁月,而沈亦寒却从此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中。就算小染可以选择原谅,而他不能。
他驾车离去,对沈亦寒的出现避而不见,他的胸口很闷,闷得喘不过气来。他开车径直去了浅吧,灌了一杯又一杯酒,醉到已经意识不清。服务生阿雅给老板娘何浅打了电话,何浅赶到的时候,宁宸面前已经摆满了一堆空瓶,按她的暴脾气绝对忍不了,但眼下,她知道自己儿子心里的痛苦,她这个当妈的,实在是有心无力。索性从旁边安静的坐下来,没有说话,只是用手轻轻拍打他的后背,宁宸却红着眼哭了,只有这个时候,他才感觉自己有多累,这段没有回应没有结局的暗恋,耗费了他太多的心力。他太痛了,也太苦了…
何浅看见他哭自己也忍不住要落泪,倔强的撇开脸,硬生生忍了下去。
她只记得宁宸最后问她,“妈,你说,为什么当初我正好不在呢?”
每每喝醉,宁宸都要问这么一句话,何浅习以为常。她明白,宁宸心里在自责,自责没有保护好小染,可这一切不是他的错。就算他当时没有走,惨剧就不会发生吗?
…
一连几天,江家门口都停着那辆车。
江庭染怎么能看不见,不知道。
可她没有勇气走向他,没有勇气上了他的车,更没有勇气听他说话。
她在害怕,从沈亦寒回来的那一天起,她就害怕自己的心,会再次动摇。而且眼下,心动摇的越来越厉害了。
她心事重重的吃过饭后,本想回房间,被江妈陈渝西叫住,“给,去把垃圾下楼扔掉。”说着递过来一袋垃圾。
江庭染本想拒绝,江翰抢先从江妈手里抢过来,“哎呀妈,这种小事我来就好了。”
江妈打掉他抓着垃圾袋的手,“怎么?我让她扔个垃圾都不行了吗?瀚瀚,你最近对你姐过分的好啊,你俩这一天没闹我都还不习惯呢。她是不是抓着你什么把柄了啊,你是不是背着我做什么坏事了!”
说着不容分说的塞到江庭染手里,江庭染应了声好,回头冲江翰笑笑,似乎是在说“没事,我可以的。”
她知道江翰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避免让她下楼见到沈亦寒,可是如果她不下去的话,不仅解释不清,反而还会让江妈怀疑,索性硬着头皮下了楼。
垃圾桶的位置离沈亦寒停车的位置并不远,她有些心虚。
车内的沈亦寒远远的就看见她的身影朝自己走来,有些异常激动,但还怕自己的唐突吓到他,只是开了车门,负手而立,眼神痴痴的望着她,未曾上前一步。
一星期了。
他已经在楼下等了她一星期,这还是第一次,两人离得如此之近,尽管眼前的女人没有半分想要搭理他的意思。
江庭染离他百米远,把垃圾扔进了垃圾桶,虽然一再强迫自己不要回头,还是控制不住的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正好和沈亦寒的视线相撞。她触电般的转过头来,眼神慌乱的不知看向何处,待稍稍平静之后,心里做了一番斗争,还是缓缓的又转了回去,只是这一次,她没再闪躲,而是怀着同样纠结无奈心慌的心情望着他。
两人之间,只有深爱而不得的眼神穿插其中,深沉而隐忍的爱,与这席卷多年的思念,在与沉痛的回忆作斗争。谁先低头,谁先开口都不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那一个眼神,已经出卖了彼此的心意。不用多说,也不用任何言语。
江翰唤江庭染上楼的时候,沈亦寒差点就忍不住追上去。待江庭染上了楼,江翰有些担忧,提醒她如果沈亦寒再继续待下去的话,江妈就会产生怀疑,刚才江妈已经问他为什么最近几天楼下一直停着一辆车。
江庭染点点头,应了声“我知道了。”
她回了房间从窗边向下探去,手抓着窗帘,轻轻的握着,所有的思绪都在缓缓的流淌,稍微绷不住,就会爆发。她怕自己会心软,终究还是一狠心拉上了窗帘,心事重重的回到床上,关上灯,久久的,才强迫自己入睡。
凌晨一点。
她半夜醒来,本是抱着侥幸心理,脑袋嗡嗡的下了床趿拉着鞋走到窗边,意外发现沈亦寒的车还在楼下。
她心一颤。
百转千回的盘腿坐在床上,把被子蒙在身上,强迫自己入睡,却怎么也再睡不着。
她无法欺骗自己的心,她做不到…
她轻轻的叹了口气,终究还是蹑手蹑脚的披了一件外套,小声的开门下了楼去。
她一直揪着一颗心小跑到沈亦寒车前,沈亦寒好像有些睡着了,等江庭染弯下腰用食指扣了下车窗,他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来,见来人是她,还以为自己是做梦,伸手扭上自己的胳膊,嘶的皱了下眉头,随后喜出望外的替她开了车门。
江庭染有些紧张坐了进来,见她缩着胳膊,沈亦寒轻轻的说了句“怎么穿这么少”便把自己的西装外套脱下来,动作轻柔的披到她身上,也许是因为刚醒来,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白色T恤上面还印着淡淡的血迹。几天不见,他憔悴了不少,看起来有些感冒,连带着刚才说出口的声音也有些软腔。
她是心疼的,尤其是身上传来的外套的温度,让她眼眶一红,沈亦寒再度牵过她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呵气,江庭染再也忍不住了,情不自禁的喊了声“亦寒…”
这一声亦寒,夹杂着三年来无穷无尽的思念,她爱他,一直没有变过。
也是这一声亦寒,轻轻敲击了一下沈亦寒的心,有些疼,说不出来的感觉,但更多的,是欣喜,是温暖。
他勾唇笑了笑,抓着她的手往自己怀里拉,轻轻的慢慢的,在她唇上印上了一吻,带着微微的试探,但江庭染并没有推开他,他感到幸福溢于言表。
离开她的唇,他笑着看有些害羞的她,一只手仍然轻轻握着她的手,另一只手温柔的去撩开挡在她额前的碎发。
得到回应,他再度揽住她的腰,一点点调低座椅,自己也随之倾身向前,低头再次吻住她的唇。这一次,比上次明显的略带了些侵略的意味,但力度并不急,生怕弄疼她。尽管想要把她全部吞噬,却还是小心的耐心的,一点点试探的更深。
这一个吻,好像一个世纪那么长。江庭染一只手被他握住,另一只手有些紧张的抓着他的衣服,任凭自己沉沦,陷得更深。她不想再骗自己了,如果选择重新开始会更疼更痛更悲伤,她也做好了迎接一切的准备。
一吻过后,沈亦寒好笑的看她意乱情迷的样子,深情的在她额头印上一吻,这一天,他终于等到了。
这几日的思念与痛苦,都因为这一个吻,而消失的无影无踪,这一切对他来说都是值得的。
他抓着她的手放在唇边,深沉的眼眸侵蚀她的心,说出口的话也是那么柔情。“跟我回家吧。”
回家。
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江庭染心里比谁都清楚。她有些害羞的低下头去,但没有立即答应,而是小声的回他,“你给我时间考虑一下好不好?”
很意外的,沈亦寒没有逼她,反而笑着道,“好。”
他一直在等,等她走向他,等她爱上他,等她选择他,等她确定他。他都等到了,那还有什么可害怕的呢?刚才他已经在内心确定了,眼前这个女人是爱他的,既然如此,他放她自由几天。反正迟早,她都是他的。
虽然不舍得放她上楼,但毕竟天色已晚,况且她又穿的那么少,他还是忍痛答应放她离开,只是在她手刚要开门的瞬间,他又克制不住的把她拉到自己怀里,在她耳边调戏道,“听说感冒的时候接吻要吃药。”
江庭染娇嗔的捶在他胸口,捂着脸跑开了。
身后的沈亦寒,满意的笑了,带着恋爱之人特有的娇憨,他自己可能也没想到,会有一天,变得这么没有原则。
他只知道,这个女人,终于是他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