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星辰回到病房的时候,闻宜珺正趴在病床边熟睡。为了不打扰她,他轻手轻脚的关好门走了进来。
经过她旁边时,似乎听到她说了一句梦话,驻足仔细听了听,发现她好像在喊“舅舅”。
舅舅?姜星辰有些疑惑,闻宜珺的身世他多少了解了一些。躺在床上的闻华章是她爸爸,在娱乐圈混的风生水起的影视歌三栖影后闻清浅是她姑姑。
她说过她妈妈是孤儿,她还有舅舅吗?
这时他又听到床边传来声音。猛然回神,闻宜珺已经醒了,白玉般的脸上全是泪痕,正怔怔的盯着床上的闻华章。
“你…没事吧?”他语带关切的问道。
闻宜珺慢慢的看向他,眼里带着希翼,“他还活着对不对?”
姜星辰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才明白那个“他”是代指闻华章。
他先看了一眼旁边的仪器设备,没问题,闻华章的生命体征很平稳。
随后又走到床头,用手指探了探他的呼吸和颈动脉,一切都正常。
“放心,他还活着。”他柔声安慰道。
闻宜珺紧绷着的身体一下子放松了,明明应该开心才对,她却又想哭了。
她泪眼蒙蒙的看向姜星辰,“刚才在梦里我看见他了,他说他累了,不想这么半死半活的躺着,让我不要再…”
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般,剩下的话变成了强忍痛苦的呜咽声。
姜星辰连忙将纸巾递了过去,闻宜珺没有接,他便一直耐心的保持递纸的姿势。
大约过了三、四分钟,她的情绪平复了许多。
“谢谢!”她从他手里接过纸巾擦了擦脸,“我是不是可怜又可笑?”
姜星辰摇摇头,“你不可怜也不可笑。”他一脸认真道:“在这个世界上,比你可怜的人多得是。我还在我大伯家时,他家隔壁有一个瞎眼的老婆婆,儿子在工地上摔死了,儿媳独占了几万块赔偿带着孙子改嫁离开,家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又老又瞎,平时靠着低保维持生活,想着儿子的周年忌日要来了,她从牙缝里省了十块钱,打算给儿子买点香蜡纸钱供奉,谁知买东西的钱在儿子忌日的前一晚,竟然被小偷偷走了。”
闻宜珺听愣了,瞎眼老婆婆的遭遇让她有种喘不过气来的难受。
她生气地问道:“是谁偷了那十块钱?”
姜星辰继续讲:“发现瞎眼婆婆去世的是社区的工作人员,那人见敲门没人应,又闻到一股怪味,便一脚踹开了门。工作人员进屋后,发现瞎眼婆婆躺在床上早就断了气,连尸体都臭了。”
“那你怎么知道她的钱被人偷走了?”
“因为偷钱的人我认识。”
听到这里,闻宜珺追问:“是谁?”
姜星辰的脸色变冷,“偷钱的人是我大伯的小儿子,也就是我堂弟。他迷上了网络游戏,没钱上网就去到处去偷,最后偷走了瞎眼婆婆给儿子买贡品的钱。
他前脚偷了钱,瞎眼婆婆后脚就气死了,还被我看到他从瞎眼婆婆家里出来。我大伯和大伯母怕东窗事发,就打算让我来背这个黑锅。”
闻宜珺急了,“绝对不能答应。”
“我要是答应了他,还能站在这里跟你说话吗?”
“那后来呢?”
“后来啊…”姜星辰回想了一下,“警察来调查的时候,我把他供了出来。可惜的是,因为他因为年龄小、又不是故意杀人,所以只在少管所关了半年。”
“太可恨了。”闻宜珺觉得给姜星辰堂弟的惩罚太轻,不足以抵消他对瞎眼婆婆的伤害。
此外她又不禁担忧姜星辰的处境,“你大伯父和大伯母有没有怪你?”
姜星辰笑了,黑亮的眸子里多了一丝狡黠,“所以我逃了啊!”
“那时我刚满十三岁,初一才念了半学期,趁着大伯家里乱成一团的时候,我拿走了我家户口簿,逃到了我妈的家乡。幸好我的户籍是跟我妈走的,不然我在这里连学都上不了。”
听到这里,闻宜珺心里像是压了一块石头,她以为她的身世狗血又可怜,谁知姜星辰也不遑多让。
她不由得苦笑,“我们俩的遭遇恐怕可以拍成电视剧了。”
姜星辰疑惑,“我们?”
闻宜珺看向病床上的闻华章,说出了这个隐瞒所有人的秘密:“他不是我爸爸。”
姜星辰神色未变,试探的问道:“是舅舅?”
闻宜珺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我听到你说梦话了。”他解释:“我不是故意偷听的,只是碰巧。”
闻宜珺没有责怪他得意思,既然他都猜出来了,她就索性全盘托出。
“既然闻华章不是我爸爸而是舅舅,那么大明星闻清浅也就不是我的姑姑。”她自嘲一笑,“这个世界本来不该有我的存在,是我的亲生母亲介入了别人的婚姻才有了我,为了不影响她的人生,将我丢给了舅舅,还对外说我是舅舅与一个孤女生的孩子。”
她一边自曝自己的身世一边观察他,果然在他脸上看到了吃惊的表情。
“怎么样,要是这个新闻曝光,微博热搜应该会爆吧!”
姜星辰收起震惊,对她摇了摇头,“以后不要对其他人提起你的身世,秘密一旦曝光,会对你造成难以估量的伤害。”
“我不怕。”闻宜珺一脸无所谓,“我唯一的软肋就是舅舅,要是哪天舅舅不在了,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姜星辰从她的话语里听出了消极厌世的情绪来,不由得心惊。
“闻宜珺。”他连名带姓的喊了她一声,严肃地劝她,“别任性!”
闻宜珺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一样,“你说我任性?”
她忍不住大笑,一边笑一边重复地追问,“你真的觉得我任性?”
她很气愤!从小到大,她就知道自己没有任性的资本。小时候怕舅舅不要她,她拼命的讨好他。后来舅舅出事,她忍着对闻清浅的生理厌恶,听从她的安排,就是害怕她会断了舅舅的治疗。
就在今天,她为了一个赚钱的机会,忍着饥饿在餐厅等了楼思尧一个小时,不但没得到机会,反而还被他轻蔑地对待。
她的反抗,只是为了维护仅剩不多的自尊。她只是想活得像个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