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yue)只十二年,立帝天涯别喜极而泣,对垂帘听政的皇太后拜了又拜,膝盖积极地扑向地板,他一双笑眼望向太后,行了一个标准的九叩之礼,三叩首,叩首声融合进宫廷乐,皇太后还以为是班子鼓点打的响,冲那乐班子满意地笑了笑。
天涯别没忍住又磕一头:“母后,涯儿定会成为一代明君,不负母后厚望的!”那双笑眼闪亮亮地,带着真正的开心。
“嗯~~~~嗯?”谢洲洲柳眉一皱,看着这半大的孩子,又“嗯?”了一声,包含故意的疑惑。
那双笑眼瞬间没了笑意。
“母后并不是想在我冠礼上封我个……吗?”双唇开合,吐出怯生生的话语,若有若无的询问着。
“所以……”谢洲洲先一步说出,摆出一副期待的样子。
“朕能承担国之重任,还请母后授朕兵权。”天涯别只好降低自己的要求,得不了实权先拿兵权,默念了一遍青山不改细水长流又恢复了那双笑眼里的神采。
“哎呀呀,冠礼冠礼,就是带个帽子绑个头发的事儿。涯儿这不是才弱冠吗?还年轻,急什么呢?到时肯定是我涯儿的嘛。”谢洲洲语调温和,让人想起春天的麦浪,温柔而细腻。
天涯别没见过麦浪,他觉得那笑比更像是勾起的弯月。而想起弯月,他又想到御膳房里吊猪肉的钩子。
他想起昨天的猪肉饼放的姜太多,就忽的恼怒起来。
天涯别朝地面一击重锤,抬头对谢洲洲翻白眼,骂骂咧咧地站起身:“这天姓龙椅,是你能坐的?”
宫乐声戛然而止,上千束目光往这个大逆不道的家伙身上刺。
“什么太后…”天涯别瞪着帐上黑斑,“强占我爹,夺我皇权,你给真正的皇上留下了什么!”
谢洲洲撇了他一眼,摇了摇面前的茶壶,她好像很确信没人知道她天天上朝时喝茶吃馅儿饼:“……倒要我问你,你这个真正的皇上能给国家带来什么?”
“你不给我权力,我如何去做成大事。”
“那哀家试试你。”
“嘿……你试试……能死你……”
谢洲洲嘴角抽了一下顺便把鹅叫收进肺里,总是感叹这个时空刘梅诞生的格外早。
清官难断家务事,在场官员皆闭口不言。
“咳……换代以来,北方良玉人多次侵扰我国边疆,名义上茶马互市,实则单方面掠夺,更有甚者将错就错,认其如供神,良玉人更加放肆,数次挑衅,真是……尤其西京一块,更是进进退退暧昧不清……嘶……”谢洲洲语调逐渐不受控制,越说越气,说完窝了一肚子火,“老娘真是想想都烦!”
虽然垂帘看不见表情,但黄帐之后的阴影狠狠一扭,然后传来三声踢踏声,两声跺脚声,摇晃胳膊然后奋力一哼!
谢洲洲还真从来都不知道外边人能看见她的一举一动,仍然以为自己威严威武。尽管她现在还不解气,左右摇晃,最后干脆一躺,摆弄头发,半闭着眼睛想:“你不在老娘连个出气的都没有!”
三分伤感,七分火气,谢洲洲猛一拍椅子:“说啊!咋办啊!哑巴啦!你不是要兵权吗!”
“娘……母,母后,您是不敢打吗?”天涯别站起来,眉头锁紧,少有的严肃。
“良玉人虽好战善战,但兵少俘多,而且听说良玉国地区对我族等级压迫,所以真正打仗的人并不多,旧都西京一带有人数优势,加上良玉军队内部还随时可能有隙……”
“停。”谢洲洲已经恢复冷静,正襟危坐,语调严肃却面带嘲笑,“没想到你也并不是顽冥不灵,多少下了点功夫。”
“哈哈,谢娘言重了。”可能因为看不见对方表情,竟理会不到这句话的实意,多了几分谦虚,还特意套近乎用了昵称。
天涯别看见自己的贴身太监陈年九对他摆了摆手,止住了后半句:“朕完全可以处理好事情。
“涯儿啊……你不了解情况,贸下定论,而且……这又是哪本古书上看的吧。”谢洲洲又拿起茶壶,壶嘴对着帘子,转着圈晃。
天涯别也没有受惊,虽然并非照搬,不过是闲时翻翻奏折文献,一知半解,不如说被质疑才是合理的,但他确实克制不住地有点紧张——好像做错事被戳穿。
“是不太了解,毕竟涯儿没有那么大的权力。”天涯别试图推卸错误,将话题转移到自己的皇权上来。
谢洲洲直接对壶嘴吸了一口,吸溜一声,这一声可不小,有几个年轻官员的周围瞬间溢出了快活的空气。
很快,这空气好像流感一样传满了整个朝堂。
笑声不大却此起彼伏,吃吃,嘿嘿,噗噗。
天涯别在懵逼中,还没发现自己的要求被有意无意地搁置了。
谁知道现在太后是什么表情呢?
天涯别竟然也慢慢被这空气感染了,打趣一句:“谢娘,喝茶呐。”
空气都哽住了。
“嘴真欠。”也就想想吧,这句话不适合现任国母讲出来。
“谢娘也找个人给你端茶倒水吧。”
“别了,我可不想在上朝的时候吸吸溜溜。”
朝上人看见他笑得跟朵花一样,都黑着脸,尤其陈年九的,几乎能刮下来煤渣子。
仍有几个没眼色的憋不住笑。
“好笑?你真是欠管教!”说着,也不知她抓了个什么东西,竟然要冲出帐子!
“太后娘娘不可!失仪啊失仪!”
天涯别没在乎陈年九是不是靠这句话救了他,相反他嫌陈年九多事。
“你个贴身的也不管他!”太后娘娘猛一挥手,好像要砸陈年九,手掌都举过头顶,却没落下就走了,回头反思:“我来更年期了?”
回想那个五岁小朋友,明显比以前聪明了很多。只可惜现在自傲自负,不学礼数,竟然还能死读书而且读死书。有明眼人都看出来的才能,又有明眼人都看出来的平庸。空有一身傲气,却只叫人生气。谢洲洲生怕他变成孔乙己。
“也不知怎的,叫我养成了这个样子。”
谢洲洲强作镇定,眼睛微闭:“涯儿,既然你已经成年,你的人生大事才是母后关心的,咱们先讨论这个吧。有个媳妇为你操心后宫之事,也能给你安稳做皇帝铺平道路。”
“呸!”天涯别小声唾了一下,“我哪来的后宫啊……”这样的举动其实已经是给陈年九面子了。
太后皱了皱眉头。明显她听到了,但也只是皱了一下眉没有作声。
以前她觉得天涯别年纪还小,晚生晚育优生优育的思想对她影响很大,所以后宫早在自己上位后就不存在了,虽然天涯别已经二十岁整,贵为天子,却仍然只能从史料里翻找后宫这个词。
但谢洲洲今年犯了个浑,听信自己不深入的统计学,盲目猜测天家男人短寿。
虽不是没想过学武后称帝,但年纪一大,对权力竟也不那么渴望了。
再说好像也挺对不起他的。
“谢娘,朕…我觉得我还年轻。”天涯别一副殷勤的笑容,还挂了两声嘿嘿。
庸人,庸人啊庸人。谢洲洲内心感叹,她太不喜欢这个所谓的儿子了,真不是当皇帝的料。
“不年轻了,可以指点江山了。”
“谢娘所言极是!”天涯别那双笑眼一下亮了起来。
“你父亲就是立和之战胜利的那一天娶我的。那时你已经一岁了。”
天涯别不吭声了。
“我为你选了几位美人,你多看看,早些相中一个。”
“…就一个吗?”顺着路子,天涯别干脆换了个问题。
这个时空什么时候才能发明出火箭筒把这家伙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