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芊芊回到家,先洗了个热水澡。她躺在床上,回想起发生的一切,做梦一样划过她的脑海。毕业了,高中生活就这样远去。以前经常渴望着毕业,憧憬大学的生活,但是真的到了这一步,却依依不舍油然而生。她有点难过,长久以来伪装的坚强,在这夜深人静独自一人的时候悄然崩塌。
她哭了。
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眼泪却慢慢地从眼睛里流出来。她紧闭双眼,想要阻止眼泪从眼睛里出来,却无济于事。突然想到家里就只有自己一个人,别人也看不到,这才放下内心的紧绷,释放自己。越哭越大声,越哭越停不下来,她现在明白为什么安浅浅在厕所的时候哭得蹲下身子,那是因为极度悲伤之下,人的潜意识告诉自己回归到母婴在肚子里的状态,蜷缩一团。
一夜无眠。第二天,自己还是一个迷糊的状态,手机铃声突然响了,一个陌生的号码:“薛芊芊!你太过分了吧!”电话一接起,一个激愤的声音吼来。
薛芊芊一头雾水,轻微皱皱眉,有些许不快,她说:“你是哪位?”
“呵呵,我是哪位?你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吗?你既然做了那件事,你就应该知道我会来找你!”
薛芊芊的思绪还没有整理过来,她想挂了电话,但是又想起那人叫了自己的名字,深呼吸一口气,没好气地回答:“你在说什么?你到底是谁?”
“薛芊芊你真的是心机深啊,原本以为你就是一个白甜,只是不傻,现在看来,你何止不傻,你就是一个绿茶婊,骗过了所有人!”电话那头的女生情绪很激动。
薛芊芊这才听出来对方是谁——安浅浅。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莫名其妙,她啪的一声挂掉了电话。
手机刚刚放下,铃声又响了,她拿起来一看,还是之前那个号码。那头传来:“你赶紧给我删了。”
薛芊芊的头顶有几条黑线,她不耐烦地说:“删什么删啊,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再这样我对你不客气!”
“我会让你一辈子都后悔的。”那头的声音有点颤抖。
薛芊芊内心的烦躁直往上冒,她不想再多言,直接挂掉了电话。
继续躺在床上,现在已经中午了,只喝了水,没有吃其他的任何东西。算了,接着睡吧。她闭上眼睛,进入梦乡。
在梦里,妈妈那张脸又出现了,在一片朦胧的环境里,她看到了妈妈,跑上前叫着“妈妈,妈妈。”但是如一股云烟一样,摸不着,她急得大哭,在原地打转。突然脚下一空,她失去重心往下掉,那失重的恐惧使她惊醒过来。摸摸自己的额头,都是汗,她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咕噜咕噜……”一口气将一杯水吞下,坐在沙发上,回想着刚才的梦境,还心有余悸。她拿起手机,已经下午四点半了。
原来睡了这么久啊!
班级群里炸开了锅。由于薛芊芊将除了手机铃声的一切声音都设为静音,她并不知道他们在聊些什么。总是等到自己拿起手机看的时候,才翻楼梯往上看看他们在聊些什么,也只是看看,从不发表。
她点开群聊,999+的消息,她并没有仔细看他们在说些什么,只是一直往上翻。突然,一条消息让她停止了动作。
“快来学校啊,安浅浅要跳楼啊!”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袭来,让她不能动弹。
她颤抖着,打出这么几个字:“怎么回事?”
“真的是活该,她就是吓唬人的吧!”
“我也觉得,她肯定等下会自己下来的。”
“薛芊芊,你快来学校啊!”其中一个同学立马回复了薛芊芊消息,同时随之而来的是一个照片——安浅浅坐在学校高楼顶层的围栏上晃悠着腿。
薛芊芊的后背冰凉,渗出了密密的冷汗。她以最快的速度往楼下奔,打了一个的士,对司机说:“明英中学,叔叔,快点。”
可能是因为薛芊芊的脸上都仿佛写着“紧急”,司机也二话不说一脚油门就冲了出去。原本十五分钟的路程,只花了八分钟。
她一边跑一边给曲晨打电话,但是对方却提示电话已关机。不顾那么多继续跑,到那已是气喘吁吁。
教学楼前围了很多人,由于放假,老师还没来得及赶过来。但是校门口的保安慌张地劝说着,却无果。薛芊芊拨开人群,抬起头,只见安浅浅头上帮着纱布,坐在边上,看着她过来了,又绽放出那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大声地跟她打招呼:“你来了啊!”
薛芊芊也明白这个笑对于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因为只要她这样笑,就准没有什么好事。她没有回答,直奔教学楼顶。
“你这是干什么,赶紧下来。”她不敢上前,在不远处的距离劝说着。
“下来?我变成今天这样是谁造成的?”她哈哈大笑起来,脸一抖一抖的,显得有些许狰狞。
“你先下来,我们好好谈谈。”薛芊芊知道此时她的情绪激动,自己只能劝说着。
“你先叫夏格过来,我想见他。”她没有回答薛芊芊的话,只是提议要见夏格。
“好好好,我现在就叫他过来。”薛芊芊应和着。但是在她电话还没打通的时候,夏格的身影就出现在了楼顶。
“你有什么想和我说的,现在说吧!”夏格面无表情,没有因为安浅浅身处危险的位置而有一丝丝紧张和动容。
“我那么喜欢你,为你做了那么多事,你为什么要喜欢薛芊芊呢?为什么要喜欢薛芊芊,不喜欢我。”与其说是她在问夏格,倒不如说是她在喃喃自语。
但是楼顶上的人还是都听到了。
“喜欢是没有理由的。”夏格回答。他站得笔直,挺拔着背,就和平时一样。
“我不信!”她嘶吼:“我不相信,都是薛芊芊!”
“你到现在还怪别人吗?你自己做的事情,难道你就一点都没有悔过之意?”夏格有点失望,最后一丝仅存的怜惜也荡然无存了。
“我悔过?你不知道我做这些都是为了谁吗?都是为了你!”她嘶吼过后变成嚎啕大哭。
夏格往后退了一步,他冷哼一声:“为了我?你做这些都是为了你自己!”残忍地说出了事实。
薛芊芊伸出手制止他,小声地说:“你别激怒她,她现在情绪不稳定,你叫她下来,她肯定听你的。”
他冲她点点头,温柔地说:“好。”
但是这一幕在安浅浅的眼里却格外讽刺,她冲薛芊芊大叫:“都是你!都是你!薛芊芊,都是因为你,肯定是你发在学校论坛的!”
“你做的那些事情,如果不是因为被发布在学校论坛,大家都要被你给欺骗了。”夏格听见这话更加生气了。
什么?论坛?
薛芊芊一头雾水,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你们是一伙的,都给我滚!”安浅浅已经接近于癫狂。
“你先冷静,我们下来谈谈好吗?”薛芊芊发现情况不妙,赶紧劝说。
“下来?薛芊芊,你别做好心人了。”她讽刺又绝望地笑:“今天,我就要让你们后悔,都是因为你们,我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们迟早会有报应的!”
“别!”薛芊芊冲上前,想要抓住她,但是却落了空。
夏格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嘴巴张大震惊到忘记收回。
另一边的曲晨刚从维修店拿回手机,今早手机掉进了水里,黑屏了,开不了机。
教学楼前的尖锐的惊叫声,一对中年夫妻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混合着不远处重物砸在水泥地上的声音,搅得薛芊芊头痛欲裂,眼前一片漆黑,倒在了地上,失去了知觉。
这个夏天,知了在拼命地叫着。校园里的香樟树经历过无数轮回,现在郁郁青青。新来的准高一学生洋溢着青春的笑脸,提前与同伴来参观学校,对周围充满了好奇。树还是原来那棵树,教学楼也是原来那栋教学楼,但是人,已不是原来那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