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姑洞天,第十福地。
仙都观,元君殿。
初唐时邓紫阳于此,传北帝经,创北帝派,延绵至今已有七百多年。
当今北帝派掌门,倒和北帝派祖师同姓,唤作邓隐君,乃是一名坤道。
生就慈悲面容,细小的眼睛让她拥有一副笑眯眯的模样,被山口破魔弓爆裂声势惊动,也只是派遣了几名弟子前去查看。
白元正拉着依依同她见礼,口呼“邓掌门”,得了回礼后退到一旁,静等风回雪浣同她见礼,便要辞行。
风回恼怒他不喊“真人”,也知现下不是发作的时候,将李樘扯到身前,抬脚就要把他踢醒。
“不得无礼。”邓隐君说道。
风回只得告罪,道:“启禀师尊,我二人前往月城,未能事成,回程里撞见这个泼魔,三番两次追击我和师弟,更是口出不逊,要师弟同他结为道侣。昨夜里若非弟子出其不意使出豁落七元符,恐已遭了这泼魔毒手。”
瞧了眼半死不活的李樘,邓隐君“嗯”了声,道:“押解下去,好生看管起来,三日后送往祖庭给天师祭旗。”
说完话,就欲闭起双目,明显是要歇息了。
白元正连忙朝邓隐君抱拳一礼,“邓掌门,在下同风回道长萍水相逢,因有着微末修为,受她差遣,做个押送妖魔的伴当,已然耽误许多时候,唯恐家里人等着急了。此间事了,我与舍妹有意离去,还望邓掌门放行。”
邓隐君面露疑惑,有些不喜道:“祖庭现今已是一方修罗场,累的这方圆数百里烽烟遍地,三日后随我北帝派一齐赶路不好,偏要行险独行么?你二人要走便走,我还会强留你不是。”
唯恐恶了邓隐君的雪浣厉喝一声,“先前话语,你全然忘却不是!”
白元正知道雪浣指的是她那“非道既魔”的论断,却只苦扯六扇门薛让虎皮也不顶用,一时陷入两难之地。强笑道:“在下是大明百姓,理当在大明境内通行无阻。”
风回亦是目光不善,说道:“师尊,这两人口口声声归家心切,听他们口音却像是月城人,依徒儿看来,不如请他们在我仙都观里小住两日,待我派下弟子查明他俩身份,那时再做计较不迟。”
“便如此罢。”
明显不悦的邓隐君一挥衣袖,起身转入殿后。
白元正口张了张,只气得三尸神暴跳,拂袖就要离去。
雪浣目光一动,风回就知她心思,不想她在这元君殿里拔剑,为邓隐君不喜。吩咐道:“师弟,你寻个地方把这泼魔关好,我去给白公子兄妹二人安排住处。”
她话声未落,抬起手来拦住起身要走的白元正。
白元正满是悲凉的笑了笑,紧握着依依手,认命般叹了口气道:“全凭道长安排。”
若说先前余仁横死,白元正要风回雪浣陪葬的心思是一时气愤,那么此刻他心中那点儿处理跟正道有关的事情的为难,已然荡然无存。
只是如何逃离麻姑山,还得落在李樘身上。
是夜,白元正传授依依金书页上所记载的神足通。
“唯恐隔墙有耳,我写你记,若有疑问,复写于我手。”
床榻上,白元正和依依抵足而眠,双手搭在一起,在手心写字交流。
犹记得风回见他二人不肯分房睡时的难看表情,是以早早入了被窝,只恐屋里放了颗留声照影石。
白元正会传授这还不是依依能掌握的神通也是无奈之举。
前文曾言,他的法力只是修习金身功自然而然凝聚的,数量稀少,自己都施展不了太耗费法力的神通。
而神足通,他虽然掌握,却不能冒带着依依逃不过追击的风险。
依依反手握住他的手,一声“师父”喊出,大声哭泣起来。
白元正亦是双目含泪,将依依搂进怀里,亲吻着她,不让她哭声传出,手死死抓住床单,不让自己被愤怒冲昏头脑。
白日里余仁提醒声还在耳旁回旋,若非风回二人裹挟,他怎么会放任薛芸舒一个人走掉,怎么会害得余仁死无葬身之地!
“你给我冷静。”白元正低喝一声,抓着依依手,写道:“神足通,自由无碍,随心所欲现身之能力。是故行不在足,而在乎止……”
元君殿。
风回轻叩了叩门,问道:“师尊,歇下了么?”
“进来吧。”
得了应允,风回推门入内,走到邓隐君面前,告罪一声,道:“打扰师尊歇息了。”
“哎,老身这身子骨是越发不堪了。”邓隐君捶了捶腿,状若随意道:“你这次去求援,见着熊城主没有,她怎么跟你说的啊?”
她可以拉家常一般,风回可不敢当作寻常事,目光一黯,道:“为防汉城雨公趁虚而入,熊城主并不会出兵,还说……”
邓隐君瞧她一眼。
风回背心就是冒汗,哪里还敢卖关子,道:“弟子走时,熊城主以道门前辈的身份,命我北帝派一应上下奔赴祖庭,为嗣汉天师府御魔。”
意料之中的震怒并没有来到,低着头的风回偷眼一看,就见邓隐君神色如常,面上没有半点不悦。
邓隐君哎了声,“我虽年长,却只是元神境的修为,可不敢在她熊怜花的命令下摆前辈的架子,也罢,经年未曾厮杀,都快要忘却了祖师爷是以一柄神剑打下的这北帝派偌大基业,我领命就是。”
风回悲从中来,眼泛泪光,喊一声“师父”。
“你留着那俩路人,是看中了那女娃的资质吧,啧啧,南离北朔得其一,豁落七元永流传。吾北帝派复兴有望啊!”邓隐君眉开眼笑的,面色陡然转冷,低喝道:“你若要强行收她为徒,我不反对,但切莫伤了那男娃性命,别收徒不成,反倒给我北帝派招了个仇敌,此言汝当铭记在心!”
风回跪在地上,赌咒发誓道:“徒儿定今其归心,绝不敢强人所难,辱了师门威名。”
邓隐君缓缓闭上双目,“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