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远风一愣,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怪不得老师突然找自己,竟是来兴师问罪了。
原来之前来南丰县找他的人,都是先与他的老师冯榕打过招呼了。而冯榕以为聂远风是个识相的,便并未明说,直接让人来南丰县衙找他,没想到全被聂远风一口拒绝。
冯榕食指点着他,颇有些恨铁不成钢:“远风啊远风,你可知你给为师捅了多大的篓子?”
聂远风脑子里被冯榕的话占据,脸色表情有些木然:怪不得上任时南丰县的百姓脸上不见喜色,倒是那些个长安大家接二连三地上门拜见呢!原来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啊。
冯榕说话间也去偷偷观察着聂远风的神色,见聂远风脸上并未表露什么情绪,一时间拿捏不准,心里嘀咕:难道他是真的不明白?
便干脆不再遮遮掩掩,直说道:“远风啊远风,为师这是给你创造机会啊!”
他说:“城东李家,城西燕家,都是京城里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他们就是在朝廷也是能说得上话的!不过是让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行个小小的方便罢了,事后不知有多少荣华富贵在等着你呢!”
他说:“你便是想升官发财,也就在一念之间啊。”
马嵬驿现在不甚太平,而仅一山之隔的长安却依旧歌舞升平,不少流民想要进城,而城内自然也有商人看出了马嵬驿有利可图。
聂远风又不是傻子,他往常是真的没往这方面去想,此刻被冯榕一朝点醒,只觉得一股热气酝酿在喉头:做生意是一回事,可做难民生意又是另外一回事儿。
他虽不懂生意,但马嵬驿此刻正是两军交战的大后方,受到战火波及,流民四起,往日里叫卖不上价格的炊饼、甘草等基础物资,现下却能翻个十倍二十倍的售卖出去。
而往常好几两银子才能买到的丫鬟仆人,现在只要几个饼就能换走,可以说是一本万利。
若是寻常时候做做药材食品乃至丫鬟的生意也就罢了,然而现在这样岂非是趁火打劫?
聂远风还听说,有些人到了马嵬驿之后便烧杀抢掠,比起强盗还不如。
他又怎么能再对无良商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虽然心中想了这么多,但当时聂远风并未说出来,他没想到自己敬重的老师居然是这样的人,忍不住眉头紧锁,思索良久。
冯榕并未强迫他,但见他犹豫不决,心里也很是不痛快,走之前提醒聂远风道:“远风,为师当初既能一手保你做官,也可以让你这南丰县令换人。念在师徒一场的份上,为师提醒你好好想想我说的话。”
聂远风是被爹娘拉扯大的,自小见多了村霸贪官。
他出生长大的村子本就贫困至极,然而朝廷每年拨下来的赈粮款从未发到过他们的手上,那些官员贪污了赈灾粮不说,还与恶霸勾结,强行霸占他们的地。
对老老实实的种地人来说,地就是他们的命,没了地,用什么换钱,用什么吃饭?
最后那狗官居然把从他们手里抢走的地,又租给他们!收租不说,每年还要逼迫他们上交银钱,故而后来村中年轻人便都出门去了,独留下老人和孩子们。
被狗官害死的人可说是不尽其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