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卦是人类的本质，连人类灵魂的工程师也逃不脱。开学第一天，十几个班主任在一间办公室里准备班会，但这项任务在大山大海带着两位学生进来之后，立刻变成了掩饰自己听八卦的工具。文科班为数不多的两个好苗子，竟然早恋了？
大山黑着脸，心想，原来高一的时候就看李昭阳这小子不省心，现在还带着高暄一起不省心！
大海黑着脸，心想，李昭阳这小子，竟然不听劝！高暄多单纯可爱一学生，霍霍人家干嘛！
由于高暄和李昭阳在学校的形象差异，现在，两位班主任一直认为，错在李昭阳。
但当事人并不知道这些。高暄还没想明白李昭阳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李昭阳也很发愁怎么以男朋友的身份陪高暄学习。当然被老师发现也不是什么好事，可他们俩默契地相信，李昭阳会处理好的。
“你们俩，什么时候开始的？”大山问话像是局子里警察审小偷。
“寒假。”李昭阳回答，语气里没有一丝要认错的自觉。
“学校不让早恋你们不知道吗？”大山也不知道自己问这些有什么用，也不知道接下来要拿这俩小祖宗怎么办，急的跺脚。
“知道。”依然是李昭阳回答。
这会子，高暄和大海像是来旁观的，看着李昭阳和大山一来一往，大山气急败坏，李昭阳心如止水。
最后，大山只好拿出最后一招：“你们俩，叫家长吧！”高暄之前一直低着头，听到叫家长才真的开始着急，偷偷在背后拽李昭阳的衣角。她不能让爸妈知道自己早恋，绝对不能！门外偷听的徐赟这时才觉察出这次老师可能要来真的，赶紧找高兴报信，李昭阳死活与他无关，但高暄绝对不能受委屈。
“老师，我想和你们谈谈，让高暄先回去吧，可以吗？”李昭阳还是一副不着急的样子，被发现是早晚的事，更何况他们俩那么明目张胆，只是他现在最担心的，并不是这个。
大山和大海对了个眼神，不知道这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让高暄先回去了。
“李昭阳，我是不是劝过你？你这样会毁了高暄的你知不知道？男生和女生不一样，高暄一看就是心思细的，她会想很多，早恋势必会占据她一部分学习的心思，你希望她因为这种事影响成绩吗？”大海对高暄给予厚望，以她的文笔，假以时日，一定会大有成就。
“对不起，老师，之前，是我想的太简单了。”李昭阳向老师低头认错，是他入学以来第一次，把整个办公室都吓了一跳。“但是，”李昭阳直视两位班主任，“现在硬要我们分开也是不可能的。”
“李昭阳！”大山真是拿他没办法，“你到底想干嘛！”
“老师，你们担心我们会耽误学习，我也一样担心着高暄。我本来真的没打算让她知道我的这份喜欢，但是，由于种种原因，我们已经在一起了，如果现在硬把我们分开，您二位觉得，对高暄的打击会小吗？我喜欢高暄，所以她的学习也好，她的健康也罢，在我心里都是第一位的。说实话，今天下午高暄的学习状态确实不好，我也意识到很大一部分原因来自于我。但是，请你们相信我，给我一点时间，我自己会调整，也会帮高暄调整。”第一次，大海和大山在李昭阳眼睛里看到渴望。但是，他们是老师，必须对每一个学生负责。
“时间？你需要多久？高中三年已经过半了，再有三个多月，一百天的时间，学长学姐踏进高考考场，你们就是高三了！我可以给你们时间，但你们又有多少时间可以拿来冒险呢？”大海说的是实话，高中三年，弹指一挥间，这帮孩子的青春太珍贵了！
整个办公室陷入沉默。他们这帮班主任，抓到过多少对早恋学生，李昭阳和高暄，只是其中之一罢了。没什么例外好讲。
“老师，我求你。”
谈恋爱不像做题，李昭阳被说得越来越没底，话里带着颤音。他原以为自己做出保证，老师就会和以前一样翻篇，但大海的话让他害怕了，他怕自己太自信，怕两个人就这样结束，最怕高暄难过。
双方僵持着。
“李昭阳？我正找你呢！明天周一，国旗下的演讲你来做吧，可别像上次······”朱逢时给张残海打电话说这事儿，半天没人接，干脆走一趟，顺便看看各班开学第一天的状态。刚才在楼梯口看到高暄魂不守舍的，问她她也支支吾吾说不出来，他就觉得奇怪了，现在又在办公室看到李昭阳，两位班主任还一副肝疼的表情···啧，似乎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来龙去脉了解清楚，李昭阳，张断峰和张残海都眼巴巴地看着他。
小朱主任压力山大，清了清嗓子，问：“李昭阳，你也说了，现在高暄状态一般，是吧？”
“是，但我会好好和她讲清楚，高暄和别人不一样，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这种状态，不会持续很久的。”李昭阳很着急，话说的极快，主任是他最后的希望。
“别着急。我的意思是，既然状态一般，那这次开学测试不算，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让高暄回到原来的排名，当然，如果你有本事的话，让她再进步一点最好。”此话一出，满屋子的人都呆住了，李昭阳最先反应过来：“谢谢主任！”
“别急着谢！”朱逢时手一摆，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一个月以后，高暄没有回到第二名的位置，那我会走校规，你们俩，有一个会被劝退。”李昭阳神色一紧，朱逢时继续说：“我和你的想法一样，你转学。同时做好高暄的心理工作，让她好好准备高考。其他事，毕业以后你们自由发挥。”
达成协议后，班主任们正好也要去准备开班会了，李昭阳一个人留在办公室写第二天的演讲稿。
即使他的文笔在高暄的熏陶下有所提升，但两千字的稿子修修改改他还是写到了太阳落山。从办公室出来，李昭阳觉得自己浑身都脱了力，有点累啊！
“李昭阳，李昭阳！”小小的声音，是高暄。李昭阳一回头，发现她从储物间半掩着的门里探出半颗毛茸茸的脑袋。已经过了放学时间，走廊上还有三三两两的伙伴，准备回家。李昭阳趁人不注意，转身，开门，躲进去。
站在李昭阳的角度，他现在真的很急很累。在遇到高暄之前，生活是一条直线，一眼就能看到底，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但现在，他的生活成了一堆线头，他不知从何下手，把自己弄得越来越狼狈。以前，他从没求过任何人，为了高暄，好像说出来也很容易。只是，男生的自尊心有时就是来的莫名其妙，李昭阳想到自己刚刚在办公室差点哭出来的场景就觉得火大。
但是，现在他和高暄面对面站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一拳，高暄还用十分关切的眼神望着他，真的，他瞬间就忘了自己要发火的事。一把把她按进自己怀里，贪婪地，从她身上汲取力量。
高暄被李昭阳突然动作吓了一跳，由他抱着，脚尖被迫踮起，不敢动，也不敢说话。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高暄的小腿和腰都开始发酸，心里越来越慌，他，是不是没说服老师？那他们，是要分手了吗？
“李昭阳，我不分手。”高暄带着哭腔，眼泪扑簌簌掉。
李昭阳诧异，谁说分手了？终于放开她。但一放开高暄哭得更狠了，重新扎进他怀里，搂着他的腰搂得死死的。瓮声瓮气地说：“我想明白了，你今天在图书馆为什么突然那样问。我不该在寒假只顾地理丢了其他科目，也不该在你讲题的时候走神。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我们都要对彼此负责。我保证会好好调整自己的，我们去和班主任说好不好，我不想···不想分手。”
李昭阳轻轻摸着她的头，露出了今天下午的第一个微笑。“我刚刚还在想怎么和你说这件事。”但现在看来不用了。
高暄会错了意，以为他说分手的事。松开手，擦干眼泪，自以为很平静地说：“那好，分手就分手，我们暂时分开，等高中毕业，再在一起。”但抽搐的嘴角出卖了她。李昭阳心情突然变好，故意逗她：“你确定等到毕业之后我还喜欢你吗？”
高暄，憋哭。但没憋住。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或许在很久之前就喜欢面前这个男生了，所以一旦尝过拥有的甜，便无法承受失去的痛。
李昭阳心疼到后悔，小心翼翼替她擦泪，柔声哄着：“喜欢你，到毕业也喜欢你，工作了也喜欢你，一辈子喜欢你。不哭了，没有人要我们分手，不哭了，不哭了。”
“真的？”李昭阳差点忘了，高暄是一个多么没有安全感的人，她对自己没什么防备，自己说什么她都会信的。看着她哭红的双眼，说：“真的，不骗你。”
高暄不知道为什么不分手自己还是想哭，干脆鼻涕眼泪都蹭在李昭阳身上，在他怀里哭个够。李昭阳说：“先不哭了，我和你说点事，恩？”高暄哭。
李昭阳说：“那我送你回家好不好？你哥该着急了。”高暄继续哭。
李昭阳说：“再不走学校要锁门了，不哭了？”高暄还是哭。
李昭阳没办法了，有事回头说，高兴那儿急了也是骂他，学校锁门大不了翻墙。高暄哭到缺氧，他抚摸着她的后背，慢慢帮她顺气。
高暄每次犯哮喘，都是与死神的擦肩，但即使那样她也没有掉过一滴泪。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什么都不想听，只想做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被人像现在这样轻轻哄着。
哭了一刻钟，高暄情绪稍缓，高兴就打电话来了。
虽然今天开学，但都是些杂事，正式开学是在明后两天的开学测试之后，而且高兴还要去医院拆石膏，就干脆没来学校。结果出门忘带手机，回到家接到徐赟发来的“大事不好”，吓得他赶紧看贴吧。
“喂？哥。”这浓重的鼻音让高兴差点没认出来。
“宝妹，你现在在哪儿？”在哪儿？我在学校杂物间，这怎么说？“我···我···”
“李昭阳和你在一起吗？”“在一起。”高暄抬头看了眼李昭阳，听哥哥的话把手机递给他。
“老师怎么说？还叫家长吗？”
“不用，基本没事了。”
“天快黑了，你先送宝妹回来，咱们当面说。”
“恩，好。”
挂断电话，李昭阳把手机放回高暄的口袋，替她戴好帽子，说：“送你回家，你哥等着呢！”
高兴早早就等在奶茶店，看到二人自然牵在一起的手，眉头紧了紧，对高暄说：“你先回家。”
高暄不太想走，乞求的眼神在哥哥和李昭阳身上打转。
两个人同时：“算了，你听着吧！”
其实说到最后，老师们只是怕他们影响学习，再有就是把握不好度的问题。后者高暄很相信李昭阳，但高兴表示怀疑。至于前者，高暄寒假时为了补齐地理短板，放弃了数学等其它也很要命的科目，没有合理兼顾，成绩可能不升反降，但底子在那儿摆着，一个月说短不短，说长不长，只要心思回来，回到第二应该有希望。只是有一点······
“你生理期准吗？”李昭阳突然想到这个问题，一个月以前是期末，一个月以后是月考，万一···
听到这话，高暄还好，但高兴差点被奶茶里的珍珠卡死。高暄摇头：“有时候准，有时候不准。”
“那你这次的呢？来了吗？”高兴被连环卡住。
高暄淡定回答：“还没有，不知道会不会推迟。”
事情讨论到最后，话题变成了如何抑制生理痛以及衍生话题，怎么才能让高暄不生病。
可能是老天爷看他们讨论的那么认真，应该来点实战。然后，高暄半夜上厕所，就发现自己中奖了。也顾不上什么时间，高暄给李昭阳发微信：“我那个，来了！”附加一个大哭的表情。
李昭阳秒回：“现在疼吗？”
高暄看到回复还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看看凌晨一点十五分的钟表，又看看消息框，回复：“不疼。你没睡吗？还是被我吵醒了？”
“查点资料，就要睡了。”“你喝杯红糖水，再灌个暖水袋，赶快去睡，别着凉。”“白天记的多穿点儿，晚安。”
白色的消息框跳的飞快，载着李昭阳的温柔，高暄抱着手机开心地傻笑，简直要溺死在里面了。
高暄和李昭阳再次一起出现在校园里，有人立刻把图贴到了“羔羊”贴吧，结果又是一顿热议。即使面临考试，吃瓜群众的热情也是丝毫不减。他们讨论的内容主要有这么几类：一，老师们是不是因为他们学习好就妥协了。二，学霸配学霸是不是正常操作。三，李昭阳快速瘦身是否与高暄有关。四，高暄上次考试是生病失误还是恋爱脑失误。五，猜猜高暄这次会考第几名。六，谢耳徐赟及高兴等人贴吧骂人，原因参见前面两条，七，徐赟是否领了痴情男二的牌子，原因参见上一条······
每次考试的考场和座号都按前一次的排名来，所以这次李昭阳和高暄还在一间教室。他们暂时还不知道贴吧已经打得火热，不亚于明星粉丝互相撕×。还是考完第一场之后，午餐的时候，徐赟跑来说的，因为这个徐赟还挨了高兴一盘子。早不提晚不提，现在说不是扰乱暄心吗？
结果李昭阳和高暄大致看过贴吧之后，反应却也平平，相比之下还是李昭阳反应大些。
“看来舅舅说的对，即使现代社会，人们看女生，还是要比男生苛责。”李昭阳翻到几条说得难听的，直接举报了。
“我觉得你舅舅有故事啊！”高暄的阅读理解能力不愧满分，总能注意到新奇的点。
李昭阳点点头，给高暄夹了块里脊，说：“有道理，说不定要恋爱了。”
“你舅舅多大了？”
“快四十了。”
“快四十了！单身？”
“恩，他研究生学的是犯罪心理学，工作后天天跟着刑警跑现场，见的都是死人，没什么机会恋爱。”
“犯罪心理学？好厉害！”
“他厉害我厉害？”
“那应该是你吧，毕竟你舅舅四十岁都没完成的事你十七岁就完成了。”
“恩，有道理。快吃，吃完去复习，下午考数学了。”
徐赟和高兴坐在两人对面好不尴尬，天啊！不带这么玩儿的，他俩在贴吧骂人手指都敲断了，当事人还在这儿大秀恩爱，实在没什么道理。
其实高暄也并非完全不在意那些，只是总要拿出事实来，那些人才会闭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