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的“洮岷花儿”:十二毛丹)
正月里迎灯呢
毛丹芽芽才生呢
二月里水倒流
毛丹芽芽才出头
三月里三月半
毛丹出土一根线
浇水添土把你盼
四月里四月八
毛丹开在刺底下
不折呢么爱死恰
折去害怕刺扎哈
拿上锄头连根挖
栽在上房檐底哈
早上害怕龙霜打
晌午害怕白雨打(冰雹)
夜里害怕羊糟踏
针线蒲箩扣求哈
看她开花不开花
针线蒲箩眼眼大
又怕老鼠把花嚓(啃)
五月里打柳呢
毛丹开在在路口里
毛丹吸引咋走呢
六月入伏热难当
勺药参了毛丹行
气得毛丹脸视黄(脸视:脸)
七月牛郎会织女
毛丹病倒在炕上
七份就像勺药花
三份就像菜子花
八月十五月儿园
打些麦子磨些面
就把毛丹妹妹看
九月里九重阳
金**花遍地黄
光杆杆毛丹比不上
十月有个霜降呢
毛丹叶叶填炕呢
杆杆搭在房上呢
谁惜毛丹捏张呢(谁来怜悯)
十一月交九呢
毛丹冻得打抖呢
谁给毛丹暖手呢
十二月小寒交大寒
北风卷着雪花旋
毛丹无奈土里蜷
想见毛丹难上难
……
如果说临洮的大西川平平展展,那么大南川就显得有点倾斜。洮河慢悠悠地似流非流,
好像依恋着这片土地,不肯远离;迭藏河却急急忙忙奔流而下,亲热地扑进洮河怀中,
给临洮城冠上“二龙戏珠”的美誉,天下罕见,千年美谈,万年传唱。
迭藏河是县内河,流程仅有三十多里,河两岸的村庄屈指可数。任藏术占庄是河两岸,
也是大南川最大的村庄,居住着任藏族和术占族,其中任藏族人口占大多数。
村庄距临洮城两里多地。这里流传着这样一句话:离城一丈就是乡棒。对临洮城里
人来讲,任藏术占庄就是乡下。
任藏术占庄只有一家大户,那就是任藏毛丹家。周围的田地,山上的草场,大群的牛羊马全是任藏毛丹家的,全庄人都是她家的佃户。她家的财产是祖先们创下的,一代代地发展并传承下来。
任藏老爷有一妻两妾。妻连生两个女儿失宠,其地位不如两个妾,她自己也感觉低人一等,在人前面抬不起头。
任藏毛丹的生日是正月初六。初五的夜晚,三十五岁的母亲梦见清晨来到来到后花园,
阳光刚从东山顶上铺下来,牡丹竟相盛开,牡丹上的露水被阳光映得熠熠闪光,红黄白
三色,分外妖娆,艳丽夺目,那些大丽花,荷包花,马莲花显得毫无颜色……。
老爷给女儿起名字时,夫人说起那个希奇的睡梦,这才有了“任藏毛丹”这个名字。
任藏老爷开始并不把尕女儿放在心上,连多看一眼的心情都没有。当女儿一天天长大,
出落得异常貌美,又聪明伶俐,老爷这才另眼相看,渐渐地视小女儿为掌上明珠。爱屋
及乌,人之常情。妻子的地位这才有所好转,成了名符其实的正房夫人。
临洮男人的爱是含蓄的,喊心爱的女人“我的心肝宝贝”的男人不是临洮男人。这样的
男人在乡亲们看来无疑脑残。临洮的男人对儿女的爱也是含蓄的,任藏老爷更是如此,
他对小女儿的爱,体现在对妻子的态度。
任藏毛丹一两岁时,老爷还偶而抱抱,再大就不抱了,对女儿说话也是干巴巴的不带感
情,这不能说他不再爱女儿,而是一个临洮男人的对爱的含蓄。
老爷对小女儿的爱是无法掩饰的。别的孩子闹矛盾,女儿哭,儿子打架,老爷不闻不问。
谁要是把小女儿惹了,老爷是要过问的。如果是女儿,他让妻子去管教。如果是儿子,
老爷亲自管教,严重了还要扇上一巴掌。几次过后,谁还敢招惹任藏毛丹。
老爷进城,别的娃要老爷买这买那,他不是忘了就是不当一回事。而尕女儿要的东西
老爷样样能办到。
任藏老爷很少过问娃们的事情,对小女儿不同,会时常听他向妻子问尕女儿“在做啥?”,
“睡了没有?”,“今日阿么像不高兴……”。在别人看来,老爷对尕女儿关心过份了。
任藏毛丹从小被阿大和阿妈宠着,哥哥姐姐们呵护着,几乎没受过委屈,是在蜜窝里长
大的。
任藏毛丹家的财产在大南川是数一的,兄弟姐妹的人品也是数一数二的,儿子身材高
大英俊,女儿们亭亭玉立,他们脸上有共同的特点,那就是眼睛都是黑汪汪的大,像
两潭深水,鼻梁隆直。和哥哥姐姐们相比,任藏毛丹的眼窝稍有点深,鼻子有点高,还
有点翘。
婚姻讲门当户对。乡里商户再有钱也是乡里人,城里的女儿绝不可能嫁到乡下,那怕就
是城边上。乡里女儿到是有嫁给城里人的,那也是少而又少。
任藏毛丹十四岁那年,许配给临洮城里的大商户,未来的婆婆是她的尕姨,也就是
这个原因,任藏毛丹才有福气以后当城里人。而她的姐姐一个给在东山区,一个给在北
路,两个给在大西川。.虽说全都是当地有名的大商户,可毕竟是乡里人。她们全都羡
慕任藏毛丹,都说她命好,以后要当城里人。
任藏毛丹未来的丈夫名叫官洛野雀,大她一岁。因是亲戚,俩人从小熟悉,
时常在一起玩耍。她去尕姨家的次数多,他来乡下姨娘家的次数少。
城里是六日一集,离城这么近,任藏毛丹的母亲几乎营营都进城,每次去都带着她
的尕女儿。
这让大任藏毛丹几岁的哥哥姐姐心里很是嫉妒。在家里父母是绝对的权威,儿女们都
听父母的话,心里有啥委屈,嘴上是不敢说的。
营日的临洮城繁华热闹。乡里人赶着牛车,骑着马,更多的是背着背斗,熙熙嚷嚷,
有几处地方拥挤不堪,十分热闹。
营日比较有秩序,卖枋板粮食的在面巷,卖衣装木器的在网子街,卖花鸟的在南市,饮
食在小南门……。
官洛野雀领着乡里的两姨妹子拣希罕的看,到南市看鸟类动物,到箭营看耍猴耍把戏
,到钟楼口买玩具……。
“阿哥,我口渴。”任藏毛丹是阿妈尕女儿,她常给家里人撒娇,也给阿哥撒娇。
官洛野雀赶紧把她领到黄酒摊前,每人喝上一碗黄酒,也就是米酒。
有时候,任藏毛丹说:“阿哥,我有点饿。”
官洛野雀就把妹子领到小南门饮食区,吃上一碗酿皮,或着喝上一碗粉鱼。
八岁的少爷还知道耍派头,每次吃罢后,还要对仆人说:“你们也吃上一碗。”官洛野雀
身上经常带着银钱。
有的时候商家找不开钱,如果不多,少爷小手一挥,慷慨地说:“不用找了。”
有的时候,两姨兄妹出门,官洛野雀碰上左邻右舍的小伙伴,被他们一缠,就忘了去大
街上浪,和伙伴们玩耍起来。
他们滚铁环,踢键子,划道道,有时也耍老鹰抓小鸡,猫拉老鼠。按照乡俗,虽是小娃
娃,男女也不能随便在一起玩耍,尤其是商户家的女儿。
多的时候,任藏毛丹站在一旁看着儿子娃们玩耍。可是当耍猫拉老鼠,或者老鹰抓小鸡
时,人少了不热闹。儿子娃们硬要她参加,她扭捏着不去,其实很想加进去耍,直到官
洛野雀说了话,她才加入玩耍。
一个女儿一群儿子娃,女儿又长得那么美,那么乖巧,当然很吃香,都想和她耍。耍猫
拉老鼠时,都想牵她的手;耍老鹰抓小鸡时,都想排在她的前后。
在这群伙伴中,官洛野雀是大商户的儿子,他早就知道这一点,早就有了优越感。他在
伙伴中指手划脚,骂这个说那个,多少有意显示给任藏毛丹看,最后他把伙伴们全得罪
了。
他们赌气离去,走了十几米,心上憋气,转过身手拉手,高声道:
“商户家娃!富的淌油没人夸!”
“商户家娃没有脸!哈巴狗娃跟上舔!”
他们见少爷不当一回事,反而乐呵呵的,就把矛头指向任藏毛丹:
“扎扎毛扎着呢,天上阿婆骂着呢!”
“天爷天爷赶快下(雨),别叫尕女回娘家!”
“儿子伙女子,张家坪上倒肚子!”
……
这一下官洛野雀中计了,脸气得有点发白,对面人多势众,他无可奈何,只是大喊:“你
们把贼当去!再也不跟你们耍了!”
“你不耍我们还清静!”几个娃这样回应。
官洛野雀觉得在妹妹前没面子,狠了狠心,食指点着对方,高喊着流行的儿
歌:“丁丁环环,三年不说话,喘了就是死娃娃!”
这是尕娃们最狠的咒语,说白了也就是赌气的话。
不过三天,官洛野雀和伙伴耍得更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