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小乐闻言便皱了一下眉头,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色,对林初荷道:“你打听我哥干啥?”
林初荷将他瞬间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不动声色地信口胡诌道:“咳,也没旁的事,我想着,你哥和我家大哥大姐是发小,平常有空的时候,也该多走动走动,让他来我家玩呗!”
“……内侄刚刚降生,我大哥要忙着照顾他和嫂子,怕是暂且不得闲。”钱小乐顿了一顿,方才答道。
简如意和钱大海如果真行了那苟且之事,肯定是要避过众人耳目的,但在身手灵巧的小孩儿面前,却未必就能遮掩得周全。林初荷冷眼瞧着,保不齐这钱小乐已经发现了不妥之处,只是这终究是家丑,就算心中再郁闷,他也只得自己生生受了,不肯张着一张大嘴唱得村头村尾街知巷闻。
她于是便做出一副混没在意的表情道:“这也是。从前我住在山上,时常听隔临的老人们说,女子有孕和坐月子的时候,最得精心照顾着,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做下病来,一辈子都好不了。如今我家大嫂也有了身子,我大哥每天除了到酒坊上工,其余时间都在家照顾她,旁的事啥都不理,可经心呢!”
对于简如意这个搅屎棍子,林初荷的态度只用四个字就能形容,那便是“管她去死”。她早就打定了主意,若有朝一日这女人偷汉子被抓了个正着,她绝不会帮忙说一句好话,最多管住自己,不要在旁拍手叫好也就罢了。
然而那钱大海是已成亲之人,如今这年代,大多数女子往往依附着自己的丈夫生存,又没什么话语权(谭氏除外),不可能像她前世那些雷厉风行的姑娘一样,不满意就离婚。只怕是那钱大海的媳妇,纵是发现了什么,有苦也只能往肚里咽。眼下她唯有指望着钱小乐是个机灵的,能听懂她话里的意思,多多少少,能在钱大海面前警醒两句。
果然,听了她的话,钱小乐立时就有些发怔:“兴旺哥每天都在家照顾秀兰嫂子?哪儿也不去?”
“那可不是吗?”林初荷笃定地道,“我都怀疑,我大哥除了嫂子,别的人都一概看不见了!”
“唔……”钱小乐若有所思,垂下脑袋,过后便再不言语了。
三人进了简家院子,林初荷就笑着对钱小乐道:“今天谢谢你帮我把年糕搬回来,进屋喝口水吧?”
“不了。”钱小乐将怀里的年糕往桌上一搁,拍了拍手,彬彬有礼地道,“往后你有啥要帮忙的,就言语一声。我爹是里正,原就该为乡邻谋福利,我身为他的幼子,也愿出一份绵薄之力。”
林初荷越看这小孩就越觉得有趣,仰着脸冲他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先给你道声谢啊小乐哥。”
“嗯。”钱小乐沉稳地点点头,转身便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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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便是酒坊里发年货的时候。每年的这一天,身为东家的简阿贵和谭氏,都会在酒坊的院子里张罗上两桌好饭菜,请伙计们吃上一顿,既是对他们一年辛勤工作的奖励,同时,也为了让他们来年能提起劲儿来努力干活。为了省两个钱,这一顿饭向来是由谭氏亲掌勺,一大早她就把简如意拉过去帮忙。时近中午,林初荷也跟着简阿贵、简兴旺和简吉祥赶了过去。
场子中此刻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两张大木头桌上已摆了四个冷盘,顾老头领着两个伙计从窖里搬出几坛酒,咕咚咕咚挨个倒在酒碗里,大伙儿都是乐乐呵呵的,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意,简直合不拢嘴。
简阿贵在桌边的主位坐了,招呼着让伙计们也都坐下,带着笑道:“吃完今天这顿饭,咱酒坊就正式歇冬。今年咱生意不错,挣了俩钱,诸位也都回家好好歇歇,出了正月回来,咱还得加把劲儿啊!”
“老板,瞧你说的,咱啥时候,也不能出工不出力是不?”和简阿贵相熟的老曾率先接过话头,拢着袖子笑不哧哧地道,“我就想替大家伙儿问一句,今年,咱年货发点啥?”
这是伙计们最关心的一个问题,所有人都静了下来,眼巴巴瞅着简阿贵。
“就你能,一张嘴吧唧吧唧的,我还能短了你们的?”简阿贵笑骂了一句,便让简兴旺把一早准备在旁边的东西拿了一份过来,道,“你们这一年辛苦,我都瞧在眼里,自然也不会亏待你们。待会儿吃完饭,你们就挨个上我这儿领工钱来,另外,每人还有三斤年糕,两斤肉,一包镇上‘玲珑斋’的好糕饼,还有一小坛酒。咋的,你们还满意吧?”
众人立刻笑开了花,又是拍手又是喝彩:“咱老板真大方!”
“可不是,咱老板可不是那起奸猾人,实诚着哪!”
简阿贵将大家的夸赞尽收耳中,忍不住得意洋洋地摸了摸下巴上那零星几根胡须,就连正搅和着一大锅海带蹄子汤的谭氏,面上难得的也带出一点微笑来。
林初荷跟着笑了一会儿,左右看了看,趁人不注意,便蹭到角落中的小六子身边:“小六哥,我想跟你说个事儿。”
之前闹出了酸酒那个大麻烦,林初荷始终没把真正的原因告诉简阿贵,对此,小六子一直很感激,再看到她的时候,就格外殷勤。这时候见她呼唤,立马满脸堆笑地道:“咋了荷妹子,有啥事?”
林初荷就冲他笑了一下,道:“小六哥,明天咱酒坊就歇冬了,伙计们都要回家过年去。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就是本地人吧,这些天预备上哪儿去不?”
“我老爹老娘都在小叶村里,年龄大了腿脚又不灵便,能上哪儿去?我是我家最小的儿子,好容易能歇几天,咋说,我都该在他们身边多伺候伺候,是不?”小六子挠了挠脑壳,“妹子,你是不是有啥事要我帮忙?你别客气,我跟你说,你的事儿那就是我的事儿,只要你开口,上刀山下火海我都不带言语一声的!”
“那倒也没那么严重。”林初荷眯眼笑道。
一想起山上那眼活泉和猴子酿的酒,她屁股底下就跟针扎似的,简直坐也坐不住,总想着要亲手实验一番。这件事单靠她一个人的力量是做不成的,必须得要有个帮手,一来二去,她便想到了小六子。他是个年轻人,不仅手脚灵活,说话也方便,再者,这家伙也算是有个把柄在她手里,只要事先跟他吩咐交代好,便不必担心他会把计划给透露出去。她打算瞒着谭氏和简阿贵,先依葫芦画瓢,把那猴儿酒酿出一坛来,等到合适的时候再拿出来,总有一天,能派上大用场,给自己争取到更多的利益。
她已经预先将所有的细节都整理清楚,今天来找小六子,就是打算先跟他说一声,让他有个准备。
“其实也没啥大事,就是吧,我贪玩,成天看着你们酿酒,我手里也痒痒,所以……”
她压低了声音,将自己的计划简略地跟小六子说了一遍,又十分真诚地道:“六哥,这事儿你可千万别告诉我爹和我娘,我打算等酒酿好了,给他们一个惊喜。我左思右想,整个酒坊,我就跟你最熟,你能帮帮我不?”
“这有啥不行的?”小六子想也没想立即答应道,“妹子你本不是简家人,还能有这份孝心,由此可见你是个好丫头哇!不是我夸口,我小六子虽然不中用,从前却也挺淘气,办这点事不在话下。你打算啥时候动手?”
“这事儿不着急。”林初荷在心里计算了一下日子,“六哥你先踏踏实实在家过年,等正月初八,你吃完中午饭就上酒坊来,我在这儿等着你。”
“行嘞!”小六子满嘴里答应,坐下来一头扎进了肉碗里。
林初荷呼出一口气,无意识地朝门外看了看。
日子是一天天过出来的,面对简家这一屋子形态各异的极品,与其等着他们突发善心,给她点好处,倒不如靠着自己,杀出一条血路来。林初荷有一种感觉,这猴儿酒,很有可能,将与她命运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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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还在加班的人伤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