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元宝抽噎着答应了,转身跑了出去,简阿贵更是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顿足道:“你看,咋说着说着,又去找钱里正干啥?他那是大忙人,咱咋好打扰人家?”
“我也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不过没办法,我要从你家走,必然得请他来做个见证,省的到时候又出什么岔子。”林初荷平静地道。
“咋就……咋就闹到这份儿上了?”韦氏终于忍不住开腔了,“妹子,你是不是恼了俺们哪,你要是生气,俺给你陪个不是?你对俺好,俺心里头都有数,可是,咋说那也是俺婆婆,俺不能……”
林初荷回头看了她一眼:“跟你们谁都没关系,我是自己很想回家。我帮着你们姓简的赚了钱,富裕了,我娘还在山上过苦日子,这不合适。我如今,想多花点心思在自己家,至于你们,有这么大一份家业,也用不着我了不是吗?”
“让她走,让她给我滚得越远越好!”谭氏捧着脸声嘶力竭地叫道,一边吼,一边嘶嘶地吸冷气,“把钱给我留足了,老娘绝不拦你!你个丧门星,臭不要脸的!”
赵钏儿在旁边拉了拉林初荷的袖子,小声道:“妹子,十两银子……我和你哥手里头有,一气儿给他们得了,咱买个清静。没了钱还能再挣,你跟我们回了家,和他们撇清楚了,那就比啥都强啊。”
“不行!”林初荷大声道,“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凭啥给他们?”
她笑嘻嘻看着简阿贵道:“简家大伯,我把理儿给你说一说,你也就明白了。你家和石记酒家、云来楼签的卖酒契约,上面盖的是我的手印,签的是我的名儿,就连那猴儿酒的方子也在我这儿,这笔生意,你们离了我根本做不成。我要是坏心眼儿的,赶明儿就找到另一间酒坊合作,照样可以卖给那两个酒楼。”
“你应该还记得吧?当初徐老爷说过,这猴儿酒的生意,他只跟我谈,其他人说的话一概做不得准。你猜猜,如果我上他那儿说一声,让他跟石记酒家通个气,他人脉那么广,要告诉云来楼,想必也不是一件难事,到时候,你这买卖,还能做得下去?你的买卖黄了,就得还他100两银子,这事儿,你可得掂量清楚了。”
“死丫崽子,你还真当自己有那么大本事?”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其实只要稍微一想就能明白,谭氏有点怕了,嘴上却是丝毫亦不服软。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那么大本事,试试呗。”林初荷笑着道。
简阿贵嗓子都发抖了:“丫头……你这是铁了心了?”
“嗯,我已经决定了。”林初荷笃定地道。
“好……”简阿贵垂下头,闷闷地道,“丫头,你给家里做了那么多事,我都记着呢,人心都是肉长的,你是个好孩子,既然我留不住你,总不能不讲理。这个事,我做主了,就五两银子,从今往后,咱们两清,你……回家去吧。”
“谢谢简家大伯。”林初荷冲他点了点头。
“不行,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做主,我还没……”谭氏瞪圆了红彤彤的眼睛,却被简阿贵一嗓子吼了回去。
“你就闭嘴吧,算我求你了,你瞧瞧,因为你,把这个家都搅和成啥样了?我早知道……早知道是这样,我指定是不会去接你的!”他怒气冲冲地嚷着,伸手抹了一把鼻涕。
正说着,简元宝领着钱里正来了。
“又是咋的了?”他一进门就皱起了眉头,“宝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我问他,他也说不清楚,就告诉我荷丫头要回家去,你们闹腾啥哪!”
“钱里正……”简阿贵冲他拱了拱手,“是,我们已经说定了,荷丫头,打今儿起就不是我家的童养媳了,当初买她的时候,也没签啥文书,就给了她娘五两银子。这一年里她替家里挣了不少钱,又将那五两银子还给了我们,就再没有什么瓜葛了。请您来给做个见证。”
“好端端的,荷丫头咋要走?”钱里正愈加讶异地问道。
“您就……您就别问了,这事儿,改天我再跟您细说。”简阿贵垂头丧气地道。
“那行吧。”钱里正见他这样,又回头看了看谭氏,大概也就明白发生了什么,点点头道,“我就在这儿做个见证。”
林初荷就让赵钏儿把五两银子拿了出来,当面称给众人看了,搁在简阿贵面前。钱里正就道:“从今日起,林初荷再不是简吉祥的童养媳,两人各自任凭嫁娶,再无关联。”
赵钏儿兴奋地拉住林初荷的手,简直是迫不及待地将她拽进东厢房,收拾起东西来。
直到这个时候,简吉祥才像醒过梦儿来一般,看了谭氏一眼,那眼神冷冰冰,寒浸浸的,说不上是什么意味。他在原地站了半天,缓缓走到东厢房门口,小声道:“嫂子,能让我和荷妹子说句话不?”
赵钏儿看了看他,没说什么,从屋里出来了,走到林家槐身边。简吉祥就有点期期艾艾地道:“妹子,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生气?我为什么要生气?”林初荷回头冲他一笑。
她不得不承认,简吉祥站在谭氏那一边,这举动让她终于下定了决心,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简吉祥对谭氏的支持,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她彻底灰了心。不过,要离开简家,怎么说都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回到寒鸣山林家,她也许也不见得会怎样如鱼得水,但至少,那是真正的林初荷的家,最起码,她摆脱了童养媳的身份。她还小,所有事都可以重新来过。
“简家二哥,你该不是也想要拦我吧?”她直直地盯着简吉祥问道。
“我不拦,咳,我也拦不住。”简吉祥苦笑着道,“你今儿要走,你就回家去吧。你我虽然还没走到那一步,但在我心里,就把你当成媳妇儿一样的看待,也只认你这么一个媳妇。等过二年你长大了,我办了聘礼,上你家提亲……”
对于他这么一个腼腆的人来说,要讲出这样一番话,是鼓足了勇气,也是情势所逼,顾不得许多了。林初荷微微笑了一下,道:“别,简家二哥,我在你家住的够够地了,往后都不想再来了,今天走出你家的门,我就没打算再嫁给你。你是个好人,肯定能娶到一个合心意的媳妇儿,我……还是算了吧。”
你不就是我合心意的媳妇儿吗?简吉祥在心里道,最终也没敢把这话说出来。
“所以……你这回真是伤透了心了,是我不好……”
“没啥不好,我还要谢谢你,要不地,我也不能这么利利索索地就回家去。在你家呆了这将近一年,我都不知道啥叫轻松了,可得回家好好歇两天。”林初荷说完,拎着包袱就从屋里走了出去,来到林家槐身边,道,“哥,咱走吧。”
林家槐回头看了她一眼,目光中既有欣喜,同时又有两分担忧,顿了顿,冲简阿贵一点头,领着自家妹子和媳妇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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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山的路上,赵钏儿自然是一路叽叽喳喳拉着林初荷说个不休,似乎比嫁人还要兴奋。林家槐,却一直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林初荷看了他一眼,便杵了杵他的胳膊,笑呵呵道:“哥,你是怎么个意思?该不会是后悔把我赎回来了吧?”
“说的啥话!”林家槐正色道,“你能跟我回家,就了却了我一桩心事,我哪有不高兴的道理?我就是想到一个事儿,心里有点拿不准。妹子,你说你这也回家了,咱山上给简家酒坊,还送不送野果?”
自打开始做烤野物的生意,林家槐就不大管运果子的事了,也就没挣那份钱。他之所以这样担忧,说到底,一是他终究厚道,不愿堵住简家的后路,二,也是为他山上那几个还在做这档子生意的同伴们担心。
“咱不能断人财路,是吧?”林初荷想也没想,直接道。
“什么断人财路,你还替他们姓简的想那么多干啥?”赵钏儿有点不满意。
林初荷就笑着道:“谁说他们了?我是说山上我哥那些朋友!反正这个情况,咱让他们知道,他们若愿意继续送果子,咱绝对不会拦着,他们要不愿意的,也随他们的便。只是家柏那边,也不知还能不能挣着那每个月的两百文。我估摸着谭氏肯定不想给,既这样,林小猴也不用上赶着再给他们寻摸果子了,就交给我哥那些个朋友们张罗呗。简家那边要是不满意,咱也没办法,是吧?”
林家槐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嗯,那行,都看他们自己个儿的,咱不多说。”
“哥,你闷了半天,就是琢磨这事儿哪!”林初荷笑得眼睛都没了。她这个哥哥,还真算得上是个实心眼儿。
“咳,我这不是怕你不高兴吗?”林家槐也跟着笑了。
几人说话间已经来到了林家三间破砖房前,赵钏儿冲林初荷使了个眼色,就冲着屋里喊道:“娘,你出来瞧瞧,谁回来了?”
李氏从屋里应声而出,抬眼一看,立即奔了过来,一把将林初荷搂了个满怀:“哎哟,我闺女!你这孩子可是好久都没回来了!咋的,吉祥没跟你回来?”
林初荷没说话,只笑眯眯地看着她,林家槐和赵钏儿也不出一声。
“咋的了?”李氏见他们神色有异,心里就有点犯嘀咕,“你们咋一块儿回来了,别是遇上啥事了吧?是有人欺负你妹子?家槐,你倒是说话呀!”
“娘。”林家槐低头笑了一下,“娘,我把妹子从简家赎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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