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五年前的灵山一战,安国不曾开过战事,虽无近忧却有远虑,安国北邻辽国,西有西夏,西南边境有邻国吐蕃与大理,这些外邦对安国虎视眈眈,都想要瓜分这片中原腹地。
这些年,安国皇帝为了安抚边境的邻国,每年上贡银两布匹,以求和平。
其实安国朝内政治通明,繁荣昌盛,本是可比周边强国,只不过名臣虽多,名将却是寥寥无几,故而,安国不是打不起仗,而是国内无大将。
前朝倒还出了一位名将,便是抗倭身亡的平江侯蒋晟,听闻平江侯小侯爷也是武将之才,不过年纪轻轻便在那场倭乱中折亡了。
看了史官编撰的武将名册,青苑叹惋:“难得有平江侯这般骁勇善战,忠君报国的良将,可惜走得太早了。若是尚在,那么陛下也不必亲征。”
这些天,青苑被颜文君禁足在琼梅宫,都快没了生趣。除了翻书,找不到一点乐子。
“战争未必是好事,安国上贡求和,也是为了百姓安定。前朝灭亡之后,国家版图四分五裂,各方势力争夺地盘,相互蚕食,战火不休,消耗了许多军火资源,也弄得中原腹地一片狼藉,良田流失,百姓居无定所,天下纷乱。如今的世道,是一百多年前的百姓求而不得的。”
陈堇抚着茶壶,目光看着青花篮的瓷壶,眼里有抹愉悦。这是窑库新制的青瓷,颜色莹润剔透,很是入眼。
“我也不喜欢打仗。”青苑随着地方军在边防阵地上摸爬滚打,差些丢了命。那种朝不保夕的日子过得提心吊胆,着实不想再吃那种苦头。
“公主,你这几日想好了打算么?”陈堇看着东张西望的青苑,似乎看出了她的谨小慎微,微笑道:“纵然身陷囹圄,公主也不可自乱阵脚。纵观人一生,变数无穷,眼下的困境未必就是绝境,等多年之后,你回头看,这些都不算什么。”
青苑本觉得一片灰暗,却不想这封闭的宫中,还有这样一位体贴温润,心细如尘的翩翩君子。
“我也没什么好打算的,如今朝中文武百官都一头倒向了颜文君,陛下又不在朝,我不过是一介女流,又如何反抗得了那个权势滔天的恶霸?”青苑摇头,忍不住自怨自艾,想到前面的计策都是由陈堇所出的,而她只是采纳者,若是没了陈堇,她好似无法在这庆安城立足了。
“陈舒的死,公主一直很介怀,这也是臣的疏忽,当真料不到颜文君会听到了风声赶来坏事。倘若他晚些来,那么事也成了。”陈堇把责任揽了过来,安慰道:“这场较量,公主这边折了文臣,但你还安好,那便还有希望。”
青苑心头一动,刚想询问。
殿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打破了殿内的宁静,青苑听着不对劲,急忙伸指对着陈堇轻嘘一声:“国师,别说话。”
黛色的衣袍从竹帘后映了进来,青苑隔着帘子看到那抹修长的身影,急忙站了起来,目光左右转了转,似乎在逃避什么。
“他来了。”青苑急得很,好似被追兵赶着。
“你莫怕,有我在。”陈堇目光朝殿门口瞥去,果然看到黛色的袍子。
“听宫里人说,这些日子公主身体有恙,臣便抽空过来看看。”颜文君似笑非笑的对青苑作了个揖,露出白森森的上上弧牙,好似不怀好意的狐狸,在对方厌恶烦躁的眼色下依旧盈着一窝笑:“不过有人比我早来了一步。”
他挑了个位置刚下坐下,对面甩来了一道不待见的眼风并掷来一句不客气的话:“颜文君,你给本宫滚出去!”
外面的秦樱刚端着茶水进来,听到长公主发了怒斥赶人,手颤抖了下,茶杯发出磕碰的声音。
“你吃错药了?”颜文君看一贯端着架子高雅大方的青苑忽然发飙,也是惊讶,不过倒不翻脸,还笑着问道:“今日哪个太医给你开的方子?”
若不是他教唆了禁军阻拦她出宫,如今的青苑怎会无路可走?
“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话让你胡思乱想了?”颜文君看似云淡风轻,可口吻却含着威胁:“公主要是再听人胡言乱语,臣就把那个狗头军师拉出去宰了,也好去了我们之间的隔阂。”
听着他含沙射影的警告,青苑满肚子的火又憋了下去拿眼去瞧陈堇,只见国师波澜不惊的说道:“颜大人国务繁忙,日夜操劳,难道来看公主,何必说些气话浪费时间?”
颜文君本是转眼瞧着陈堇,似乎在动什么歪主意:“看来是臣不对,这几日忙于国务,忘了关心公主。”他一边说着,一边转眼到了青苑这。
“谁要你关心!看到你,本宫就眼气!”青苑怒道。
毫无意外,颜文君也不再端着了,神色冷淡了下来,眼底带着深深的嘲讽:“公主,这里除了我,都是你的人,你又怕什么?”
青苑哼了一声,甩开了脚往内殿走去:“本宫要歇息了,秦樱,送客!”
见长公主进去了,颜文君戏谑一笑,不再理会陈堇,快步走进了公主的卧室。
在客厅的陈堇默默的合上了茶壶,就一动不动的坐了半响,旁边的青樱觉得气氛沉寂有些不自在唯唯诺诺道:“国师,你……想吃点什么?”
红鸾床上,掀起了一抹牙色的宫裳,在旖旎的烛光中缓缓飘落在地上,覆盖着雪白的羊毛毡。寝殿中央是暖帐轻烟,可这暖意却无法冲破那阴暗的四角,仿佛是梦,再美轮美奂也无法冲破残酷的牢笼。
殿外,陈堇起身,淡淡吩咐道:“茶凉了,拿去倒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