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压抑着的寂静使得在若大的房间内,连两人的呼吸声都变得异常清晰!这一切直到当陈洺再次回到房间时才被打破。
走进房间的陈洺心事重重地看了两眼地上被王远控制住的华服少年,只见后者神情呆滞,嘴角流淌着涎水,目光充满了恐惧。一副动都不敢动一下的样子。
陈洺皱了皱眉头,对着王远冷声道:“那个小女孩我已经送上逃生舟了,调的也是最大速度,方向是向北,逃生舟到一定距离便会自动降落,北方是王都在的方向,坐落在那附近的城池很多,而且现在甲板上的厮杀正是最惨烈的时候,你不用担心她会被人拦截,你提的条件我已经做到了,你现在还有什么要求吗?没有就放人!”
“的确没有别的条件了,谢谢你的帮助。”王远没有在意陈洺的冷淡,侧着头对着前者笑了笑,尽管他的灵识范围不够,不能直接看见陈洺将小女孩送进逃生舟,但现在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可以验证了,只能被动地选择相信。
接着便在欧阳若刚刚挂上庆幸的目光中,双手用力,将剑刃迅速送入华服少年的脖子里。
“你!你……”
欧阳若瞪大的瞳孔中充斥着浓浓的歹毒,嘴唇微微张开,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唉。”
王远微微叹一口气,这一刻他真的连拔起紫色软剑的力量都没有了,身体摇晃间向一旁倾倒,平躺到了欧阳若的旁边。
“最后一个要求,杀了我吧。”
陈洺神色不变地望着这一切的发生,神色阴沉但却没有失态,仿佛内心早有预料,闻言,有些无奈地叹息道:“已经没有必要杀你了。”
说着,他便来到了王远的身边,冷漠的眼眸,别有深意地看着他,随即伸出双手,将少年抱起。
王远有些发愣,但很快便反应了过来,颤抖中用尽全身最后的力量嘶吼着。
“那你现在这是要干什么?放下我下去!要杀要剐随你便,别侮辱我!”
王远彻底慌了,本来就要昏死过去的他,一下子就惊得头皮发麻。这位前一刻还杀伐果断,冷酷无情的少年,此时此刻怕的,浑身上下都像拨拨浪鼓一样瑟瑟发抖。
“不要乱动!你的心脉刚才已经被我重创了,要是再乱动下去,搞得大动脉出血,那就真的是神仙都难救了。”
陈洺没有理会王远,铁钳般的大手将后者牢牢抱紧,最终在王远生无可恋的目光注视下,走进了一个房间。
……
这是一个差不多二十多丈长巨型房间,一艘艘白色迷你飞舟围绕中央一个宽约一丈的圆台整齐有序的排列着,圆台高约半尺,闪烁着白色灵光,上面摆放着一个半弧形的操控台,各种阵法形成的光幕漂浮在其上。
陈洺抱着王远快步来到一艘飞舟前,慢慢抽出一只手,让王远斜靠他身上,接着打开飞舟上面的舱门。将少年连同身上的包裹推入了飞舟内。
“为什么?”王远对陈洺接下来要做什么,有了些猜测,但心中的疑惑却更加浓郁。
陈洺散去了冷漠,苦笑着对王远点了点头,没有做出回答。
“走吧,好好活着!”
这是王远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
房间内,陈洺站在中央的那处白光笼罩的圆台上,操作着阵法,将房间内所有白色飞舟下方的阀门打开。
“咔嚓!”
机关轰鸣声中,所有飞舟下方的地板缓缓向两边张开。望着迅速下沉,消失在云间的众多白色飞舟,陈洺再次叹了一口气。
其实不是陈洺不想回答王远,而是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也许人本身就是一种矛盾的生物吧。”
在他送小女孩去救生舟的路上,尝试过站在王远的角度来分析事情,来寻找救出欧阳少爷的方法,但最终发现都是死路一条。
王远尽管语气平稳,但他后心挨了自己全力的一拳,就算有内甲,心脉最低都是重创,甚至很有可能心脉已经破裂,这种情况下,行动都是大问题的王远,想要安全逃离更是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
这就代表王远已经走投无路,身在绝境中了,同时也代表着欧阳少爷可以提前判定死刑了。
这种情况下,陈洺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当然可以杀了王远,然后拿着后者的头颅跟欧阳天宇负荆请罪,但之后呢?声情并茂地告诉欧阳天宇,欧阳少爷在他们三位高阶练气士的严密保护下,成功被一个修为都不知道有没有练气四层的散修完成击杀吗?而他自己悲痛欲绝的情况下只能手刃祸首?
要是真的发生那种情况,恐怕他以死谢罪都不足已平息欧阳天宇,这位威震青阳帝国南端的帝国大将的愤怒。他的亲人也必将被这位帝国大将所迁怒!
他当然也可以告诉欧阳天宇,这种情况的发生都是因为这位低阶练气士拥有筑基修士才会有的灵识和恐怖的战斗本能,在信息极度不对称的情况下,他们被一路占尽了先机,电光火石间就被逼入了绝境。
但欧阳天宇会相信吗?相信这种翻遍几万年修真史都找不到的特例吗?而且就算万一他相信了,询问起那位修士来历又该怎么办?告诉他,这是少爷在半路上强行征调的不知道来历,甚至姓名都不知道真假的散修?
陈洺不知道欧阳天宇听到这些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但换位思考,如果他是欧阳天宇的话,肯定会将陈洺和他的家人通通处死。到那一刻谁错谁对已经不再重要了!
“最好的办法就是将这一切通通推给赤临三鬼!”
陈洺默默地走下圆台,返回到华服少年尸首旁边,摘下其手指上的戒子和他身上的紫色软剑,并将前者内放着的所有符纸通通拿出。
一部分激发扔在了酒窖和飞船逃生厅之间的通道,另一部分则直接扔到同样位于巨型飞舟底层的飞舟动力阵法中枢,让阵法中枢强大的灵力,直接将符纸激发。最后在轰鸣声中,在缓缓倾斜的飞舟中拿起被王远丢下的紫色软剑,带着它走到逃生厅外通道边,将其缓缓对着心口。
“欧阳少年想要逃离的时候,被不明人士偷袭,三位护卫和其本人全都惨遭不测。战斗的余波导致飞船阵法失控,逃生厅内的停靠的逃生舟全部掉落,动力中枢也被破坏,飞舟坠毁,而凶手不知所踪,欧阳天宇盛怒下向整个帝国发布通缉令,同时云理宗为安抚人心,厚慰所有阵亡者家属。”
“这件事情,欧阳天宇的怒火必须要有人承担,我杀了王远请罪,那这些人就是我和我们几个护卫的家人,但如果是身份不明的人士,那他很有可能会将怒火迁移到赤临三鬼,而赤临三鬼和欧阳天宇的关系从来都是势不两立,这趟水只会越来越浑!”
“唯一的变数就是白老,作为元丹修士,他的灵识完全可以覆盖整个飞舟,但少爷身死的时候,外面的厮杀声并没有发生变化,白老是为了给少爷拖时间逃走才在身中剧毒的情况下勉强战斗的,一旦发现少爷死亡他肯定会立刻退走,甲板上的云理宗修士看到这一幕也肯定会发生哗变,这表明白老很可能在全神贯注地对敌,没有留意飞舟内的情况。”
“尽管没有绝对的把握肯定没有其他人看见少爷如何死亡,但也值得一赌。”
“至于王远,那个少爷强行捡回来的散修,是死是活,尸体在哪,有谁在意?不过他不能死在这里,死在这里会让整个计划平白增添很多破绽。”
陈洺望着胸前的剑尖,瞳孔深处闪过一丝迟疑,但最终还是被一种莫名的柔和所代替。
“不知道那些在甲板上和赤临三鬼帮众战斗的那些同门能活下来多少。筑基的师兄们会浮空术,只要见势不对,应该能逃出生天吧。”
“小妹,你哥哥我回不去了,好好照顾好爹娘,我真的不想这样的,我只想保护你和我们父母的安全,仅此而已,不敢奢求太多,只是希望你们能够幸福,如果可以,我真的很想去做一个不违背自己本心的人!”
“扑!”
紫色软剑快速没入了陈洺的心脏,鲜血涌出,这一刻,陈洺仿佛再次看见自己的人家,和他们整整齐齐地围在餐桌上,有说有笑吃着晚饭。
疼痛开始将意识被迅速抽离,视野里的亲人逐渐都失去了色彩,被永恒的黑暗代替。
最后一刻,陈洺回光返照般,用尽身躯残留的力量,将软剑拔出,一把扔向逃生厅内敞开的地板,让软剑消失在云间。
“原来死是这样的感觉,真的好痛苦。”
夜,悄然来到。
......
刚刚遭难的小型集市外,星星点点的散落着几座没有被波及到的房屋。其中一家的屋内,一个大概6,7岁的小男孩,穿着麻布碎衣困倦地趴在窗台望着天空。
“为什么那么吵,我想睡觉呀。”小男孩不断打着哈欠,想睡觉但又不断地被吵醒。
夜空中群星璀璨,点点星光如同宝石,挂在夜幕中。男孩的眼皮越来越沉,终于在一次长长的哈欠中,他选择了回床睡觉,就在这时,他的视野角落中的一点星光,突然亮度增加了数倍,还没等男孩有什么反应,下一刻,那一点星光就彻底暗淡了,永远的消失在夜空之中。
“爸爸,天上的一颗星星没了!”男孩揉了揉眼睛,用着一种半睡半醒着的语气困惑道。
“赶紧睡觉,那边都是官兵在清理,吵也是正常。”男人声音轻轻响起,似乎在害怕惊扰到枕边人。
“可是,爸爸,天上真的没了一颗星星呀!”
……
这一晚,后世人将其纪录为大灾变的起始夜,在这一夜,这片土地的夜空中永远的熄灭了67点星光,而这位小男孩是青阳帝国内唯一的见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