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誉问也不问便随着她指的方向骑马而去,她紧跟其后。
林木深深,飞禽走兽时隐时现,嗖地一声,只在眨眼之间。兽禽对外感知的敏锐,令人难以捕捉,也是因此才会激起人心中征服与猎杀的欲望。
东南方猎场与祁云山脉相连,朝廷为防凶奇猛兽进入猎场伤人,在交接之处做了防护,能阻挡一些陆行之兽越界。但尽管如此,那处仍是整个猎场猎物最为丰硕之地,如若运气好,说不定还能遇见什么珍奇鸟兽。
元誉两人一路前行数道,后越过一个小林丘,便到了东南临界之处。
远远地便听见飞鸟惊鸣扑朔于林,更临近耳边传来箭羽破空之声,已是早有人在。
远远望去,那人一身白袍之上腾跃五爪傲龙,英气勃然,高高坐在马上,正是元澈,身侧林衾柳与他并肩而立,身后跟着五六名宗室及朝官子弟,不远处一小队御林军正候着。
白色的帷帽遮住燕姝晗的容颜,垂落的一角正随着她的身姿起落而翩翩起舞,她稍稍落后于元誉,整个人安安静静的。
众人因不识她,向元誉行礼之后便握紧手中弓箭,只待猎物出现。
元誉向元澈微微颔首,没有过去,反而踢了踢马肚子后退到她身边。
燕姝晗右手持弓,左手从悬在马背上的箭袋中拿出一支箭搭在弦上。
帷帽遮住了视线,四周不甚明目于眼前,她干脆阖上双眸,将四周的动静全部纳于耳中。
耳边传来声音,听得元澈以及其他人纷纷寻到猎物射出箭羽,她没有动。
数十声过后,其他众人皆有所得,反观她与元誉二人两手空空,不由得引起旁人注意,纷纷看向他们二人。
恰在此时,燕姝晗耳尖一动,白纱之后那一抹唇角微微勾起。
时候到了!
一阵风吹过来,掀起她面上白纱,她猛地睁眼,那一刹那间,咻一声响起,箭离弦上,直直向林中一处而去,不消一息,便传来兽物一声呜咽凄鸣。
射中了。
她的箭与元誉的箭刻着相同的标记,随侍奔去将猎物呈给元誉。
那猎物乃是一只玄狐。
玄狐稀有,皮毛珍贵至极,众人皆露羡色。
有贵家公子打马过来观赏,走近一看,惊呼道:“竟是射中了玄狐之眼!恭喜三殿下了。”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不由得抽了一口冷气,眼神不自觉都落在了燕姝晗的身上,只见她收弓握绳于马上,白纱虽遮住了容颜,却也可以轻易看出是女子身形,心中皆疑,京中女子何时有了这一号人物?箭术如此出挑?
那贵家公子正是当朝新贵文将军之子文殊,素常与元誉关系颇好,正欲打听元誉身侧之人何许?话还没出口,便被元誉提前一个狠狠地眼神逼了回去,真是一点情面也不给,只得讪讪回头。
其他众人皆好奇,但见此状,纷纷将话语咽回了肚子。此疑虽不得解,心中却又生一疑。
从未有女子近身的三殿下,竟然带了一位女子在身边,不仅箭术了不得,还深得殿下相护?
但惑者自惑,心如镜者自明。
元澈的眼神落向燕姝晗,帷帽之下何种容颜?何种身份?他明明白白。
唯一令他惊奇乃至质疑的是她今日种种所为。
利剑敛其锋,其鞘仍锐。
这个人真的是灵羲吗?还是又是她的手段?
周遭的变化均落入燕姝晗的眼中,帷帽下她神色自若,透过白纱,她见元澈调马朝她所在之处而来,不禁握紧了长弓。
元誉摆了摆缰绳,马儿朝前踢了两步,不留痕迹地将燕姝晗挡在了身后,高声道:“皇兄不日将册封太子妃,这玄狐便送给林姑娘先贺一贺喜如何?”
太子妃?
燕姝晗失神一瞬,没了她,这两人之间再无阻隔,册封不过是来迟的事。
她眼神隔着重重白纱,也能感受到元澈紧盯不放的眼神,怀疑?还是防备?
元澈微微抬了抬下巴,“不必,今日乃春猎盛典,玄狐珍稀,你若有心便送去母后帐中。”
元誉促狭地瞅了瞅林衾柳,“却该如此,有皇兄在,林姑娘自是什么都不缺的。”
林衾柳微微低笑,模样柔软可人,元澈转头去看她,眼中流转着情意。
突然空中倏响,在一刹那间紧张起来,元澈眼中猛地映出一支利箭,如星落一般带着破风的刃气直直朝林衾柳而去。
他心中惧惊,倏地回头,只需一眼,那幕后之手正坐在马上,弓还来不及收回,落在肩头白纱的正如蝶翻飞。
元誉也不知燕姝晗何时离开他身后,被她的举动惊诧到,却迅速反应过来,在元澈狠厉的眼神中,朝她掉头而去。
元澈眼中升腾起杀意,就在燕姝晗的箭离林衾柳还有三寸之时,他抬手对准了燕姝晗的心口,袖箭不带一丝犹豫的出鞘。
仿若她真有意伤了林衾柳半分,他便要用她的命来偿还。
众人被这突如其转的景象惊地又是心头一跳,一队禁林军纷纷傻眼,救人?来不及!不救?便只能以身殉责,生死仿佛一瞬间经历了。
那袖箭势如破竹一般朝燕姝晗心上而来,一瞬毙命,绝非玩笑。
“灵羲!!”
耳边响起元誉的呼喊,她微微勾起唇角,没有躲!也来不及!
她眼见着那袖箭在她心口一寸处被另一只箭羽挣开,一道鲜艳的血色绽开,如同雪中一支红梅,她白色的帷帽被劲风掀起,飞落林中。
她,差一点就死了!
对面传来一声女子的惊呼,元澈的身影急奔而去。
燕姝晗被元誉扶下马,他温暖有力的大手搭在她肩上,眼中的焦急表露无遗,“你有没有事?”
她侧眼落在元誉被鲜血染红的手背上,敛下惊色,摇摇头,拉下他的手,用手巾将他的伤处裹住。
她细细替他包扎完,抬头愧疚地看着元誉,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元誉也未言只字,月白色骑装下裹着少年壮健的胸膛正微微起伏,他回眼看向对面众人,眼神冷淡的如同春夜的薄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