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今日,她回归京都。
若这世间有人见过她所有好的坏的悲的喜的疯狂的肆意的模样。
那人,一定是他——千川。
是以此刻她明白他想说什么,护国寺后山是她第一次见到元澈的时候,一见倾心,自此无限疯狂,赔上所有思慕情长。
燕姝晗转过身,透过窗看向殿宇飞檐后的山巅,喃喃开口:“我心里……有一件事,一直悬而未决,而今正是时候了,千川。”
等了两炷香,花摇从外间回来复命,燕姝晗看了一眼窗外,“雨停了,雾大概要散了。”
她起身出门去,耳边传来兵甲相撞的声音,整齐的步伐声时近时远。当年她爱去后山之巅的小桃林,免不了四处走走,是以对此地十分熟悉,若想要寻到人的踪迹,这后山之上只有三个地方有可能会出现。
一路上可见规规矩矩行走的僧人,想来仔细盘问过后已经被放回,毕竟这是护国寺,佛祖卧坐清净之地,不可太过放肆。
燕姝晗转了一圈,便回了后院,有僧侣送来清粥小菜,十分爽口,她进了不少。秋若寰闻了安神香会睡上一个多时辰,她便也等着。
而此时护国寺朱红门前,层层青砖阶梯之下,站着一位青衣白底玉冠的男子,他神情如远山般隐在雾下,那双琉璃眸却如明珠般灿亮,脚下步子迈出去又收了回来,来来回回的,令观之人好生着急。
“三殿下~,咱们……不进去吗?”
元誉身后站着那日在围场遇到的文殊,神色颇为恹恹,他本来在府中待得好好的,被这位赶趟似得召出来,一路黑着脸跑马到这护国寺门下,赶走了想要通传的侍卫,都站了快半个时辰了,还没个动静……!
元誉看着护国寺紧闭的朱红门,默默不语,半晌也不知是问自己还是问文殊,“……该进去吗?”
文殊走到近前,抬头看了一眼护国寺,又看了一眼元誉,颇为郁闷,这有什么好纠结的吗?
“三殿下,您若担心世子,进去问问太子殿下不就好了,何苦站在这吹风?”
元誉顿了一下,回过神来,“世子很快就会找到,无需担忧。”
他相当笃定的语气让文殊睁大了双眼,惊讶道:“殿下何以知晓?”但转头一想,笑道:“是了,有太子殿下坐镇,世子定然无忧。”
元誉却阖了阖眼,淡淡道:“不是因为皇兄……”
说完一转身掉头朝来时的方向去了,文殊也顾不得这话中意思,春雨刚停,脚下湿漉漉的,一踩一个水溅,他最讨厌,见此以为终能解脱,屁颠屁颠地跟上去,边嚷着:“三殿下,等等我。”
一步一顿,文殊好不容易追上元誉,忽然想起这几日顺耳听来的闲话,好奇地问道:“三殿下可知当年事?就是晗初郡主与太子殿下的事?”
元誉眼眸不自觉眨了两下,冷声道:“不知!”
仿佛找到了志同道合的人一般,文殊顿时如跳脱的兔子般,兴奋道:“我也是近两日才听人说的,这般惊天动地的大事以往竟然半点也没听人提起过!听闻晗初郡主在几年前的春猎围场上竟然出手伤了林姑娘,惹得太子殿下雷霆震怒,与其决裂……没想到太子殿下竟然与晗初郡主之间有这般纠葛……”
元誉猛然停下,吓得文殊差点撞上他,急忙向后跳开一大步。
“三殿下,你……作何这般看着我?”文殊对上元誉凌厉的眼神,浑身打了个冷颤。
元誉缓了片刻,移开目光,坚定道:“她不会!你别乱猜,也别听人胡言乱语。”
文殊站在原地愣了半天,才明白过来他这句话的意思,一抬头,人已走远七丈远,拔腿就追上去,“三殿下,原来你知道这事儿?那骗我作甚?”
文殊刨根问底的劲儿元誉是见识过的,他听了一路如此的絮絮叨叨絮絮叨叨。
“三殿下,当年到底什么回事?”
“三殿下,还请快快道来……”
“三殿下,那箭真不是晗初郡主射的?”
……
元誉被他的声音吵的耳朵疼,心想这事儿不说明白真的是不能罢休了。
他放慢了脚步,徐徐道:“当年那件事,也许最初连她自己都认为是她的错。那箭确实是她射的,但却不是用来伤人的。她是姜国唯一的皇族后裔,就算再不可一世,为情所困,也不会在春猎盛会之上伤了两朝元老的嫡系血脉。”
文殊认真地听着,生怕错过一丝故事,那眼神着实没出息得很。
元誉用眼尾扫了他一眼,语气中透着一股子莫名的坚定,道:“燕故皇一生为家国为子民,他的后裔,绝不可能是为一己私利而随意伤人的人。况且你也见过,以她的箭术,根本不屑那样做,还连累自己……”
文殊听完,一脸恍然大悟,狠狠拍了一下大腿,敬佩道:“三殿下此话当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该让那些胡言乱语背后嚼舌根的人好好听上一听。”
元誉却摇摇头,淡淡道:“无所谓解释,她不会在乎的。”
两人的身影渐渐远去……
燕姝晗坐在书案前,随手拿起一本佛经,看了快小半个时辰,花摇端着茶水进来,道:“郡主,太子殿下来了,正在院中……”
她起身走出去,元澈正负手而立,手中正握着那张她送出去的宣纸。
听见脚步声,元澈倏地转过身来,那眉头紧皱,紧盯着她,抬手将那宣纸捏了个粉碎,却是一字未言。
燕姝晗当然明白他在气什么,当年传言太子殿下与靖阳侯府千金的定情之处便是在护国寺后山桃林之中,她命花摇带话过去,难免不引来误会,以为她心怀叵测。毕竟这种破坏人姻缘的事,她做过,也刚好是其中之一。
她见此场景,眼睛眨也未眨,眸光清澈,坦坦荡荡地看回去,避而不谈那后山桃林之事,兀自问起:“殿下难道一无所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