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将至,两人也踏着夜色赶到了西缇国主城赤壁,温辞辰早已安排了两间上好的客栈房间。
温辞辰见她满脸倦容,便叫人直接将饭菜端到了她的房间,花洛伶打着哈欠便沉沉的进入梦乡。
两人房间挨在一起,温辞辰内力深厚,能将花洛伶房间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可隔壁除了她的呼吸声便再无其他动静。
温辞辰无声一笑,喃喃道:
“伶儿,你的小脑袋里都装的什么。”
他记得在他十七岁那年,父皇中了毒,如果没有药最多只能活半年,然而得知需要一株千年血莲作为药引,他便四处打听,直到他听说南厌国有一株,便踏上了寻药之路。
那时他还并未成为“尘月楼”楼主,父皇派了十名暗卫暗中保护他。
后来太子联合毒宗在他的饭菜里下药,毒宗的毒无色无味,即使温辞辰再小心也中招了,暗卫也全被他们的调虎离山给调走了。
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被扔在了荒郊野外,大概是太子以为他必死无疑了吧,并未给他最后一击。
他逃到一处荒废的寺庙,他拖着重伤的身体休息了一夜过后便杵着树棍四处寻找药材,所幸的是他遇到了一个隐居的老奶奶,那老奶奶性格古怪,但医术精湛,在他百般请求下才答应为他治伤,不过并未亲自动手给他治疗,而是教他辨别药材,自己治疗。
一个月后,他将自己身上的伤医好了,那老奶奶见他好的差不多了便赶他走,温辞辰去南厌国将血莲拿到后便准备回云阳,路上路过一座寺庙,准备休息一日再继续赶路。
那天他出去猎杀野味时发现了一名女子躺在草里,温辞辰凑近一看,那女子双目失明,浑身都是伤,同他一月前一样。
他本不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人,到他看到那女子手里紧紧握着的木棍,他终是心软了,便将她带回了寺庙。
将她安顿好后,自己便出去寻找了一些草药。
温辞辰捣鼓着眼前的药罐,他回头看了一眼躺在身后的女子,便继续捣鼓着药。
药香在寺庙里弥漫着,身后的女子也在这时醒来。
“那个…是你救了我吗?谢谢你。”那女子双眼无神,瞳孔间没有任何颜色,看样子应该不是先天性失明。
温辞辰突然心里萌生出一个恶趣味,他轻轻的用汤勺敲击了一下药罐。
“你…不能说话吗?”那女子又问道。
叮~又是一声清脆的击罐声。
“那你是男是女,是男就敲一下,是女就敲两下。”女子似乎想起身,但她“嘶”了一声,便又乖乖躺下了。
温辞辰拿着手里的汤勺,轻轻在药罐上敲了一下,许久后又敲了第二下,只是第二下声音明显小的多。
“那谢谢这位姑娘了”那女子说罢便再没问别的问题了。
温辞辰见药煎的差不多了,端起药就走像那女子,她似乎像听到了脚步声一样,下意识一躲。
温辞辰眼里闪过一丝柔和,伸出修长的手,拿出一个汤勺轻轻在碗上敲了一下。
“你是叫我喝药吗?”女子问道。
又是一声敲击声。
“那麻烦姑娘了。”那女子努力的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坐了起来,额头也因为这小小一个动作而布满汗珠。
温辞辰将碗递给了她,那一刹那,温辞辰的手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
“你的手…很凉,谢谢你的药。”那女子捧着药,悄无声息的闻了闻,便大口喝了下去。
温辞辰却捕捉到了这个细节,大概这个姑娘也懂药理,虽然自己救了她,但她似乎并不是完全相信自己。
就这样,两人相处了接近一月,他得知那名女子叫阿花,似乎是相处时间久了的原因,阿花的话也越来越多。
记得有天夜里,外面下大雨,刺骨的风不停的吹进寺庙,阿花在角落里缩成一团。
温辞辰见状,便脱下了外套盖在了她的身上。
“谢谢你。”阿花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她又道:“你…不是女子吧。”
温辞辰无声一笑,拿起汤勺轻轻敲击了一下罐子。
“好啊你,骗我这么久,你连名字都不愿意告诉我。”阿花故作生气。
温辞辰牵起她的小手,在她的手上写了一个“辰”字。
哪知阿花竟认错了。
“层?那我以后叫你小层啦!”阿花调侃道。
温辞辰无奈的摇摇头,在药罐上敲了两下。
“看来你很喜欢这个名字啊,哈哈。”阿花呲牙一笑。
从那以后,阿花经常调侃自己,时不时喜欢捉弄一下自己。
“小层啊,你天天敲那药罐,给你敲坏了以后你把药捧着给我喝?”阿花打趣着。
温辞辰拿起她那时握着的木棍,重重的敲击着地面,沉闷的声音让她一愣,随即大笑起来。
“喂,小层,我跟你开玩笑的,你这么认真干什么,笑死我了。”
……
后来又过了半月,温辞辰不得不回云阳了,他看了一眼正在睡觉的阿花,似乎她的眼睛也快好了,温辞辰拿起一块尖石,在地上刻了一个“辰”字后便离开了这个寺庙。
他赶回云阳时一张通缉令飘到他的跟前,当他看清那张肖像时才明白,阿花就是花洛伶。
他虽听闻过花洛伶的事情,但他从未正眼看过这通缉令,自然也记不清肖像画。
……
“伶儿,你的记性真的很差。”温辞辰静静的听着隔壁花洛伶的呼吸声,他盘腿而坐,这一坐就是一夜。
大清早,温辞辰就听见隔壁传来咚的一声,随即听到花洛伶的抱怨声。
“腿睡麻了,真的是摔死我了,哎哟!”
温辞辰淡淡一笑,距离巫术大会还有三日才会到,而街上的早就已经人声鼎沸。
“咚咚。”屋外传来敲门声,想必就是花洛伶来了。
“进来吧。”温辞辰淡淡道。
花洛伶推开门,伸了个脑袋进来探了探,看温辞辰坐在床上打坐她才进来。
“温辞辰,我准备出去买件衣裳,然后四处逛逛。”花洛伶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经过一番折腾实在有点脏。
“我与你同去,不过我不是对你说过别叫我的名字吗?”温辞辰挑眉。
“那叫你什么?”花洛伶疑惑。
“叫我辰,或者阿辰。”温辞辰话音一转。
“当然,你也可以叫我…小层。”
花洛伶一愣,许久才缓过神。
“你…你是小层?”即便隔着面具,他也能看到她面具下惊讶的表情。
温辞辰并未回应,只是笑眯眯的盯着花洛伶。
“哇,温辞辰,我们究竟曾经见过多少次?”花洛伶睁着大眼睛。
“你猜。”温辞辰淡淡一笑,便起身出了房间。
“温辞辰,你怎么走了呀,你等等我啊。”花洛伶追过来。
温辞辰看似心情很不错,带着花洛伶去了赤壁相当豪华的一间成衣铺。
两人刚踏进去铺子内就来了一名负责接待的小二。
“两位客官,请问需要点什么吗?”小二态度十分恭敬。
“伶儿,你喜欢什么样的衣服?”温辞辰宠溺的看着她。
“红色。”花洛伶脱口而出,其实她最喜欢红色的衣服,却因为为了躲避追杀而不得不长期穿黑色的。
“嗯,我记住了。”温辞辰点点头,他对着小二说着什么,之见那小二脸上的表情突然变成了惶恐。
“楼…王爷,请随我来。”小二带头将二人带去了一间单独的珍品阁,这里面的衣服都是只供观赏,不卖的。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居然用身份欺压平民老百姓。”花落伶调侃道。
温辞辰淡淡一笑,区区三皇子的身份还叫不动这珍品阁的人,随即目光转向珍品阁内。
珍品阁内摆放了三件衣裙,皆是最好的流光云锦绸缎制成,花洛伶一眼就相中了那件“流音赤凤”,里面是红色的罗裙,罗裙裙摆上用金线绣着一朵朵凤凰花,而外面是一件白色的纱裙,纱裙上印着淡淡的如意云纹。
“伶儿可是喜欢流音赤凤?拿下来。”温辞辰吩咐着小二,只见小二刚想拿下来,一颗石子突然打在他的手上,小二捂着手,回头一看。
“呵,本公主上次要买这件流音赤凤你说不卖?如今别人要买你就给别人,你未免太看不起本公主了吧。”此女靠在门口,身着大红衣裙,模样生的倒是可爱,可浑身上下都透露着纨绔不堪的气质。
“永安公主,珍品阁确实不随意开放,但是这位公子是我们老板的救命恩人,所以确实抱歉。”小二巧妙的圆场。
温辞辰嘴角悄悄勾起一丝弧度。
“那本公主倒是要看看这救命恩人究竟是何模样。”永安公主满脸不屑的看向温辞辰,看到温辞辰的一瞬间她就愣住了,西缇国男子皮肤都是黝黑,而且身形庞大,虽然以前见过他国使者,但是从未见过能让她一眼心动的男人,如今这个男人自然是将她深深吸引住了。
花洛伶自然是将她眼里的情愫看的一清二楚,她捂嘴一笑,偷偷在温辞辰耳边嘀咕着。
“我听闻这永安公主纨绔不堪,嚣张跋扈,你可有的受了哟。”
温辞辰淡淡一笑,自始至终他从未正眼看过这永安公主。
“那个…公子,刚刚是我不对,这样吧,你让你的侍女挑,我出钱。”永安公主的话一落,花洛伶的笑容就在脸上逐渐僵硬,她看了一眼温辞辰,再看了一眼自己。
“嗯,确实很像侍女。”花洛伶暗道。
温辞辰挑眉,他似乎看穿了花洛伶心中所想,缓缓开口道:
“不用在意旁人,夫人你喜欢就好。”温辞辰故意将他的嘴贴近花洛伶的耳垂,看似是两人悄悄话,但正好又是永安公主听得到的声音。
永安公主这才正眼看向花洛伶,看到她脸上的银面具时,眼里闪过不屑。
“喂,刚刚你听到了,本公主是永安公主,成为我的驸马你会过上享不完的荣华富贵,把这个女人休了吧。”永安公主接下来看都不愿意看花洛伶一眼,似乎看她一眼就会降低自己身价一般。
花洛伶不怒反笑,她慢慢往永安公主的方向走去。
“这位公主,你误会了吧,我并不是他的夫人,而你…也没资格看不起我。”花洛伶咧嘴一笑。
永安公主长这么大哪被这么说过,她气的将自己的指关节捏的嘎吱响。
“即将巫术大会,前来的人很多,如今这赤壁内,并不是只有你永安一位公主吧。”花洛伶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永安公主心里一惊,莫非此女身份不简单,她稳了稳心神,才缓缓开口:
“来者是客,刚刚是永安无理了,再会。”永安公主走前还盯了一眼温辞辰,那眼神里写满了不舍。
“这永安公主还真好糊弄。”花洛伶笑道。
温辞辰无奈的摇摇头,将流音赤凤递给花洛伶。
“去换上吧。”
花洛伶一愣,她接过衣服,道了一声谢。
见花洛伶换衣服期间,温辞辰给了小二一个眼神,小二点了点头便退下了。
“温辞辰,怎么样?”
温辞辰回头一看,见花洛伶一脸兴奋的转动着裙摆,眼里尽是柔情。
“很美。”
花洛伶笑嘻嘻的跑过来,这时小二拿了一个锦盒递给了她。
“这位姑娘,这是送给你的礼物。”
花洛伶打开一看,是一支发簪,精致且华丽,看起来应该价格不菲。
“这个看起来同寻常发簪不一样,温辞辰,你已经给我买了衣服,这个发簪给你吧,将来去送给你心仪之人。”花洛伶将锦盒递给温辞辰,只见温辞辰并未伸出手接锦盒,而是打开锦盒,将簪子拿了出来,轻轻插入花洛伶的青丝中。
“不用等将来,现在就遇到了。”
“温辞辰,你…”
“是,我心仪之人是你。”温辞辰轻轻将花洛伶揽入怀里
花洛伶心脏砰砰跳动,似乎并不反感他的怀抱,于是动也不动,任由他抱在怀里。
小二很识趣的退了出去,并且将门带上了。
两人拥抱许久,突然传来“咚”一声,门直接被砸开了。
“呵,没想到当初母亲最信任的人,是这种德行,如今准备爬上北溟三皇子的床吗?”花无尘盯着花洛伶,似乎想将她吃掉一般。
就在这时,花无尘手中飞出三根银针,每根银针目标皆是花洛伶的死穴。
温辞辰杀意暴涨,剑鞘中的剑红光一闪挡下了那三根银针。
“花无尘!”
“温辞辰!你一定要多管闲事吗?”
花洛伶叹了一口气,她走向温辞辰。
“温辞辰,谢谢你,有些事情我必须要去做个了断。”花洛伶眼神不容拒绝。
“我陪你。”温辞辰担忧的看着她。
“不要小看我,我不会有事的。”花洛伶微微一笑,然后缓缓走向花无尘。
“我们出去说吧。”花落伶率先走出了铺子,花无尘眼神中看不出情绪,抬腿跟上了她的脚步。
两人走到一个荒野空旷的地方。
“花无尘,我们之间的事,做个了断吧。”
“花洛伶!我娘到底是不是你害死的。”花无尘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但他颤抖的手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是。”花洛伶眼神暗淡,如果不是为了救她,宗主也不会死。
“那你该死。”花无尘咬着牙,眼神闪过一抹凶狠,拿出了四根毒针,毒针尖处闪着绿光。
花洛伶心里一惊,花宗是不允许弟子练毒的,更何况是花无尘这种身份,况且这毒看似不简单。
“花无尘,你的毒是怎么习的?”
“关你何事?”花无尘一根毒针射出。
“是不是毒宗。”花洛伶躲过这根毒针,只见那毒针插入巨石中,不过眨眼,巨石被腐蚀了一个洞。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只要你死,我怎样都行。”花无尘捏着三根毒针,直接冲向花洛伶。
花洛伶心里闪过一抹酸楚,当初宗主救了自己,自己却害了她,如今宗主的儿子也因为要报仇而修习了毒术…
如当初死的是自己,是不是宗主如今还在花宗当掌门,是不是如今的花无尘,还是她记忆中那个无尘哥哥…
这次她没有躲,看着花无尘捏着毒针离自己越来越近,眼前仿佛看到了后山里那个纯真的少年。
“无尘…哥哥。”
听到胸口“噗呲”一声,花洛伶的意识越来越迷糊。
迷糊中…
似乎听到了有人在喊她,温辞辰吗?
是啊,我还没有跟他道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