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来,竹叶沙沙作响。
禾禾忽然觉得天暗了下来,探出头来看,原来是有人把衣服扔在了水面上,将自己牢牢罩在下面。这衣服的布料纹饰,明明就是刚才那一直闭着眼的男子的。禾禾连忙将衣服裹在了自己身上,脸颊羞得通红。只听那人声音清冷:
“司星神君真是好雅兴,竟来此偷窥仙娥沐浴。”
禾禾愣住了,什么?难道还有人?
只听头顶青竹断裂,一紫衣人从空中落下,一手拿着白玉雕花的酒壶,一手握着半截竹子:“你这万年不近女色的幽篁里金仙,不是也来了吗?”眉宇间是掩藏不住的傲气,一双凤目似含绚烂星辰。
那人微微皱眉:“仙娥来我幽篁,我自有保护之责。再者,神君莫不是忘了,在下双眼已瞎。”
“哦,那倒是……”紫衣男子用手中半截竹子在那人闭着的双眼前晃了晃:“本君差点忘了。”刚想收回,忽然觉得有股力量牢牢牵制的断竹,低头一看,竟是那人的手。
那人语气依旧清冷:“在下虽双眼已瞎,耳却不聋。神君请回。”
紫衣男子有些惊讶,没想到面前的瞎子依然手速稳准,不由松开手中断竹。又回头看了一下蜷缩在水池中的禾禾:“这仙娥倒是不错,哪天带来云宫,与我……”
那人压低了声音:“墨亦辰,你不要太过分。”
“你这是在直呼本君名讳吗?”紫衣男子剑眉一挑,言语间似有不悦:“云无眠,你好大的胆子。”
云无眠?禾禾将三个字听得清清楚楚,难道他就是梦中那个渣男?不是幽篁吗?
那人似乎完全无视紫衣男子的情绪:“神君请回吧。”
紫衣男子嘴角一丝嘲弄般的微笑:“你叫我回,我就回?也是,这片地还是帝神亲赐予你的,我若在你这里强行带走个仙娥,还真是说不过去……”随即转身,从水池中捞出蜷成一团的禾禾。
禾禾感觉一只手揽住自己的腰,力道极大,无论如何挣扎推搡都挣脱不开。
“干什么?”那盲仙人一直清冷的语气竟然多了丝不易察觉的焦急。
紫衣男子将禾禾揽得更紧了:“当年你不也是在我这里抢了婚,这仙娥就权当是你还给我的。”
“不行。”盲仙人拒绝道:“请神君自重。”
“哦?”紫衣男子转回身,面对着盲仙人:“这幽篁还真是封闭,连本君这些年做得恶事都不曾听说。”见盲仙人不答话,紫衣男子眼中生出些邪魅来,又说:“那你倒是说说,这仙娥,有什么特别之处?你说得出,我就放了她。”似乎在期待盲仙人说出他想要的答案来。
那盲仙人自是不肯上他的当,话锋一转:“在下不知,仙娥也是初入幽篁,还望神君直言,可是得罪了神君?不如一齐去帝神那里评评理。”
“免了。”紫衣男子对帝神很是忌惮,并不想惹帝神动怒。于是将禾禾轻轻放在了池边,在禾禾耳边小声说:“我会再来找你的。”
禾禾将衣服裹得紧紧,气得浑身发抖:“死流氓!你敢!”
“脾气倒是挺大的嘛。”紫衣男子笑容十分邪魅:“敢跟本君这么说话的也就你一个了吧……哦,不对,前面还有一个……”男子一双凤目紧紧盯着禾禾的眼睛:“可惜死了。”
禾禾有些慌了:“死,死了?”看来仙人的世界也不是什么和谐社会,还是凡间更安全:“您大人大量,小,小仙初来宝地,还不知道规矩,大人您别怪罪。”
在小命面前,尊严算得了什么。
“好说,好说。只要你跟我去云宫,一切好说。”紫衣男子手指玩弄着禾禾一缕黑发,似乎很喜欢眼前女子这幅怂样子。
盲仙人忍不住了,用手中断竹狠狠向紫衣男子抽去,只听啪地一声,竹子应声断成两截,一截掉落在地上,另一节还在盲仙人手中。那紫衣男子低头看,缠着黑发的手上出现一道红印,不由恼了:“云无眠,你这是要谋害本君吗?”
盲仙人冷冷道:“在下本是想替神君教训一下这不守规矩的仙娥,却不想打歪了。”
“罢了,”男子放下指间长发,知道今天是不能带走禾禾了:“本君还有要事,改天再来拜访。”说完转身便走。只见金光一闪,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禾禾站起来,对着盲仙人微微欠身:“谢谢仙人。”
“仙娥客气了。”说着,盲仙人将手中半截断竹插在土里,顷刻,便化出个盘着两个髻的女童来,规规矩矩向盲仙人行了个礼,奶声奶气道:“请家主吩咐。”
盲仙人依旧是那般清冷:“今日你便在这里照顾这池中的童儿,待他醒来带来见我。”
“是。”女童便坐在池塘边,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水中的童儿。
盲仙人走到禾禾身边,还没等禾禾弄明白他要做什么,他已将禾禾横抱起。转身走向石阶。
禾禾的手顺势勾住了盲仙人的脖子,正好看到盲仙人几近完美的下颌角,脸瞬间红成了颗番茄:“仙人你……”怎么这看似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仙会做种事情?
盲仙人眉头皱起:“仙娥可是觉得不妥?刚被那神君抱着的时候,也未曾见仙娥抗拒。”
禾禾又羞又恼:“仙人这是在羞辱我吗?”说着,便挣扎起来。
盲仙人感受到怀中女子抗拒,随即双手一松。
禾禾忽然感觉失重,狠狠摔在了石阶上。
抬头看,盲仙人似乎有些不悦:“不敢,仙娥既然对司星神君倾心,不如改日便去云宫。”
“我没有,”禾禾疼得流出了眼泪:“你胡说!”
盲仙人嘴角微微勾起一起笑来,很快便又隐藏起来。又将禾禾抱起:“别动,此地蛇虫甚多。”
“好吧,”禾禾答应着,这人抱之前也不说清楚,一会又把人家扔地上,还非要说自己对那紫衣男子有意思。这会又抱起来,真的很莫名其妙,阴晴无常,肯定不怎么好相处。
等见过帝神,马上就离开这个鬼地方。
可这盲仙人长相实在美极,苍白的皮肤在竹叶投下的阴影里显得颓废又清冷。
盲仙人也感觉到怀中女子心跳,感受到了她逐渐躁动的灵池气息,自己的心也抑制不住跟随了她的节奏。他在这幽篁里熬了近万年,忍了近万年。如今,日思夜想的人就在怀里。他恨不能将她揉进怀中。
“禾禾……”他轻声唤着那个夜里曾重复了无数次的名字。
她却什么都不记得了:“叫我吗?”
他停住脚步,恋恋不舍地将她放下:“我们到了。”
禾禾向前看,远处是座宅院,青瓦白墙,也如主人般清清冷冷。再看左右,两边竹子上各挂着一块木牌,上面两个大字合起来便是“幽篁”。禾禾一拍额头:“原来幽篁是个宅子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