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雪……是大了。”云未靖低头看着碗里的扁食，声音低沉。
凌殊羽拿勺的手微微停顿，抬头看向已经铺满了街的雪。
“老伯，你且别忙活了，过来同本……同我们说说话。”云未靖朝老伯挥了挥手。
这大雪天的晚上，除了他们两，也没有别的人还在摊边吃东西了。
“哎！”老伯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热情地在自己的手擦布上擦了擦然后给凌殊羽这边拎了壶热水来。
“老伯可是京都人士？”云未靖吃了几口扁食后看向老伯，
老伯点点头，也看出来了云未靖和凌殊羽谈吐不凡:“土生土长的京都人。”
“家中房屋可还受得住今年的雪？”
凌殊羽袖下的双拳紧了紧，依旧沉默着。
“还受得住。”说起家中境况，老伯也着实乐观不起来了，“乡里邻居帮着一起盖的，还算牢实，就是这雪越下越大，天也越来越冷，家里买不起炭，老婆子又病了……”
“今年不是还弄了什么初雪祭嘛？希望大祭司能真的让神怜悯一下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吧。”
云未靖和凌殊羽对视一眼，皆陷入了沉默。
今年的雪下得格外的大，年前的雪是时断时续地下，可等过了年……那雪直接压坏了不少人的房屋，不仅是京都，整个大齐三成以上的房屋都被这雪压塌了。
上辈子就是这样，乾丰帝大兴土木举办初雪祭，虽然没有导致国库空虚，但在面对意料之外的雪灾时，是完全不够的，从而导致了很多人冻死、饿死。
很多地方的人都对乾丰帝怨声载道，也为后来的很多地方的揭竿而起做了准备。
这场大雪……就是齐国灾难的开始。
初雪祭……就是毁灭大齐的催化剂。
“哎呀！老朽的锅里还烧着水呢！”老伯突然一拍大腿，连忙去接热水了。
云未靖和凌殊羽对视了一眼，皆是脸色微沉。
“你……可备足了炭和粮？”凌殊羽轻声问道。
“嗯。”云未靖轻轻点了点头，“本王在封地和京都都备了。”
“你可是要做什么？”云未靖看着凌殊羽，轻声问道。
凌殊羽扯唇一笑，眉眼间尽是轻讽:“我能做什么？能独善其身就算不错了。”
云未靖默了默，没有再多说什么。
“我方才在府里已经吃过了。你可吃饱了？”凌殊羽看了一眼云未靖已经空了的碗，轻声问道。
云未靖微微一愣，轻轻摇了摇头。
“那就再上一……”
“不必了。”云未靖摆了摆手，直接端起凌殊羽面前的扁食吃了起来，“总归你已经吃饱了，莫要浪费。”
“可……”那是我吃过的。
凌殊羽的脸色微僵。
“你还要？”云未靖舀起一个送到凌殊羽面前。
“不……不了。”凌殊羽连忙摇了摇头。
直到云未靖吃完，凌殊羽方才站起身，在桌上留下了五两银子。
“哎！姑娘！”老伯一惊，拿着银子连忙叫住凌殊羽，“这……给多了，老朽小本生意，一碗五文钱，方才还给两位便宜了两文……这么大的银子，老朽也找不开啊。”
“不用找了。”凌殊羽摆了摆手，“这雪会越下越大的，老伯拿着银子明早就给老婆婆买了药，再多买些炭和粮屯着吧。”
说罢，便带着云未靖离开，留下老伯一人不知所措地看着怀里的银子。
“不是说什么都做不了吗？”云未靖看着眉目清冷的凌殊羽，低声问道。
“兼济不了天下，能帮一个是一个吧。”凌殊羽轻轻叹了口气。
即使重生归来，能够提前知道很多事情，但有些事还是做不了的，但求……问心无愧吧。
“你可有什么打算？”云未靖问道。
“没有。”凌殊羽摇了摇头，顿了顿，轻声问道，“云未靖，若……我要报仇，你会拦着我吗？”
凌殊羽觉得自己忘不了前世的那场大火，也放不下从头到尾都在被欺骗利用的仇恨，也不能释怀地面对毁了整个凌王府和二十万凌家军的云燃和乾丰帝。
但是……她实在对云未靖下不了手。
他能为了她，不顾天下骂名，不顾自身安危，带着二十万靖北军来京都救她的人，真的很难再找出第二个了。
可是……云未靖也姓云，是云氏皇室中人。
她对云氏皇室动手，也就相当于对云未靖的亲人动手。
她担心会有朝一日和云未靖对上。她自认不是忘恩负义、以怨报德的人。
这也是为什么明知在京都外的云燃合理容易刺杀，她却没有派出似月等人的缘故。
若有能折中的法子自然是最好的。
所以她才一拖再拖。
“自然……不会拦着你。”云未靖浅笑着，抬手温柔地揉了揉凌殊羽的头，“你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便是，不必顾及我，我也不会拦着你。”
凌殊羽微惊，抬头看向云未靖，晶亮的眸底带着深深的不可置信。
“为何如此看着本王？”许是凌殊羽的错愕让云未靖有些无奈，轻轻笑了笑，“若是遇到难处大可来找本王。旁的本王或许做不了，但护着一个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多谢。”凌殊羽微敛眸光。
“早些回去吧。”云未靖看向云间朦朦胧胧的月亮，“走，本王送你。”
“不用了。”凌殊羽摇了摇头，拒绝了云未靖，“我自己回去就好。你连日赶路，也该好好歇歇了。”
“凌殊羽。”云未靖看着凌殊羽转身离开的身影突然开口唤住她。
“何事？”凌殊羽疑惑地回头看向云未靖。
“是你的便是你的，旁人都不能染指。有些事不是争不争的问题，而是原本的归属问题，是不能退让的认同原则。那些东西不是别人施舍的，也不是你去求来的，而是你父王给你的，是实实在在属于你的。即便是你的兄长，也不能抢走，一如……皇位。”
凌殊羽微微一愣，沉默了片刻后轻轻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多谢。”
云未靖扬唇，看着凌殊羽的身影消失在凌王府的灯火阑珊中。
“主子……”秦奴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云未靖的身旁，紧皱着眉头，“咱们放孔明灯这事……”
“你摆平。”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