构栏下青衣男子绍春华等人激动的拍着双手道:“闲月,闲云两位姑娘同台表演,今日有幸看此盛景,恐要终身难忘了。”
又有人假装失望道:“本以为能看闲月姑娘会和闲云姑娘比赛,最终鹿死谁手,现两位姑娘一起表演,岂不是头筹胜券在握咯。”
构栏上,闲云姑娘身着红色短装,青丝浓密,乌黑细眉,肌肤胜雪,她衣衫飘动,抚好古筝,道:“小女子闲云。。。”,闲月姑娘身穿浅蓝色舞袍,腰倩似柳,笑颜如花,露来玉指芊芊软,行处金莲步步娇,道:“小女子闲月。。。”然后和声道:“为大家表演觅凰羽衣曲。”声音娇媚温柔,使人闻之一阵酥麻。
话音刚落,全场非常安静,二位姑娘年轻又神似,恍如天人。众人见到此般情景,仿佛忘了呼吸,一根银针掉在地上都可清晰听见。
闲云轻捋罗袖露出十指纤纤,手指过去,一个个优美的音符轻快的跳出。空灵之声令人忆起那山谷的幽兰,高古之音仿佛御风在那彩云之际。古筝曲美,美在韵味,美在古朴,美在典雅,美在纯净,美在飘逸。那筝音有如桥下潺潺的流水,孤凤飞过时的几声清啼,以及闲月阁的婉婉叹息。
古琴,低沉深奥;二胡,催人泪下;萧,凄凄凉凉;唯有古筝,柔和而优美。
闲月随乐曲轻移莲步,纤足轻点,衣玦飘飘,宛若凌波仙子。她纤细的罗衣从风飘舞,缭绕的长袖左右交横。络绎不绝的姿态飞舞开来,凹凸有致的身段手脚合并。每一次舞动间,梅花花瓣纷纷扬扬拂过她的身姿,落上她的衣袖与裙,又随着奏乐节奏飞扬而起,散落空中,更胜“瑶台仙子”。
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拚却醉颜红。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众人如痴如醉的看着曼妙的舞姿,听着天籁般的乐曲,几乎忘却了呼吸。那两位少女美目流盼,每一个人都心跳不已,不约而同想着她正瞧向自己。
片刻,筝声骤然转急,少女长袖清舒,自右足点地,娇躯一边旋转,一边自地上翩然飞起。闲月阁内外掌声四起,惊叹之声不绝于耳。
喝彩声许久未息,头筹恐怕非她两姊妹所属了。
两姊妹未待喝彩声停歇,便施了施礼,悄悄的退到了幕后。轻轻的走正如开始轻轻的来,舞动一曲,不带走一片云彩。当然,这么多宾客间,为两位姑娘倾倒的不计其数,两人呆的时间越长,越能让他们得到满足。可阁主却授意,让两人昙花一现,让这些人意犹未足,如此一来,闲月阁的好生意又能持续半年。
想来不会再有人上场了,当今天下,恐怕再也没有什么能盖过此等惊人筝舞。不过这一生中,能有幸观赏闲云闲月姑娘同台表演,大家也觉得心满意足,不枉来此一趟。
正当大家准备等待阁主宣布头筹得主时,一个白衣端庄女子,莲步轻移,一袭白裙波澜不惊,后面一个白衣靓丽丫鬟抱着古琴,却同样悄无声息的走向了构栏上。
众人惊呆了,还有人敢于挑战两位姑娘同台表演?邵春华心属闲月,早已视其他姑娘于无误,尤其轻蔑一笑,道:“竟然还有人敢来抢闲月姑娘的风头!”
女子端庄俏丽,似有皇族气息,也不理旁人,待丫鬟把琴放置好,她理了理琴弦,伸出纤纤玉指,开始拨弄着琴弦。女子美,却内敛而柔和,全然没有那种张扬的气息,而格外显得典雅不俗。
女子拨弄的琴音如一股清流,撞击众人的耳膜。众人为之一振。格莎琴声千万里,闲人倚窗看烟云。江湖中人大多数都是头一次听到这样旷世神怡的曲子,尤感不俗;而宾客中,不少朝廷中人,终于有人听出来了:女子竟然弹的是“水月裳”,那先皇曾经最爱的曲子。可后因先皇最爱的皇后过世,又由于各种原因,此曲已成为民间心照不宣的“禁曲”,无人再敢在公开场所弹奏。由此也暗自思忖:此女子敢行如此悖逆行为,好大的胆子,想来身份恐非寻常人。
金辰逸两人看到来人,也同样震惊不已。不过,他们二人自是识得来人,金皓轩疑惑的对金辰逸道:“以柔妹妹怎么来此了?”
金辰逸同样疑惑的看着自己的五弟,皱眉道:“皇妹长居深宫,从未出门,跑来这种地方做什么呢?还如此的抛头露面!”
金皓轩揣测道:“或许和我们一样,出来看看民间的祭灶节?”说完又摇摇头,自己都表示这番说辞不可信。毕竟看归看,又何必出来演奏一首“禁曲”?
金辰逸同时摇头否决道:“她一向内敛乖巧,这样抛头露面她是断断不肯的,这也太不寻常了。”
金皓轩道:“臣弟还是去问问吧。”说完起身走向构栏处。
曲子虽清雅,但要比过闲云闲月姑娘的表演还是差一层火候,不过众人听得甚是悦耳,也不忍将其打断。饶是如此,众人仍然觉得头筹非闲云闲月姑娘莫属。
可是,世事变幻总是让人始料不及,有时候不一样的风景总是出人意料之外。正在此时,一个角落响起了一声高昂的笛声,高声过后,又激烈而有礼的碰撞琴声。琴声本来悠然婉转,在笛声的强烈压制下,慢慢变得愁情百丈,此曲由“水月裳”渐变成了“水月殇”。众人只见靠窗小包间走出一个清秀的男子,他吹着笛喝着琴徐徐走上构栏,可谓“琴迪际会探美月,九霄天外青龙吟。”
吹笛的人是火心昊,杜宜五人也万没想到火心昊会站出来。或许他只是想帮一下构栏上的女子,想要轻蔑她的人汗颜;或许他觉得这琴音,让他情不自禁用笛喝之方能完美;或许他仅仅是被构栏上的女子典雅的气质吸引而去。总之,他就是这么做了,六人中,属于最冷静最理智的人,竟然做出了如此冲动的举动。
大部分人并未在意,直觉这两人合奏,如“神女泛瑶瑟,古祠严野亭。楚云来泱漭,湘水助清泠。妙指徵幽契,繁声入杳冥”。
然而场上最震惊的人是金皓轩!
他竟然又见到“他”了,这个多少个夜晚让他魂牵梦萦的男子。他站立在原处,怔怔的看着构栏上的他,一时恍惚:想不到他一身好武功,还能吹得这一手好笛,优雅气质显露无疑,他,真真是个男子吗?
金皓轩不禁向前走了几步,想看看他的喉结,可惜他的衣领太高,看不出来。
金皓轩仍然感到莫名的高兴。尽管全场早已沸腾起来,众人都鼓掌、呼叫喝彩,并慢慢走向构栏也浑然不觉。他的眼里只有他,眼看他一曲终了,金皓轩跨步走去。
“火兄,想不到能在这里见到你!”金皓轩略带一丝试探,他曾有一瞬间的直觉,感觉眼前这个人和那晚的人有点不一样,可是又说不出来。
火心昊回头,看着金皓轩,这个男子虽然气宇轩昂,满怀期待,可他并不认识。
火心昊疑惑的道:“仁兄。。。”
金皓轩急道:“火兄,我是金皓,中元节那晚我们见过的。”他担心他不认得他,迫不及待的提醒他,他还想把手绢还给他。
火心昊反应过来了,估计这又是小庄借他的身份在胡闹,老是留个烂摊子给他收拾。无奈,他只好施礼道:“金兄有礼了。”便别过头去不愿多说。
台上的女子也看到了金皓轩,不曾想到他也在这里,她楞了一下才走过去,轻轻的道了声:“五哥,你也在这里?”
金皓轩看着火心昊,完全忘了自己要问妹妹的事情,也根本无心回答她。他既开心自己对他的重逢,又伤心火心昊对他的冷淡,手触到手绢,终究没有拿出来。
火心昊听到女子叫他哥,不由得仔细看向那女子,只见她面庞秀美,声音婉转不失优雅,相貌一点不亚于闲云、闲月两位姑娘,甚至还多了几分高贵气息……尤其是那双眼睛,似水似雾似柔情,大眼汪汪会说话。
他心里突然微波荡漾。他和她琴笛共鸣,相融一体,不自觉早已惺惺相惜。
女子见金皓轩不语,只呆呆的看着火心昊,便回头看向他,四目相对,她才发现这世上竟有如此俊美清秀的男子,他的眼神热烈而内敛,正痴痴的看着她。不禁低下头去,满脸绯红,她福了福身子,施了礼道:“小女子金以柔,见过公子。”
火心昊心突然有点慌,连忙还礼道:“在下火心昊,以柔姑娘琴艺高超,这曲子实在罕得,是在下唐突了。”
金以柔倩脸一红,回道:“哪有哪有!这曲子只是先父在世时经常弹唱的曲子,小女子才疏学浅,只学了三成,远远不足。”
火心昊暗惊,这首曲子也是他父亲火浦月经常弹奏的曲子,只是相对以柔弹奏的更加哀伤悲愤一些,世上竟还有这样的巧合么?
三人各怀心事,这时,闲月阁阁主拉过火心昊、金以柔两人,站于构栏中央,高声宣布,拔得头筹者是这琴与笛的合奏,他们的主人可以在闲月阁免费吃住一年,另外神秘大礼晚些时候将会送入主人手中。众人皆表示叹服,只是有人囔囔道:“闲月阁的神秘大礼到底是什么?”
闲月阁阁主似乎故意不说,只道:“既是神秘大礼,当只予主人知。”
众人起哄,表示这回复等于没说,阁主又道:“江南著名大厨秋名山在一楼已精心准备108种美食,今日将免费宴请大家,请大家前往用膳。”闲月阁的美食可是实实在在的,更何况还是江南名厨秋名山亲自下厨的,这神秘大礼,知道或者不知道,反正自己也没份,便没有人再关心了。
人群拥挤中,皇帝金辰逸看到了定榆侯,定榆侯怎么会来这种地方?难道他发现朕了吗?金辰逸思忖着。突然,他想到了金以柔,皇妹是不会轻易出宫的,很有可能被人利用,而此人又很有可能就是定榆候。他觉得有必要亲自去问清楚,便急忙追到楼下,可眼看着定榆侯消失在人群中,他却被挤在人群里无可奈何。
但是他不甘心,继续寻找。
火小庄机灵,她早在人群还在欢呼中时就和姊姊姊婿走了下来,对于哥哥吹的曲子,她从小听爹爹吹到大的,早就兴趣不大。
火小庄等人出了闲月阁,杜宜看火时捗稍有疲累,便提议回去。火小庄不同意,她还想再逛逛,杜宜等人没法,只好叮嘱她要万事小心,他们带着丫鬟先行回去了。
火小庄看着万家灯火,繁华的京城热闹非凡,心情大好。她这里看看那里瞧瞧,觉得新奇的也掏银子买了上,很快就收集了不少好玩的东西。
这边,火心昊与金以柔正在谢绝阁主好意。金皓轩突然回神,发现二楼众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他回头发现,皇兄也不见了。心里大惊,便什么也顾不得了,拉着金以柔就离开。
火心昊看着金以柔的俏丽的背影,突然有些不舍,可能是心中的那份悸动,又或是他很想知道她的父亲怎么会“水月裳”。
火心昊发呆之际,阁主道:“火公子先在此用膳,我这就派人去整理房间。”火心昊推脱不过,只得点头应允,他或许觉得可能在这里还可以再见佳人。
片刻,火心昊突然缓过神来,想起姐姐他们,便道:“哦,不了,在下还有朋友和行李在客栈,今日就不便打扰了。”
阁主热情的道:“我即刻派人去请。”也许在他心中,还没有谁,会拒绝闲月阁的邀请。
火心昊摆摆手,道:“天色已晚,我们明日自会过来,不劳阁主费心了。”说完不待阁主多说,行了礼大步离去。
竟有人会拒绝?闲月阁阁主呆立在那里,良久,才在嘴角露出了斜斜的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
待火心昊走出阁外,早已不见金以柔的身影,心中不禁一阵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