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我坐在去北京的高铁上,风景一帧帧地往陌生的北方变换。
说陌生其实并不恰当,因为当初高考完之后和我妈一起去北京玩过一周,故宫天安门纪念馆长城之类的地标景点都去过一遍,甚至我人生第一次坐地铁都是在这里。所以其实作为一个游客来说,我其实对北京算不上陌生。
但我还是觉得很陌生,从头到脚从外到内每一个毛孔每一根神经都觉得那里很陌生。那里有我曾经最熟悉的人,但这个我最熟悉的人现在已经是我最陌生的人。
人们既可以因为一个人而爱上一座城,也必然会因为一个人而抗拒一座城,甚至有时候这两座城还是同一座。
和我隔着过道的座位上是一位老爷爷,他的旁边是一个差不多年纪的老奶奶,两个人一直紧紧地拉着手。
其实老爷爷的座位本来是我的,我刚上车的时候发现自己的位子被人占了,我以为高铁霸座欺负到我头上了。本来这趟出行的心情就算不上太好,所以我管你是倚老卖老还是胡搅蛮缠,劳资和你死磕到底了。
怀着这样的戾气,我不善地拍了拍我座位上的那个人,冷冷地说:“你坐我位子了。”
不曾想,那人站起来回过身,一个慈眉善目的老爷爷,面对我板着的神情,一边指着自己的耳朵和嘴,一边指着旁边坐着的老奶奶,然后还拿出自己的车票递给我,小心翼翼地比划着旁边的位置。
我当时没明白,再次确认了一下这的确是我的位子后,又指着我的位子重复了一遍:“你坐我位子了。”
老爷爷见状,朝我歉意地作了下揖,就开始收拾东西,旁边的老奶奶有些惊恐地抓着他的手。
老奶奶的神情和动作顿时让我想到了当时在西安的那一晚,阿祸对我做出的同样神情和动作,我的眼泪差点就流了下来。
我这才反应过来,老爷爷的意思是,他是个聋哑人,老奶奶看样子也有些精神问题,他想和老奶奶坐一起陪着她,所以想和我商量能不能换下座。
瞬间明白过来以后,我红着脸合掌像老爷爷不住地道歉,然后扶着老爷爷坐在老奶奶身边。老爷爷见状,冲我感激的一笑,老奶奶看了老爷爷一眼后,也冲我甜甜一笑。
是的,就是甜,即使年迈,即使患病,只要有爱的人在身边,所有的一切都是甜的。
扶老爷爷坐下后,我坐到旁边原本是老爷爷的座位上,鼻头直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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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铁果然很快,快到我还没想好该怎么见到阿祸又该怎么和她说,就已经在南站稳稳地停下了。
我询问老爷爷和老奶奶是否需要帮助,但老爷爷听不见,朝我微笑着欠欠身,就牵着老奶奶的手,小心翼翼地下车了。
我踟躇了一会儿,连身体不便的两位老人都能勇敢闯入这偌大的城里,那我为什么不能既来之则安之呢?
于是我握了一下拳,还是踏出了车门,随着汹涌的人流,检票出站,时隔四年,再一次站上了这片熟悉而又陌生的土地。
万事开头难,既然已经毅然决然地来到这了,就不用再想些有的没的。
我告诉自己,这次我只是为了庆祝自己论文定稿,让自己放松一下,才来北京作毕业旅行的。在动身来的前一天,偶然听人说了一件可能和以前的朋友有关的事情。正好这个朋友就在北京,所以我决定,不管这个朋友怎么想的,我也要尽一下朋友之间该有的情分,告诉她一下。
只是顺道告诉她,不能耽搁了我此行的主要目的——旅行散心啊。所以之前我看的那么多北京的美食探店景点攻略文章视频林林总总,这下子可算派的上用场了。
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了爆肚、烤鸭、涮羊肉、炸酱面、驴打滚、卤煮、炒肝、豆汁(这个算了,划掉)等等,这些或诱人或略黑暗的京味如各式美女,肆意展现出自己最美好的一面来招徕我前去品尝。
还有那么多古迹遗址在等我一瞻。除了美食以外,我此行就是为凭吊而来。当然,我指的是凭吊遗址,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阿信你千万别自个太多想。
我一向擅长自欺欺人和转移注意力,这是我为数不多足以自傲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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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我坐在宾馆的床上,旁边床头柜上放着几听啤酒,就着窗前一轮弯弯的圆月,对影成三人。
太白当年说,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但现在五月份了,春快去了,月也残了,我不在南边老老实实痛痛快快地行乐,却抽疯似的跑这来找不痛快,怎么想都觉得自己是个脑残,无药可救了的那种。
我后悔了啊,我不想来北京,我现在耳边眼前背后身前有无数虎背♂熊腰的大汉在光着膀子狂敲退堂的夔皮大鼓。
一口气吞下一听啤酒,越想越烦,越想越气,早上我为什么变得这么果断都学会先斩后奏了啊,这样会让晚上的我显得很没胆气,会很没面子的啊!
越喝越气,越气越喝,很快我就三口并做两口地喝干了四听啤酒。
不管了!我气你也不能闲着,我现在就告诉你,我!来了!而且还带给你一个很劲爆的消息!我就是来破坏你们感情幸福的混不吝了,怎么滴吧!
说干就干,我一把抄过手机,手指按了几下才解锁开。开了之后,我直接随便点了一个应用就要给她发消息,哦,是闹钟啊,那打扰了。
等等,先别关,给明早定个闹钟先,一大早赶着去吃一下炒肝呢。
定完闹钟,我眯眼瞅准了一个蓝色的应用,知乎,有私信的功能,好,就你了!但是我的号好像被拉黑了怎么办?嘿嘿,还好我有两个手机号,再注册个小号不就好了。
喝了酒后脑子有些迟钝,一个简单的注册操作我折腾了五分钟才搞定。
阿祸的知乎号叫什么来着?崔崔崔小仙女?额好像不是,她改过名字了,当时还好我记得她的一个回答,在那个问题下面翻了几百条才重新找到她。
对!叫“啦啦啦呀呀呀”,什么破名字,害劳资从上海到北京一阵好找。颤抖的手点开私信,酣酒的语气敲下了支离破碎的一大段话,点击发送,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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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崔祸同学你好,,,我来告诉你一件事,我叫信,不是五月天的信,也不是信乐团的信,是我啊,先看我好不啦!!?。。。。。隐形人,我舍友的女朋友也遇到了,你记得吧之前还是你我告诉的。你猜猜那个骚扰她的凶手隐形是谁。是你男人啊,别不信,我没那心来编假,挑破离间是我干的事,,,你要不信,你微博搜一下,非雾非烟非雨,就这样,我继续在帝都玩啦,在吉安娜哪呢哪呢女女女女女女女女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