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记得咱们第一次从火车站坐地铁去学校吗?”坐上第一班四号线,我突然问她。
她一愣:“怎么了?”
“那时候咱们分不清三号线和四号线,也不知道哪边是去学校的方向,就随便上了一个,结果坐了好久才发现我们坐的是反方向走的三号线。”回忆起这段出糗的往事,我们俩都笑了,然后我看着她,“一开始我们都坐上了三号线,虽然有座位,人不多,也很舒服,但方向始终不是我们想去的方向。现在,我们总算坐到了正确的方向正确的线路,而且,还不算晚吧?”
她想了想,轻轻地踢着我的脚,踢来踢去没个正形:“阿福,你知道的,我一直是个路痴。坐了那么久四号线转十二号线去学校,可到现在都没有记住方向。之前在北京,有几次我要一个人坐地铁出去。地铁站里人那么多,地名一个都不熟悉。我找了半天,问了警察,最后拜托警察给我带路,我才坐上了地铁。北京千好万好,我也再不想去了。”
城市太大,地名太陌生,路太难找,其实我在上海也一样。有时候别说东南西北,前后左右都能被绕的分不清楚。我们常恨这座城有两千四百万人的陌生,但还好,这座城还有一个人的欢迎。
其实我从来没让她知道,我其实也是路痴,也不太会看导航。每次和她出去玩的前一天,我都要自己摸去实地走一趟,把所有路都迷一遍。这样第二天才能和她一路好走,再无偏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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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火车站到学校的地铁大约四十分钟,从地铁站到学校大约二十分钟,这一个小时之内想把这两个月没说的话全都补回来终究不太现实。依依不舍地将依依不舍的她送回宿舍去补觉后,我也回了宿舍。她好歹能躺着睡一夜,我这一宿可没怎么合过眼,我觉得更需要补下觉。
还不到七点,宿舍里阿亮和阿东还在睡觉。
新学期,我们都没课了,只需要一份实习证明学期末交上去就好。阿亮在暑假已经实习完拿到了实习证明,接下来的半年他完全闲着。前几天他说他也要备战考研,不过看他那日常吊儿郎当的样子,我姑且相信他能坚持个六七天,最多十天半个月,不能再多了。
阿东是一周前就来了学校,之所以来这么早,据他说家里没网没信号没空调,还不如早点回学校躺着。他上个学期因为隐形人事件找到的女朋友妙妙昨天回的学校,根据他把他家妙妙接回来后晚上依然回宿舍住的表现来看,可以判断这俩人之间还是十分纯洁的感情。
至于苏XX,他果然遵守了他在西安的承诺,直接留在了西安没有再回来,只是委托阿亮帮他登一下教务系统确认下报到。也就是说,我们宿舍现在只有三个人住。
熬了一夜了,本来就没有食欲,加上喝了一杯豆浆后更不想吃东西了。我就直接脱了衣服,一头埋进床上,很快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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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日晚上的海底捞人不算太多,我们这一桌附近都没什么人。服务员一如既往地服务热情周到,倒饮料、换毛巾、打油碟、下虾滑、盛番茄汤一个不落,我却没有心情跟他们说谢谢。桌子上菜架上,为了欢迎阿祸的回来,我点了满满的毛肚、虾滑、黄喉、百叶、巴沙鱼、乌鸡卷、羊牛肉和她最爱吃的茼蒿、腐竹等等,它们在红海白浪中翻滚出诱人的香味,我却依然没有心情去动筷子。
我只有心情——全部的心情,看着大快朵颐的她,看着吃得嘴角沾满酱料的她、看着吃得没有一点高冷女神科研精英风范的她、看着吃着碗里盯着锅里的贪吃的她、看着偶尔抬头和我对视一眼就鼓起笑容的她。
她当然会不好意思地看着我:“阿福你怎么不吃啊,你这样会显得我很能吃很像一头阿福的。”
我笑着说:“你尽情吃嘛,我看着你就饱了。”
她不依,佯怒瞪着我:“好啊你,你在说我看着很倒胃口是吗?”
我为自己辩解:“何止是倒胃口,全身上下所有精力视网膜脑细胞都只顾着看你呢,哪还有空管胃口。”
吃的差不多了,我们点的扯面也开始了表演。一位来自2018年的海底捞资深扯面师舞动着他灵活的双手,将手中的面条在空中转出无数圆润的花活儿,看得人眼花缭乱。阿祸很开心,鼓起掌来。
像是被掌声干扰到了,扯面师手一滑,面条啪地一下打到我身上。我倏地站起来,他连忙尴尬地停止了动作,和见状赶来的服务员不住躬身道起歉来。我却不依不饶,坚持要他们送来东西做赔偿。阿祸在旁边一直劝我算了算了,我也没听。
服务员和扯面师承诺这就把赔偿给我们送过来后唯唯退下。阿祸很不解地问我:“阿福你今天怎么了?你平时可是很温柔很礼貌的啊,今天是心情不好吗?”
我“啊”了一声,顾左右而言他:“没事没事,诶这还有块儿牛肉呢,再不吃就老了,快吃快吃。”
正当她赌气地问我要解释时,大厅里的BGM突然变了,喜庆高扬的《婚礼进行曲》响了起来。我俩一脸???我没让他们放这个啊,怎么一下子跳到婚礼了,这进度也太快了吧。
在这BGM中方才退去的服务员和扯面师推着一辆小推车微笑着走来,车上是一大捧99朵玫瑰花,花上面放着一个打开的小盒子,里面一枚银光闪闪的戒指泛着甜甜的光。“先生,您的东西到了。”
我拿起花束和戒指,在阿祸明白了一切的惊喜目光中走到她面前单膝跪下,缓缓开口道:
“到今天为止,咱们已经相识两千九百七十七天了。在这将近三千天的时光里,我们一起度过了富有和贫穷的日子,一起度过了健康和疾病的日子,一起度过了顺利和失意的日子。我们践行着婚礼的誓言,却一直只以朋友的身份。可今天我不想再等了,我一定要将我的心意明明白白地对你说出来。你曾经问我,如果脱单了,我会用一句什么话来公布。我当时回答你说,我要用‘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那么今夕,你愿意接受我对你的爱,做我永永远远在一起的伴侣,让我今天能用上这句话,来对全世界宣布你是我的。阿祸,你愿意吗?”
在旁边突然闪出来的大群人“在一起!在一起!答应他!答应他!”的呼声中,我看到大颗大颗的明珠从阿祸的眼睛中前仆后继地滚落。她哭着接过花,把手伸给我:“我愿意,我愿意!阿福,你知道我等着说‘我愿意’等了多久了吗?!”
我将这枚虽然廉价但是珍贵的银戒戴在她修长的手指上,站起身将她揽入怀中。我终于以恋人的身份搂住了她。
这时,旁边的呼声已经变成了“亲一个!亲一个!”,我看着她如水的眼眸和羞涩的嘴唇,轻声问道:“阿祸,可以吗?”
她没说话,闭上了眼睛,微微仰起了头。我心中了然,一低头,将嘴唇印了上去。
这感觉这场景终我一生也永难忘怀,只可惜有一点美中不足,就是在我亲上她的那一瞬间,BGM就切成了我的闹铃音乐。但我不管,继续投入地享受和阿祸的这份甜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