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累坏了吧,感觉咱们好久都没这么操劳了。”木娟给莫黎撤下了晚饭的盘子,梨木正要卸去莫黎头上为数不多的发钗。
莫黎这一天走下来,看了许多账目,又见了些宫女,到了晚上真是累的话都不想说。
“照娘娘的意思拟好了后院妃妾的位分,粗略的定了下宫宇,过会儿拿过来给您看。”梨木慢慢悠悠的说。
莫黎:“你说起这个我倒忘了,崔知檀的位分再高一品吧。”
梨木的手都没有停:“是。”
木娟端着水走进来的时候刚好听见这番话,于是也走过来说:“娘娘是怕她既得宠位分又低,日后会受欺负,所以即便是于礼不合,也让她高了一品的吗。”
莫黎:“无论她位分高低,都是没差别的。”
木娟不解:“为何没差别?”
梨木端来水给莫黎洗脸,顺便猜测说:“娘娘的意思是崔知檀往日最得宠,且出身实在不高,即便是再抬一品仍旧是最末位的娘娘,是会被人盯上是理所当然的,娘娘提的这一品反而会被记在太子殿下的头上,反而更惹眼。”
木娟似乎是听懂了,但又似乎还是没听懂:“那娘娘为何还特意给她破例?”
莫黎和梨木看她这副呆呆的样子觉得好笑,于是耐心的给她解释:“左右都逃不脱,高一级也算是个安慰吧,或许能让她高兴点。”
“娘娘是觉得沈侧妃会欺负崔知檀?”木娟的想法很大胆。
梨木:“沈侧妃对太子殿下一片痴心,有宠爱的崔知檀是眼中钉,咱们娘娘估计也称得上肉中刺。”
这一点木娟还是知道的,但她却不担心,往日在北陵还不是一个个视小姐为敌,可小姐从未落过下风,如今还怕她一个小小的妾侍吗。
“若她真敢来招惹娘娘,以娘娘的聪慧,动手收拾了她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莫黎听了这话到是被逗笑了,沈玉京哪里是寻常的妾侍,她背后的影响力可不是一言两语可以蔽之的。
况且——“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高于坝,流心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我是如此,沈玉京也是一样的。”
梨木笑笑没说话,木娟看起来倒是想说什么,但还没来得及想好就看见徐璐推开门走进来,重重的咳了一下。
“殿下来了。”
梨木率先反应过来,拉着木娟从正门走出去,并贴心的关上门。
徐璐退到外室候着。
莫黎从镜子前走到桌子前,如今夜幕已深,或许钟离风有什么急事要说。
钟离风轻轻的推开门,好好的一个太子来见太子妃,搞得跟做贼一样,这让钟离风心里贼不是滋味。
莫黎微微偏过头:“殿下?”
钟离风关上门,轻手轻脚的走进来:“是我是我。”
看他风尘仆仆,莫黎想要给他倒杯茶喘口气,壶里倒出来的却是白水。
莫黎把盛着白水的茶杯递过去:“睡前她们会给我换成白水,怕我喝多了茶睡不安生,殿下凑合一下。”
钟离风拿起来一饮而尽,又推回莫黎面前:“你这儿的水都格外甘甜啊。”
莫黎不明所以:“殿下说什么?”
钟离风摆摆手:“去见了沈玉京和崔知檀,这个时辰了仍旧花枝招展浓妆艳抹的,待在屋子里总让我觉得闷气,之前分明都不会这样的。”
说完他又看了看眼前的莫黎,虽说平时她也不爱把自己扎得跟个刺猬似的,但此刻莫黎头上的钗环都已经去尽,屋子里只有新送来安神的百合花香,深吸一口气,再看看眼前的人,胸口堆的闷气才好像散去了一些。
莫黎当然知道钟离风什么意思,同样也因为知道所以愈发忍俊不禁,乖乖的添好水递回去才说:“书中说‘楚王爱细腰,宫中多饿死’,前朝臣子尚且在意主君的好恶,更别提殿下的妃妾了,今早我看见她们也的确大多是明艳飞扬,想必是因为传闻中殿下喜好娇媚灿烂女子的缘故。”
钟离风还没等说话,就看见莫黎笑弯弯着眼睛看他:“殿下的好恶变了,就觉得之前的明艳是花枝招展,说的好听点呢,可以是日新月异、斗转星移,说难听点那不就是……朝三暮四,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吗?”
钟离风想要反驳,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之前自己的确偏爱那种肆意风情,袅娜聘婷的女子,传出去之后妃妾也多这么打扮起来。
大概是因为小昙便是那样一个明眸皓齿、翩若惊鸿的女孩,初见崔知檀时候看见她在卖唱,那张像极了小昙的脸,再加上浓妆朱唇,倒真有三分小昙身披红衣跑到面前时候的气韵。
可这喜好是从什么时候变得呢。
莫黎看他发愣,以为自己说得太过,于是委婉的缓和了一下:“某些人真小气啊,往日在北陵比这重多了的话也是常说,还不都是一笑带过,怎么到了南桓身份变了变,就这么计较起来了?”
钟离风原本只是自省发愣,听见莫黎的话才知道她误会了。
“我不是计较。”钟离风笑了:“就是觉得委屈。”
莫黎眨眨眼:“委屈不是计较吗。”
钟离风托着下巴:“委屈当然不是计较,计较是我无缘无故生你的气不再想过来看你,这是在闹脾气。”
钟离风把茶杯递给莫黎,意思是继续倒。
“而委屈是我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儿,本来想藏着掖着,却被人给看出来拿捏,害得我虽然知错后悔但也只能自己憋着,还是想来看你。”
莫黎被这话酸的牙疼,尴尬的咧了咧嘴。
“殿下是受什么……打击了吗。”
钟离风也越笑越得意:“太子妃刚说我自作自受,的确很打击。”
莫黎虽然想笑,但却严谨地纠正:“是朝三暮四。”
钟离风顺水推舟:“那我更受打击了。”
莫黎无奈:“要不……我给你赔不是?”
钟离风笑够了才说:“那敢情好呀,我晚上没吃饱,你这儿有吃的吗。”
莫黎果断拒绝:“殿下自己要发胖,可别扯着我啊。”
钟离风故作悲伤:“这也太不受待见了些,怎么连口饭都不给吃了。”
莫黎才不管他:“厨房有的是想给殿下做饭的厨子,跑我这儿来蹭吃,殿下竟然不觉得脸红?”
钟离风反正已经死皮赖脸了,也不在乎再无耻一点:“你的厨子更合我们的口味啊。”
莫黎:“殿下你说话能稍微、就稍微讲点道理吗,我这儿的厨子做的都是我的口味,什么时候合您的了?”
“你的口味就是我的口味呀。”钟离风才不介意,莫黎不替他准备他就自己喊,扭过头就朝殿外安安静静的徐璐叫:“去替我叫太子妃的小厨房把晚膳热一热。”
徐璐不敢擅自行动,用眼神询问莫黎的意思。
莫黎瞪着钟离风,眼睛里一片不可思议:“殿下你还来使唤我的丫头。”转过头含着笑吩咐徐璐:“徐璐不理他。”
徐璐得了令低下头,继续默默的站着,嘴角不由自主的翘了起来。
钟离风啧了一声转过头:“这丫头我可不敢使唤了,你和雪淼都替她撑腰是不是?”
莫黎无辜的和钟离风对视:“殿下分明是悄悄来的,还要大张旗鼓地吃东西,生怕我不被这后院里的女人吃了吧。”
钟离风仿若耍赖一般瞪回去:“不吃就不吃,你就让我明早饿着去上朝吧。”
莫黎:……
“去悄悄地拿点吃的来。”莫黎无语,转头吩咐徐璐:“我看晚上的虾饺就挺好的。”
“那就虾饺了。”钟离风倒也不挑:“你家姑娘哪道菜吃得多啊?”
徐璐再次抬头用眼神询问莫黎,这回钟离风侧过身挡住她询问的目光:“她都答应我了,这就不用问了吧。”
背后的莫黎无奈地摇摇头:“徐璐你去吧,殿下估计是晚上吃的太饱撑着了,来找咱们麻烦。”
钟离风扭过头:“我是真的没吃饱,晚上在熙琼殿吃的,菜不好吃就算了,人也不下饭。”
莫黎:“……殿下真挑剔。”
钟离风:“我不挑剔啊,朱鸾宫里的东西我就都爱吃。”
莫黎:“这还不挑剔?”
钟离风:“或者,太子妃做的东西……”
“罢了罢了。”莫黎忍无可忍的打断他:“殿下不要抱有这种期望。”
钟离风:“我可是无怨无悔的在郡主府里做了许久的厨子,太子妃打算什么时候满足我这个心愿?”
莫黎倒是没说谎,她做的东西连街头快饿昏的狗都不吃。
大概也不觉得那东西是能吃的。
“我还不想背上谋杀太子的罪名。”莫黎摇摇头:“殿下换个心愿来的实际。”
原本钟离风只不过是随便说说,被莫黎这么一解释他倒是更好奇了。
表现出了更加浓厚兴趣的钟离风被莫黎看在眼里:“殿下不要不信,我所说的句句属实。”
钟离风:“不是我不信。”
钟离风低下头,喝了口水斟酌着:“只是在想,这许多年孤身一人的凄苦生活,如果连饭都不会做,你是怎么熬过来的呢。”
莫黎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钟离风说的是‘藤莫黎’这许多年的生活,也意识到自己无意间的放松说漏了嘴。
幸好还来得及弥补。
“火盆烤个地瓜不难。”莫黎微笑着昂起头:“出门买个几文钱的包子也容易。”
“最重要的是——”莫黎笑意更深:“我种花儿卖的还不错,大家也都怜悯我孤苦无依,所以街坊四邻都会照顾着我吃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