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鸿在牢房外站了许久,脑中一直在斟酌,该如何去劝说牢中的那位托伦部大皇子。
若是能将托伦部收入麾下,那青狼部无疑便是草原上真的霸主。
草原游牧自上次分裂以来,已过了上百年,各部落之间相安无事,和平共处,虽然如此,稍弱的部落却也免不了被强大的部落剥削一番。
这草原上原有十个部落,青狼部在军备力量上只能算得中等偏下,并不能与其他各大部争锋。
也正是因为如此,青狼部首领才愿意接纳这些中原人,来壮实自己的实力,才愿意听从周鸿的建议,闪电突袭,为自己的部落谋得更好的资源和地位。
如今,青狼部吞并了同为中等偏下战力的苍鹰部,实力也才堪堪迈入上流,仅与第三的穆赞部持平。
若想要更上一层楼,就必须要将排在第四的托伦部收入麾下。
否则,哪怕自己一方拥有专克骑兵的陌刀,怕也难以抵挡那常年练武为生的长天部和只靠游猎为生的狩狐部。
若是两个部落其中之一,对青狼发动攻击,那必定是一场恶战。
赢了,还要接受其他部落的蚕食,或是另一个部落的致命一击。
败了,便从此在草原上除名,周鸿的野心也会因此破灭。
所以,周鸿现在只有,绞尽脑汁,劝服这位大皇子。否则,青狼部始终都陷在危险之中,时刻都需要提防长天部和狩狐部的突袭。
周鸿缓慢踱步,眼中闪过无数可能的画面,脑中也有很多种假设,最终还是觉得,只有战争,才能勾起这位大皇子的兴趣。
周鸿转身慢慢推开房门,牢房内并不昏暗,正中间是一张宽大的桌子,上面摆满了牛羊肉,美酒佳肴,边上则是一张舒适的大床。这些都是周鸿吩咐手下去准备的。
他想起之前在阵前,将大皇子俘虏,说出要么降要么死那句话,是如何的豪气。可在对方压根不搭理他之时,便也无计可施,只能让人先将其押回王帐牢房,好吃好喝的供着,顿时感觉脸上火辣辣的。
大皇子此刻正睡在大床上,两手枕在脑后,右腿翘起压住左腿,两眼望着牢房房顶,似在想着什么。
他见周鸿推门而入,也只是瞥了一眼,便继续看着房顶,并未引起自己心理的变化。
周鸿见状,只是慢慢走进牢房,将房门反身掩好,再踱步到桌边坐下,也不着急开口,倒是先拿起桌上的牛羊肉慢嚼起来,吃了几块,稍觉口渴,则将就桌上的酒壶往嘴中倒酒。
这一幕,丝毫不像在牢房之中,两人也不像将军和囚徒,倒像是夜晚刚回家的大哥和早已入睡的小弟。
桌上的灯光跳动着,将周鸿的脸庞照亮,此刻竟丝毫没有往日的严肃和贵气,仿佛只是一个在酒楼中大吃大喝的酒客。
越吃越停不下来,干脆双手齐动,弄得手上和嘴上全是油渍,自己不觉一点失态,反倒是难得的自在。
大皇子听见周鸿吃肉喝酒的声音,有些不耐烦,眉头微微皱起,侧过身,面向墙壁。
周鸿见状,嘴中微微翘起,却依然不停咀嚼,等到将手上那块肉全部塞入嘴中,再将壶中美酒全部饮尽,慢慢放下酒壶,这才消停。
周鸿打了个酒嗝,用怀中拿出一张布,仔细地擦了擦手和嘴角,再放进怀中,这才将双手放在两腿之上,对面向墙壁的大皇子说道:“我以前,也是皇子,我的家在长城以南,一个叫北川国的地方。”
周鸿下意识将声音放慢,似在回忆父母讲述这段往事之时,愤恨中带着无奈的神情,继续说道:“可是,我所在的国家被灭国了。”
大皇子听闻此言,不知其意欲何为,只是心想:你家里被灭国了,干我何事。
周鸿见其没有一丝动作,也不着急,继续说道:“这草原上,其实也和中原一样。你别看之前十个部落和气一团,实则早就暗流涌动。你其实比我清楚,分久必合是历史必然,谁率先发动攻击,谁便更有主动权!我,不过是一个促进者。”
大皇子自然是知道,近些年来,随着资源紧张的问题爆发,各部虽未爆发大的争端,小摩擦总是时而发生,无论是长天部还是狩狐部,或是其他部落,也都在暗中操练兵马。
周鸿见其还未有所动作,心中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方向,决定来一个激将法!随即说道:“我知道,大皇子你喜欢打仗,但我见你先前的策略,却是有勇无谋,莽夫一个!”
大皇子听见这话,顿时不乐意了,脸上怒气冲冲,牙根竟咬得直响。自己好歹带着军队四处围击马贼强盗,自认还是有几分老辣的战术,如今被人说成有勇无谋,怎能不怒?!
大皇子咬牙低声说道:“呵!若非你用那些我未曾见过的兵器,我岂能败?你只是个投机取巧之辈!”
周鸿见这大皇子有了反应,眼中慢慢便有了光彩,嘴角也再次上扬,搭上话了,就好办了。
周鸿不紧不慢地说道:“这武器,自然是重要的一环,可你带兵也有问题!”
大皇子现也不怒,只是嗤笑一声,说道:“哦?那你倒是说说,我这五万骑兵,急冲你王帐,有何问题?你拿什么来挡住我这两支,同时射向你双眼的利箭?”
周鸿听见其发出的嗤笑,心知其心气极高,便只有打压其心气,才有机会让其俯首,于是浅笑一声,慢慢说道:“正是由于你如此托大,将骑兵与步兵分割而开,我才敢说,哪怕没有这陌刀,你也必败!”
大皇子闻言,眼中满是气愤,认为周鸿在胡说八道,立马转过身,从床上坐了起来,面对周鸿,再用两眼直瞪着烛光中的他,想要从其眼中找到一丝慌乱和说谎后的不安,可是,看到的却只有对方的镇定自若。
周鸿见状,面色严肃,紧紧地反盯着他的眼睛,嘴唇轻启,故意将声音放低,以便让其听得更专注一些,“我青狼部吞并了苍鹰部之后,虽根基尚未稳固,可这军备实力却实打实的与穆赞部有得一拼!你带兵长驱直入不假,那是因你们有十万之众!哪怕是现在的整个青狼部加起来,恐也不是对手。可你错就错在步骑分离,前后不接!”
大皇子闻言,眉头一皱,显然有些不耐烦,右手一挥,不屑说道:“别说那些虚的,直接说你的战略。”
周鸿不恼,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你让两支骑兵分为左右两翼,也无非是知道王帐乃依山而建。分军而行,不至于因单道同行,因这绕山而拖慢速度,想打快攻。这点我还是得高看你一眼,不愧是常年追杀强盗的老手。”
大皇子听周鸿如此说道,脸上竟有那么一丝得意,却又好似觉得哪里不对,思考片刻,才恍悟过来,眼神凶狠的盯着周鸿,咬牙切齿地说道:“若是你专程来嘲讽本皇子只会打强盗,不说说你那莫须有的战术,那便请回吧!”
周鸿见其听出了弦外之音,也不是无脑之辈,心中更加欣喜,若是能将此人招至麾下,哪怕只是合作也行啊!稍加指点打磨,定能成为自己日后,反攻中原的一大助力!
周鸿将右手竖直抬起,随后将手肘慢慢放在桌上,让右手尽量显高,紧握成拳。
见大皇子眼神紧盯着自己的拳头,便再缓缓伸出食指,说道:“首先,我会让两万弓箭手分为两拨,分别藏于王帐左右之后的山上,再让两万步兵藏于山脚密林。只等你五万骑兵一到,立马便万箭齐发!顿时,便能让你奔腾的万马,人仰马翻,阵仗全散!随后,再让步兵从密林之中急冲而出,你岂不是五万骑兵都得没在这里?!”
大皇子闻言,深深吸了一口冷气,却是如他所说,一旦骑兵阵型散乱,便是步兵的刀下菜,没有了膘肥体壮马匹的带力,如何能将马战的优势发挥出来?!
更何况,最主要的是阵型一散,又见突然杀出一大股兵士,定然军心、士气跌落谷底,这才是最致命的!
周鸿见其吸气模样,知其也认同自己的观点,于是便又缓缓伸出食指,继续说道:“我再令两万骑兵,人手提一颗你方骑兵的人头,一路高声呐喊‘青狼必胜!’等到了近处,先将人头抛出,再万军冲锋,你那五万步兵,见这浩浩荡荡的人头和万骑冲锋,是跑,还是不跑?!”
周鸿说完,便将二指向前再多伸了两寸,似要让大皇子看得更清楚一些。
大皇子脑袋中此时一片混乱,方知自己却是鲁莽了!也知眼前此人带兵能力确在自己之上,便缓缓将头低下,可是他却依然有一丝自己的尊严,说道:“我拓跋锋不可能投降,顶多劝我父王合作,若你接受,便看你的诚意,要不然,你杀了我便是!”
周鸿闻言,心中乐开了花,这正是自己煞费苦心要的结果,表面上却不露声色,只是淡淡说道:“你去劝你父皇,与我青狼结为盟好,作为诚意,需让你留在我身边,我可以教你兵法武艺!若是有其他部落攻向你托伦,我青狼绝对不会袖手旁观!若是日后,我们侥幸统一了草原,便封你父王为仅次于可汗的草原摄政王,一同征战中原!大皇子,你看如何?”
拓跋锋稍加思索,回道:“好,我明日便回去,尽力一试!”拓跋锋终是眼冒精光,笑了出来,起身上前,一把抓住酒壶,晃了晃,随后大声喊道:“酒都被你喝完了!”
周鸿大笑道:“酒很多!随我回王帐大厅,咱们去喝个痛快!”
两人便互相扶着,出了牢门,到王帐喝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