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湘听完任笙断断续续地,讲完一个名为“单纯少年买梨被熊孩子盯上,最后因为一通电话误入互怼现场”的故事,与他同样陷入了迷茫状态中。
巧,真的是太巧了!
她心中转过一些念头,目光从刚一进门就莫名乖巧的离景身上划过,又转向了正捧着热茶四处打量周围的陆霖,最后才看了一遍从书包里拿作业本出来的任笙。
那道疑惑的泡泡沉入了脑海中。
不,应该是她想多了。
离湘起身又去给自己倒了杯热水。
她把写好的作业递给任笙,又端了些水果和吃食上来,招待了他们一会儿。陆霖眼看人家姐弟重聚,也不好打扰,就识趣地领着任笙和作业先离开了。
等到人都走了,家里只剩下离湘和离景的时候,这两人反而都安静了下来。
陆霖分神操纵着这具马甲,也一同进入了沉默中。
他疯狂思索着,一个久别重逢的少年,在再次看到姐姐的时候,会有什么反应?
欣喜?高兴?感怀?不知所措?
他是该先报备一下马甲的这几年的生活情况?还是先说说近期的计划安排?亦或者是先问问女主母亲怎么样了,这些年她们过的怎么样?
要不……还是接地气一点,先问问女主今中午打算吃什么?
总之,太多的想法在他的脑子里冒了出来。
但,最后让他选择打破沉默的,还是离湘默默剥好皮递给它的橘子。
离景垂下眼眸,目光柔和了下来,难得的不再露出嘲讽。反而抬起头,那张略带稚气的脸,第一次出现了符合年龄的神情。
“今天,你涂了口红了啊!”
“啊,是的。”离湘低下头,试图用手背抹掉。
因为想着要去接弟弟,所以发现自己有点重感冒后,反而罕见地画了个淡妆。想要亲人看到自己最好的一面的执念,是无关性别,不论男女都会有的吧!
“你不用把口红擦掉”,离景伸手在对方之前制止了她,少年眼中多了一份无奈,“你能不能听我说完再行动啊!”
“我又没说你涂的不好看。”少年皱着眉,气鼓鼓地回复她。“我可不是咱爸那个老顽固。”
“啊?”
“我的意思是”,离景很认真地看着她,忍不住叹息了一声,“它很好看”。
“你今天的唇色…很好看!”
涉及到自己的亲人,少年说的格外认真,仿佛不是一句单纯地无心的夸赞,而是一句至理名言。
于是离湘也柔和了目光,一本正经的脸上多出了丝笑意,好像荒原被绿意覆盖,丁香花亲吻她的嘴角。
她也同样认真地回应道:“我也这么觉得。”
“你应该多打扮打扮。”
“因为我是女孩子?”
“不,才不是呢”,离景不是这么肤浅的男孩子,他小声的嘀咕道,“因为你是我姐。”
听到这声“姐”,离湘拿杯子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她咬住嘴唇,忍住那刹那的欣喜,耐心地听对方讲完。
只见离景孩子气地告诉她,“因为我想要一个漂亮姐姐啊,到时候我就可以带你去学校逛逛,或者等家长会的时候你跟母亲一起过来。”
“让我的同学们都羡慕我,羡慕我有这么好看的姐姐。”
少年说得如此理所当然,连带着离湘也忍不住唇角上扬。
她笑了起来,向离景承诺,“好啊,我随时都等着。”
“既然姐姐答应了我的请求”,离景飞快地过度到了新称呼上,捧起小脸装作天真的样子,“那作为交换,我也答应姐姐一个请求吧!”
离景:“老师说了的,等价交换。”
离湘瞥见他稚气的脸庞,心下一软,又想起那个上次跟任笙讨论好的剧本,突然有点不确定了,“我倒是有个想法,不过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毕竟,有想法是一回事,能够实现又是另一回事了。
“但是,等到它真正能够成功的那一天”,离湘握紧了笔记本,想起和任笙交谈的关于戏剧和音乐的东西,心中燃起了一簇小火苗。
“等那一天来临,我希望你能看见。”
假如多年之后,真的有机会让这个剧本成了音乐剧,首映的那天,她一定会叫上家人陪同,以及……让“那斤人参”也一起。
离湘倒是有想过,自己的想法是不是太天方夜谭了一点,不过不知为何,在别的事上她都可以保持谨慎,唯独只要一想到创作音乐剧,她就莫名多了一股自信。
仿佛,有个女孩的声音曾多次出现在她的意识里,告诉她,“你会成功的,你一定会的。”
或许是梦吧,不过怀抱着梦一直努力着,永远不会有“醒来”的那天,这样也不错呢。
然后火苗燃烧了起来。
陆霖的意识停留在马甲中,看见谈到“那一天”时,女主的脸上蓦然多出的光彩,心思百转,又把注意力投向了男主那边的马甲上。
看来,我应该加大力度一点了。
要是不早点解决问题的话,雇主也会生气的吧!
…
…
陆霖开着车驰骋在公路上。
它看了一眼后座的任笙,对方正翻开手机,打着字,根据现代世界在脑海中的直播,它知道对方是在网上跟离湘聊天。
正寻思着这么开口找话题的时候,任笙却说话了。
对方的黑色眼睛里盛着好奇,语气却意外地执着,“叔父,上次在看芝加哥的时候,你说你也喜欢音乐剧。”
“那你能告诉我,它好在哪里吗?”
陆霖:“这可就说不准了,理由太多了。”
“不过,你要是真有兴趣的话”,它伸手从口袋中拿出两张票,慢条斯理地向对方介绍,“可以去看看这两部的现场。”
任笙接过两张票,仔细读着上面的名字。
“罗密欧与朱丽叶以及……”
“我的遗愿清单?”
对啊,法罗朱和遗愿清单。
陆霖点了点头,丝毫没有觉得自己的选择没什么不对。
可是……
任笙:“我看了一下,罗密欧和朱丽叶这场,是法语音乐剧对吧。而遗愿清单那场……是中文的啊!”
“是的。”
“您是不是忘了,您亲爱的侄子根本不会法语。”看吧,任笙连敬称都搬出来了。
陆霖面带微笑:“你也好像也忘了,自己当初是怎么看完芝加哥的?”
“剧场有字幕啊!”
“…………”
任笙对上叔父和善的眼神,尴尬地笑了几声。
他表示:“我刚刚只是中了某种duff,你信吗?”
…
…
叔父马甲不信。
离景马甲也不信。
这个还是初二的少年,起先用一番话暂时获得了女主的认同和亲近,此刻正拿起手机,假装和某人聊天中。
当看到任笙犯傻的时候,进入马甲的陆霖差点笑出声来,不过它还是明显被愉悦到了,甚至都小声哼起“世界之王”了起来。
“ les rois du monde vivent au sommet
(世上的国王生活在金字塔尖)
ils ont la plus belle vie mais y'a un mais”
(他们有最好的视野,却没有梦想)
“你在唱世界之王吗?”
离湘吃了午饭,又倒了杯热水,刚吃了点感冒药。不知道是不是药物副作用的缘故,她此刻有些困倦,正准备先去睡个午觉,下午再带对方去周围逛逛。
结果刚放完杯子,就听见对方在哼熟悉的歌。
陆霖在编写马甲设定的时候,想过离景这样一个熊孩子,对待亲人应该是怎样的态度。
考虑到这次的马甲,回跟女主和她母亲住同一个房子里,所以干脆写设定的时候,设定的对方是对外熊孩子,有多毒舌就有多毒,但对家人却是挺不错的。
而且,在长辈(包括哥哥姐姐)面前特别会装乖。
离景点头,“就是世界之王,姐姐也看过法罗朱吗?”
提到这个,离湘倒是提起了点兴致。
“网上看的01年版本的,当时看的有多甜,结尾be时就有多痛苦。”她回忆起自己的观剧感想,不得不承认,这部音乐剧本身质量很棒,但是只要一想到结局,就忍不住失控。
没办法,谁叫原著是莎翁写的,结局又不能改。
离景挠了挠脸,特意让脸上出现了点薄红,有些不好意思,“是我闲着没事想哼哼几句啦,姐姐不是要去午睡嘛,关上房门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对了”,它装作似乎刚想起来什么的样子,从包中拿出一个彩色包装的迷你小罐子,也就比大拇指大点吧!
它将迷你罐子递给离湘,并一脸无辜地告诉对方,“这个里面装的是祈愿星,据说制作的时候,用香薰熏过,会带着点香气,能让人更容易入睡。”
“传说,把这个放在床头,会给人带来美梦。”
“姐姐一定会喜欢的!”
离湘收到这个罐子后,看它的目光更加慈爱了,亲昵地揉了把对方的头发,就上楼准备关门睡觉去了。
她关上房门,好奇地打开了那个小罐子。
果不其然,里面盛放着一颗纸星星。
是用蓝白条纹纸叠成的,把它放在鼻子下,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栀子花香的气味,挺好闻的,离湘轻嗅了一下,顿时感觉因为生病而发昏的头脑,也清醒了许多。
离湘还眼尖地发现星星的正面上,似乎写上了一行字,在小巧的纸星星上写字,这叠的人是玩微雕的吗?
她轻微吐糟了一句后,就将纸星星放回小罐子里,合上了盖子,翻过来看了一眼罐子底部上的萌化版小蛇图案。
真奇怪,这蛇为什么会缠绕着栀子花?还有那行字?
离湘越想越在意,还是忍不住把纸星星再次拿了出来,用手机照了张照片,再放了回去合上。
她放大了那张照片,端详着上面的黑色小字。
——这是赠予你的小星星。
没有长篇大论,没有署名,就是这么单薄的一行字,奇怪的是,这行字太端正了一些,或者说,假如不是确定了那是手写的,她都会怀疑这是不是打印出来的。
而楼下的离景则对现代世界会心一笑。
共情世界的主角——观星者亲手出品的纸星星,拥有了部分治疗师的作用,原本是送给它当时的马甲当作简化版的随身蓝瓶,防止它的马甲失控炸成烟花。
而即将离开共情世界的时候,那方世界意识还特意将第三次星潮爆发源头中的一颗星辰取了出来,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将融入这颗纸星星里,在它走的时候,丢给了它。
“给你的,别以为我会好心给你做优化。”
“我最多,最多只是做了一小点加持,听到了没有。”
“我在上面写了一段祝福,不过你可不准打开看!!绝对不准!!”
“还有,不准丢了它,好歹也是我和我家主角的礼物。带着这个,凭借着你的能力,最多也能做到那些治疗师可以做到的事了。”
陆霖没打算把纸星星的具体作用告诉现代世界,它只是选择性地说出了一部分东西,那东西有镇静安神的作用。
并且,因为本身的特性,能够作为入梦的媒介和女主的梦链接起来。
当有人闯进女主的梦时,它设在上面的术式,会主动把它拉进去。
而现代世界则鲜有地狐疑起来,“你确定,那东西上面有另一个世界意识的力量,而且我扫描过,上面竟然还附带了一个世界的坐标位置。”
“送你东西那个朋友,不会也是世界意识吧?”
陆霖则眨了眨眼表示,这些都不重要,我们现在应该做的,不是守“梦使”上门吗?
现代世界半信半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