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意地夹了块少了一片叶子的菜心，还没细细咀嚼，耳朵里就自动录入了千篇一律的客套话。
有些话，你不想听，但是又不得不听；有些场合，你不想参与，却又无法避免。人有时候就是这么无奈，生活在一个固定的规律里，缺了一点说走就走的潇洒。
鹿菲无聊地望向窗外，黑色的网格纱窗将她的视线切割成无数个四四方方的小方格，对面的人家窗户紧闭，空留下悬挂在阳台被雨淋湿的睡衣。
“晓亮怎么没来啊？”
说话的人是二外公，也是鹿菲外公的哥哥。她外公在家里排行老四，也是最小的儿子。老大很早就移民去英国了，现在一直定居在那里，一般不会回来。所以聚会的时候也就只有三家人。
晓亮是她爸爸，亲戚们称呼的时候似乎总喜欢去掉姓，也是为了突显亲近吧，但人与人的关系又怎么可能真的那么亲近呢。
“他去加班了”妈妈轻声开口，拿起桌上的果粒橙，给鹿菲倒了半杯橙汁。
果然每次一年一度的盘问又来了。有句话说的好，远亲不如近邻。鹿菲觉得特别有道理，也许是人性使然，亲戚在她眼里总是很喜欢看热闹，有时候还落井下石，巴不得发生了什么大事才好。
“啊，去干嘛？”二外公皱了皱眉，本就不大眼睛此时快眯成了一条线。
“他有事去加班了。”
鹿菲有些没控制住情绪，在她妈妈还没开口之前脱口而出。
往日里总说小孩子不懂事，现在她算懂事了吧。
“哦哦，加班去了是吧，蛮辛苦的。”二外公随意应答了下，喝了口白酒，便又转身和二外婆窃窃私语。
“嗯，快吃吧，这个你最爱吃了”老妈嘴角微扬，包了一个片皮鸭递给鹿菲。
片皮鸭是一道特色传统名菜，吃法尤其讲究。首先要挑选鲜嫩的面皮，不要太厚，影响口感；也不要太薄，酱料会容易漏。
其次，在面皮的正中央先里先放上一块鸭肉。最好吃的鸭肉是要带脆鸭皮的肉，不能全是肉，那吃起来会太老；也不能都是皮，不然太油了，对半开则恰到好处。
接下来可以依据个人喜好再加上适量切成丝的黄瓜和大蒜。最后是片皮鸭特制的酱料。
甜面酱是美味的关键，表面看上去和醋一个颜色，但事实上截然不同。酱料是店铺里内部自制的，鲜美浓稠，甜而不腻，就是只有一小包，蘸了没几次就没了，吃不够。
饭桌上的谈话声就一直没中断过，老人们总是很喜欢回忆从前的事情。从他们小时候经历革命，再到儿女们出生从农村迁移到城市，慢慢地把他们抚养长大，再成家立业，同时自己也到了退休年龄。
不经意间谈起的点点滴滴都可以引发出无限回忆。
好多她们自己的事情，有时候连她们自己都记不得了。但有关于你的事情，你不记得了，要看照片才能回忆起来，而她们，总能说的清清楚楚，描述出一个完整的画面，比照片上的还要丰富、清晰。
因为你，被她们放在了心上最宝贵的地方；因为你，独一无二；因为只有你，可以让她们倾其所有，却从不求回报。
“对了，你们家孩子今年也要上高中了吧”二外婆放下手机，抬头看向三外婆。
“对啊”三外婆没想到突然叫住她，哽了一下，吐出嘴里的半根鱼刺。
“那你们准备考去四校嘛？”二外婆继续问。
谁都知道三哥哥读书一直不太好，经常玩闹，但三外婆本人也一直不怎么提及。鹿菲还是有次碰见三阿姨才知道的。
“四校啊”三外婆面露苦涩，没答话。
二外婆眼睛直直地看着她，仿佛怕错过了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才缓缓开口，“我们这成绩，还是算了吧。就近读好了，接送也方便。”
“那倒是。我们为为啊，说景华中学老师都不太好，所以他准备考到华师大二附中去。之前暑期的夏令营他都已经去了。”
鹿菲觉得景华中学就很好啊，虽然是区重点，不是市重点，但关键是离家近啊。有什么事情随时可以有个照应啊，而且其实景华也算区重点里面很好的了，比几所市重点也不差啊，怎么就不好了。
“哦哦，那也挺好的”三外婆点点头，夹了几块鱼肉给三哥哥。
“你知道吗，我现在看他们做的卷子，什么也看不懂，像天书一样”二外婆声音有些尖，高分贝总是很容易吸引大家的注意力。
“是啊，小孩现在学习压力大，功课也比我们那时候难多了”舅舅舅妈都纷纷说话。
“多吃点”注意到鹿菲的视线，三外婆露出慈祥的笑容，又挑了些番茄炒蛋给鹿菲。
“小时候你吃的最多了。”
鹿菲冲她笑了笑，小的时候外公外婆工作很忙，也没时间领她，几乎都是奶奶带。
后来三外婆偶尔也会来看看她，每次来都会给她带好吃的。她也会经常去三外婆家玩，印象中就是小型的儿童乐园，每次她去玩看到好玩的都会顺走两三件。
还记得她有一次和三哥哥抢迪迦奥特曼的玩偶，三外婆表面上答应了三哥哥不把玩具给她，但是她走的时候还是会偷偷地把玩偶塞在她手里，还说不要告诉三哥哥，就说不知道放在哪里不见了。
当然那时候三哥哥还在洗澡，不过不知道他洗完澡回来看到玩偶没了，脸上会是什么表情，估计肯定很精彩。
所以她觉得小时候三哥哥肯定没少吐槽她，心里不知道抱怨了多少呢。
“今天回家时间还算早，我们去Touch买点面包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