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可否有异议?”李治厌恶地问了一句。
这是正常的程序,不是皇帝下了诏书,马上就能执行的。若是各位宰相与群臣反对,照样将你驳回。也不是统治者帝王本身与自己过意不去,这个制度造成了皇帝权利无限地过大,容易出现暴主与昏君,因此需要大臣监督以及分担事务。
可没有一样制度是完善的,若是宰相权利过于集中,容易出现权臣控权的现象。因此,各个朝代又对宰相进行分权削弱相权的一些举措,但还是不能禁止,所以作为帝王本身,需要制造一些朝堂上出现一些对立的大臣,使所有臣子不能受某一个重臣控制,让权利平衡。说白了,这就是所谓的帝王心术。
所以许敬宗之死,所有群臣与百姓皆交手称赞,可是武则天与李治皆感到心痛与不快,就在于此。
问完了,看了一眼,主要是宰相,其他的大臣不敢干涉宰相任命的。太子党的几个宰相不作声,李威出事,一个个傻眼了。其他几位宰相,得到好处更不作声。张大安嘴张了张,可是皇帝与皇后知道李贤扮演了不光彩角色,尽管没有证据。也得不到证据,可所有事情非得需要证据才可的吗?再说,就是得到证据,也不能将此事公开天下。
想得到,终归需要付出的。
于是也不吭声。
“那么就散朝吧。”李治说完起身。
“恭送陛下,”群臣唱喏。看着李治站起来,张大安等人眼中还是出现了一些光彩,虽损失了一名宰相,可是高智周担任御史大夫,权利也不小。主要是监国,迈出了第一步,就能迈出第二步!而且得到监国名义,就能名正言顺拉拢更多的大臣加入雍王集团。
武则天在帘后看着这些人得意的表情,冷笑一声,心中骂道:“鼠目寸光之辈!”
是监国了,丈夫为了国家将来,不得不提前培养一下次子,这是就着大局的。然而丈夫心中当真不生气?若是这小不孝子仗借着监国,胡作非为,而且是必然的,几位宰相皆不向着他,必然发生种种的冲突,丈夫就会重重失望。
丈夫认为次子是才华,不错,是有才华,写了一手好文章,可写文章与治理国事是两样的。一旦给了这个大好机会,而这个不孝子让丈夫失望,他永远也休想有抬头之日!
说明了,是一次培养机会,同样是一次试探。
冷笑的不只是武则天一个人,裴炎也在冷笑,这是一群蠢货啊。太子生死不明,即便武则天不将此真相公开,李贤与张大安也脱不能嫌疑,正是举国百姓忧虑伤心之时,还逼迫皇上下让出监国的诏书,蠢啊蠢啊!加上诸多宰相反感,这不是监国,是在上火架烧烤啊!
其实争来争去,武则天才真正得到了好处,中枢塞进了好几名宰相,自己未必是,未必甘心,可那个王德真是啊,那个薛元超也真正下水了,若是崔家同意李显的亲事,崔知温也下水了,还外搭一个工部尚书。
可不是所有人有这两人的眼光,又有一些大臣开始站队了,加入雍王一方。而百姓呢,对李贤倒不是很排斥,可怎么做,也赶不上太子,只是想念,只是牵挂,只是埋怨皇上刻薄,为什么这么急?再等等,也不迟。
然后长安全城百姓到各个寺庙替太子上香还愿,祈求太子能够平安回来。
听到这个消息,武则天心中大定,长子的民意所向,无疑成了自己最大的帮手。无论次子如何做,即便绽放了一些小光芒,可那个小星星的光,能与日月相比么?不监国看不出来,一监国,埋怨的百姓更多。
……
崔家兄弟也是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的。
崔知悌将崔知温喊来,说道:“皇后高明。”
说到底,武则天沉默了数年,还曾经一度让李威差一点压住风头,所有人都疏忽了,这个所有人是骇人的,包括裴炎、刘仁轨、李治在内,连裴行俭都低估了许多武则天后来的作为与种种手段。至于张大安,就休要提了。若是知道武则天后来的作为,打死他,也不敢说这个歹毒主意。
崔知温回味了一下,终于反应过来,这个监国的种种害处。当然,若李贤真是李世民那样雄才大略的主,这就是一个大好的机会。可是不是?若真是李世民,会出那种下三滥的主意?
“大哥是……?”
“你派人通知一声周王,约他在那一个茶楼谈一谈,看看他的动态。”一旦亲事若成,他就是岳父,自不好亲自出面。
“是。”
派人通知了李显,李显十分纳闷,这个新宰相找自己有什么事?
这是李治纵容,若是原来,身为宰相,不能随便与几位皇子或者太子交往的。因此,局面在一步步地失控。但是宰相,自己不能不从,两人在长安某一处茶楼碰了面。
进了雅间,让伙计上了茶,李显问道:“崔相公找我有何贵干?”
“只是聊一聊,听闻殿下喜欢游畋?”
难道这个新宰相是想教训自己?
“喜欢。”瓮声瓮气地答道。
“游畋也可以,太子以前也游畋过,可终不是正途,只能当作消遣。正途还是要多看经史,道德文章。”
“我知道,崔相公,可那是太子的任务,我是皇子,不是太子,只要不为非作歹就行了。”
资质果然平庸之极,可这一句我不为非作歹,也能有圈点之处。继续和颜悦色地说:“但是太子现在凶多吉少……”
“谁说大哥凶多吉少?他一定会回来。”李显暴怒起来。
不错,不错,崔知温又加了一份欣赏。但眼神里一暗,其实太子才是真正不错的,那个雍王,大哥如此,居然好意思下手。将李显按了下来,说道:“殿下莫急,我只是就事论事,作一个假设。”
李显也气沮下来,再不懂,也知道崔知温说的是事实。
“我还有二哥。”
“可我听到一些风传,说之所以张桂东前去青海,正是雍王手下亲近大臣张大安出的主意。”
“这个张大安,委实可恶!”
“你对你二哥印象如何?”
李显没有回答,可眼中厌恶神情,一眼就知。岂只是他,就是老四以及小妹,那一个不对这个二哥深恨痛绝。
“还是太子好啊,当年你的王妃被宵小害死……唉。”
“当年之事已往,崔相公,休提。”
“是,不过前来,我要对你说几句话,这世上除了少数几个挚友外,很难分得清是朋友,是敌人,今天是朋友,明天有可能是敌人,今天是敌人,明天有可能是朋友。”
李显醒悟过来,这个崔知温喊自己前来,是想说某些话儿,脑海里想,却想不明白。
“众德莫过于孝,孝才最大啊。”
“崔相公,能不能说明白一点。”
崔知温想抽他耳光子,这还不明白?只好忍着焦急,说道:“前些天,皇后与臣等一晤,言下之意,对你颇有欣赏。”
再不明白,崔知温能端起茶壶往他头上浇茶水了。
李显惊愕起来,道:“怎么可能?”
总算又满意了一点,品行不恶毒,对大哥惦念,这个很重要,论才华李显无法与雍王对抗。只能拿品德做文章。对皇后有些忌恨,但不重,那么就可以调和。但这个累啊,现在是没有过山车,那感觉与坐过山车差不多。难怪皇上知道雍王的真相后,还在表示支持。没得选择了!
“这世上没有不可能的,就象太子,那么好的一个帝国继承人,现在却在落难。”
“大哥的事,休提。”刚要暴跳,又忍了下来,道:“可是对这个我真不会去想。自己知道自己的,才能不够,也不会有什么大臣对我支持。”
“那也未必,皇后说不定就会支持你,这要看你的表现。还有一件事,明天到我大哥家中一聚,若此行能成,我们兄弟二人会支持,甚至崔家一些成员也会支持你。”
这就是唐朝的相亲,借聚会之名,两人对一个眼。实际上李显长相还是不错的,也看了许多书,能写马马虎虎的诗赋,就是喜欢游手好闲,没有两个哥哥出色。
李显这一次反应过来了,迟疑地说:“是真是假?”
“我会向殿下打诳语?”
“谢过崔相公。”
“不用,喝茶。”
好了,李显也正式下水了。
……
几天后,长安一件大事传了出来。周王李显重新选了工部尚书崔知悌的六孙女崔婵为周王妃。本来这真正是一对门当户对的婚姻,清河崔家不提,崔氏兄弟位高权重,这个崔婵品行也好,长安有名的淑女。李显虽然喜欢游畋,也没有什么恶行,长相英俊。正好配上了。
但在这个关口上,就是一个普通的百姓也要忍不住胡思乱想。
与当年给雍王订亲一模一样,这个皇帝倒底想做什么?难道又想将雍王送到青海?不能折腾啊,就那么几个儿子,折腾完了怎么办?
可还是没完,接着皇后大肆宴请群臣,为皇孙办生日宴席。
不象李贤招招刀光血影,然而软绵绵的刀子,看似柔弱无力,却刀刀见骨。
郝处俊仰天长叹:“大唐,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