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人各自打着小算盘离开。
王德真是最高兴不过,他本身上位,就是武则天拉上来的,自己满身上下都放射着武则天石榴裙的霞光。当然,他不希望与武则天对着干的李贤上位。
可是李贤上位似乎成为必然,太子生死未卜,张大安上窜下跳,就连张文瓘、李义琰等大佬一个个几乎都默认下来,总归是皇上的儿子,落在皇上的儿子手中,比落在皇后手中强。可这个真相传播出去,这些宰相还会不会支持雍王呢?
为了夺嫡,互相杀害,史书并不鲜见。关健李贤这个手段太过毒,去借大唐的死敌吐蕃人之手杀的。因为王皇后案,长孙无忌、褚遂良案,上官仪案,皇后在民间风评不佳,但李贤的做法呢?
想到得意处,他不由大笑:“张公瑾、高士廉,你们当初英雄了得,却只有这样的子孙后代!”
裴炎比他想得更长远,自己孤傲一人,李贤拉拢了几次,皆没有成功,这个人外表看起来儒雅,可实际上肚量并不宽大,这一点,还不如他的大哥,再说老三,也未必能上位,因为其妃之死,恐怕武则天心中也担心,若有一点半点不对的地方,有可能也立即废去。不过有可能崔家人会相助……
头脑理了理,好乱的一盘棋,自己都看不清了。
最好的未来就是雍王与周王皆不能上位,而是太子的那个儿子上位。皇上肯定没有几年好活,这一点大家心知肚明。可是扶立那个小鲁王上位,却是很困难的,皇后一定会想的,但反对的人更多。第二要有时间,必须这几年皇上不能死。时间太短,皇后没有操作的余地,最好活一个三年五年的,皇后有了操作的余地,再放出什么风声,说鲁王天资过人什么的,就是天资不过人,只要有人去抬去捧,连晋惠帝都能上位,况且鲁王。
想到这里,对下人说道:“请明崇俨过来一叙。”
一会儿明崇俨请了过来。
沉声说道:“明崇俨,你为什么对皇后说,要给皇孙办生宴?”
明崇俨看着他,又看了看屋子,屋子四壁皆空,所以裴炎无论李威怎么反感,赞成他的大臣很多,人家做官有才干,而且清廉,学问更是能拿得出,出身又好,几乎所有条件他都沾上。
但心中暗惊的,这个裴炎原来也不是自命清高啊,暗中投奔了皇后,幸庆幸庆,幸庆自己为了打糊涂主意,一直在想办法向皇后靠拢。恐怕这才是皇后的冰山一角。
既然是“自己人”,明崇俨低声说道:“裴侍郎,我对医理也算是精通,这些天经常替皇上医治。皇上的身体最少还能活一个四五年。若调理得当,有可能会活上一个六七年。”
“我知道了,来,来,吃些水酒。”说着让下人端来煮豆子与劣质葡萄酒。
这个还是你来享受吧,明崇俨摆了摆手说道:“不敢打扰裴侍郎,在下告辞。”
裴炎也不留,一个小人罢了,但脑海中思路更加清晰。皇后的大权主要还是皇上给的,现在皇上越来越糊涂,五六年,六七年时间,什么都能发生啊。可以想像一下,未来一个不满十岁的小皇帝登基,还有一个养在深宫的太后。至于那个碧儿,全部无视。
休要说那个江碧儿地位低,莫要忘记太子在民间,在大臣中间的声望,一旦事情真相出来,就是这份同情,也能为那个小鲁王增加不少分。
做了!
裴炎终于决定从幕后走出来。
薛元超只是感到羞侮,正式往脸上开始贴武字,于心不忍,来到雍王府。
很热闹,许多大臣,正在觚筹交措,行着各种酒令,还有几个臣子在投壶,热闹非凡。很简单的一个想法,太子想活着出来,机会万不足一。看一看刘仁轨这个颇懂军事的大佬,一提起太子皱眉苦脸吃苍蝇的表现,看看裴行俭说话叹息的表现,就可以知道。
皇上身体不好,老三才能又差,不选雍王,难道选排挤到连京城都不让进的李上金与李素节?所以张大安与高政才合伙想出这个计谋,吃准了皇上,虽然你知道了会不高兴,但你除了雍王,再无第二人选。
对他们心理,薛元超能掌握的,是不是这样?想到了明崇俨,想到了自己,想到了深藏不露的裴炎,叹息一声,走了过去。
李贤远远地就迎了过来,春风满面地说道:“薛相公,今天是那一阵风将你吹来了?”
“不敢当。”
“来,来,请坐,请坐。”
薛元超心想,我那敢坐啊,可出于良心,说了一句:“臣还有事,不敢做。只是过来想对殿下说一句话,该是你的还是你的,不该是你的还不是你的……可以学一学你的大哥,太子在京城时,从来就没有争过,然而为什么有那么多大臣支持?”
那可是真正的支持,就是现在他几无半点生机,还有许多大臣在幻想。而且这些大臣皆是名重一时的重臣,非是雍王所拉拢的这些宵小。
说完了离开,能听懂更好,听不懂拉倒。
自己尽了良心。
但是李贤现在得意之极,朝堂上几乎有一半人倾向他这一方,哪里听得进去?可他就没有想到,这一半大臣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崔知温做得更理性,下职回去后,与大哥在商议,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道:“大哥啊,这门亲事能不能同意啊?”
不是能不能姻这门亲,是不是要与皇后一起,与李贤对立?
说完后,看着大哥,这是整个大唐最尊贵的门第,清河崔,陇西李,范阳卢,荥阳郑,博陵崔,赵州李,太原王,在民间基本都是这样排名的。清河崔家独占鳌头。
所以家教很严,尽管崔知温比崔知悌职位高,回到家中还老老实实地听崔知悌的话。
“让我想一想……其实事情真相不抛出来,为了皇家的颜面,也不好抛出来。”
“是。”
“然而雍王做得太急,又恨不能将他母亲碎……万段,皇后为了自保,到抛出来时还要抛出来。若不是这一次张大安焦急地要上位,恐怕你们今天也看不到论钦陵的这一封信。”
“是。”
“皇后既然敢与你们说,说明皇上也不满意六子这种炎凉刻薄的做法。其实张大安做错了,当年太子那么纯孝,为了权位,皇上还多方打压。况且这个雍王!”
“是。”
“现在这步棋,得看时间。”
“时间?”
“是啊,看皇上病情有多严重,你派人将明崇俨请过来。”
“是。”
又请了明崇俨,这一天明崇俨同样很吃香的,刚回到府中,崔家兄弟来请。可不敢拒绝的,人家兄弟在朝为官多年,崔知悌很早就与李敬玄齐名,崔知温在灵州安置胡人,朝廷上下交口称赞,又使了空城计,在前几年党项人还没有反感吐蕃人,西北兵力空虚之时,党项人入侵兰州,生生吓走党项人,就凭借这两项政绩,非一般大臣能比拟的。还是清河崔家的人。
立即来了。
问了一下,明崇俨再次狐疑,不会吧,你们可是清河崔,怎么也一个劲地往皇后那美丽的花裙子下面钻呢?
怔忡了一下,答道:“实不相瞒,皇上龙体欠佳,可调理得当,最少能安然无恙活在世间五年。”
说完了,暗暗心惊,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道理,张大安等人一个皆没有想起询问,可以预料他们这一群人的后果。
“谢过了。”
“不敢。”
送走了明崇俨,崔知悌沉吟了一会儿道:“单论个人的品性,周王倒也不错,为人虽然资质不及他的两个哥哥,可心肠不毒。太子危险,那么朝中只剩下雍王,可是雍王种的是恶果,五年时间,足以能扶持周王。”
说到这里,皱了一下眉头,与两个哥哥相比,周王是差了很多,难扶啊。
“不管如何,若姻成亲,雍王必须要倒……”
“大哥,是,若他不倒,太子如此对他,都敢下毒手,更不会放过周王。”
“你说错了,雍王未必如此心性,可是他收拢的一群人皆是宵小之辈,所以出的主意只是卑鄙下流的计策。但走上了这条道路,雍王再也回不了头。”
“是。”
“抛去夺嫡的因素,婵儿嫁给他,也不错,只是喜欢游畋,并没有其他不良的爱好。”又是沉思,怎么可能去抛开夺嫡的因素?想了想,说道:“但是五年时间,谁能料到发生什么?关健是太子,所有人都将太子疏忽,可万一太子能回来呢?”
“这似乎……”
“记好了,太子一天真正的恶噩没有传回京城,一天就没有定局。太子回来,恐怕性格再好,这一次也不会放过雍王,可对周王倒不是见气。主要还是周王自己,这件事,暂行不用下结论。等我那天抽空约周王交谈一下,周王若是因为赵氏记恨皇后,而我劝说没有用,此婚不可议。若是不记恨,此婚也不可议,心性同样凉薄。若是记恨,我劝说又有用,此婚就可议。”
“是。”
至始自终,没有谈生辰八字。这玩意儿只是用来遮人耳目的,门当户对了,什么生辰八字?塞一个大大的红包,再相克的八字也不克了。
就在各方神仙凡人一起交战时,李治终于下了诏书,开大朝会。
躺在皇宫里坐不住了。
这时候开大朝会,大家都懂的,事情要有一个初步的结论。
一个个准备充足,开始上朝。
然后看着李治,精神萎靡不振,肯定好不起来。太监拿过来一道诏书,开始宣读:“……朕近日身体憔悴,无法代理国事,暂让雍王监国。”
以张大安为首的大臣一起伏下来,说道:“陛下英明。”
李治闷哼一声,没有言语。然后又开始宣读,是一系列的宰相调动,来恒近日因为年老病死,加上李敬玄,宰相空了两个缺。不但如此,以中书门下三品高智周为御史大夫,罢知政事,也就是罢相了。然后让黄门侍郎裴炎、崔知温与中书侍郎王德真为中书门下三品。
这就是武则天与李治协商相互妥让的结果。现在朝中几个宰相,郝处俊、张文瓘、刘仁轨、戴至德、李义琰是太子的人,可太子生死未卜,一个个也没有主见。然后到裴炎、王德真、崔知温,是武则天的人,为了拉拢崔知温兄弟,随后还有一项任命,将崔知悌从尚书右丞迁为工部尚书,顶了刘审礼的空缺。薛元超也是,武则天的人,只是李治不知道。本来想连张大安也顺便弄下去,李治不同意了,武则天想了一下,将此人留下来。这个更好弄下台,事情稍稍放出一些风声,立即就会下台。
坐在帘后,武则天看着笑容渐渐敛起的高大安一群人,心中冷笑一声:不是要监国吗,看看朝中那么多宰相,皆是反对你,看你如何监国。
这个监国太危险了,这么多大佬掣肘,休说李贤,就是李威回来,也休想办成一件实事!于其要这个空名头惹民间议论,不如不要。
这才是小小的第一手,真正的杀着还没有使出来呢!
说起来,还要感谢这个不孝子,若不是他再三相逼,自己怎么能扶持这么多亲信,担任朝中重臣?甚至终于再次使宰辅重臣有了她的心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