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色一共选了十二道,分别是香酥鸡翅、焦熘肉段、糖醋排骨、清蒸鱼、红烧虎头(其实就是红烧狮子头,但是世界里是没有人见过狮子的,所以,木艾做主给改了名字叫虎头,这个大家都熟。)龙井虾仁儿、酥黄菜、黄瓜炒肉片、干煸豆角、鱼香茄子外加炝菠菜和拌双脆。肉、菜各半,虽然这时节里新鲜蔬菜更显金贵、也更受欢迎,但是,肉类还是不能缺,所以只能想些办法尽量做得独特精致一些。像虾仁儿就不是炸的,而是用龙井茶炒的;鱼也从油腻的红烧改成了清蒸;拔丝地瓜改成了拔丝鸡蛋,也就是酥黄菜,也算新奇。主食是鲜蔬卷春饼,酒是窖藏二十年状元红。
中等席面六桌儿,请的是府衙里有些脸面的人物和花王城里能数的上号的各大商家老板。例如主管内外的功曹,人口户籍管理的户曹、水利田地的田曹,市租征收的金曹,巡城的兵曹,以及商贾刘家、陈家、钱家等等,都是商铺遍地,家财万贯,平日里和肖恒颇有交情的人家。
菜色定了十道,糖醋排骨、清蒸鱼、红烧虎头、葱爆羊肉、干炸虾仁儿、豆角炖肘子肉、酱茄子、拔丝地瓜、肉沫小菘菜和清拌黄瓜菘菜丝。虽然没有上等席面做的那么新奇细致,但是,也有一半菜色是新鲜蔬菜做的,在这样的冬日里,这样的席面是相当难得的。主食是菘菜猪肉和芹菜猪肉两种馅儿的小馅饼儿,酒水是窖藏十年的苞谷酒。
下等席面十桌儿,请的人就杂了,少部分是肖府下属店铺的掌柜,剩下的都是衙门里少府、捕头、市掾、狱史等等下层小吏。
肖恒在花王城里经营七八年,能有如今的成就,除了和他平日里行事圆融、眼光精准以外,也是得益于他的仗义豪爽,出手大方,平日商铺但凡有事,用到这些下层小吏,都绝不让人白白帮忙。老话说,县官不如县官,阎王好见小鬼难搪。很多时候,这些小人物往往可以决定事情的发展,所以,他从不轻视这些人,当然也被这些人所喜。此次赐封世子,很多人见面都喊着要来贺喜。索性就嘱咐丽娘多备几桌儿,借机会也让手下商铺掌柜和这些人多亲近一下,以后见面好说话。
这下等席面,说是下等,但是菜色也是十道,分别是扒肘子、红烧肉、小鸡炖蘑菇、葱爆让肉、红烧鱼、水煮虾、炸茄合、糖醋菘菜、豆芽炒韭菜和溜豆腐。比之上中两等席面儿,这些菜色更偏重于实惠美味,不但可以解馋,也有蔬菜尝鲜。主食是葱油饼,酒水是普通的苞谷酒。
原本按照木艾的想法,贺喜酒宴是不分等级的。
在现代不管是新婚宴还是乔迁宴、升学宴,只要来了都是客,领导和在家务农的小学同学,虽然分开坐,但是吃的却都是一样的席面。
她穿越过来后这两年,也办了几次宴席,像老太太的寿宴那次,也摆了十桌儿。当时,族老们和普通村民们,吃得菜色点心可都是一样的。
可惜,当她说给丽娘听时,却差点让人家这位专业的当家主母笑掉了大牙,笑够了才详细的给她说了说请酒宴的规矩。
这个时空里,等级观念是很重的,尊卑二字就像深植在所有人灵魂里一样。士农工商,等级森严,不管去哪里赴宴,每个人都有自己熟识的圈子,或者都是商贾之家,或者都是官夫人,或者都是世交之家,总之,泾渭分明。对于下位者的高傲,和对于上位者的谦卑是极其自然的。
肖恒这次被册封为安国侯世子,一下子跳进了权利层,属于高高在上的士,那些被邀请的店铺掌柜和衙门小吏,能进来吃上一顿饭,就已经很有面子了,哪怕吃的是水煮菜叶子也不会介意。而那些中层的商贾老板或者府衙下属,你就算让他们和高官显贵们一起坐,也是会拘束不安,因为他们的阶层地位还没达到这里。而上层高位者,如果让他们屈尊降贵去和一群商贾、属官平起平坐,心里又怎么会舒服?
所以,凡事有规则,而按身份地位,决定坐在哪个席面儿和谁同坐,就是宴请的规则。
其实丽娘给木艾解说着,她心里就涌起了许多次赴宴的场景。她的身份尴尬,认真算起来,她是安国侯府的长媳,她生的孩子是安国侯府的长孙,自然身份高贵。可是她们府上却是一直在从商,行那末等之业,可谓卑贱。所以,很多时候她对于赴宴是打怵的,好在卫家两位夫人是世交,楚夫人是很投缘的朋友,她大部分时候是跟随她们做官家那席。但是,有那自视甚高的,明面儿不说什么,背后可没少排挤她。她又不能跟夫君说,只能自己暗自生气发狠。如今再有宴席要赴,她就可以趾高气安坐官家夫人一席,而且还会是贵客位…
木艾心里也忍不住感慨,她还是没有完全融入这个时空,不能理解他们这种对于等级的深刻认知。如果是她去赴宴被别人区别对待,倒不至于当场大骂,但是,心里不满,以后再不来往是绝对的,因为自尊心受到了伤害,觉得被别人瞧不起了。
当然这些话她是不会说出来的,酒菜诸事都定下来了,点心也吩咐食为天准备,她就算是帮完忙了,其余准备食材、切菜、掌勺就都有下面的人做了。
所谓主子动动嘴,奴才跑断腿儿,这也算是等级制度的一个好处。
白日里,肖府上下奴仆管事忙碌异常。整个府邸两进大厅六处院子,皆有宽敞的大宴客厅,所以,不必搭建棚舍。一进大厅放下等席,二进大厅放中等席,主院大厅招待上等男客,旁边相邻的听阑院招待女客。
管事们只要指挥着粗使丫头和小厮们各处打扫干净,布置男女客用于更衣和小歇的屋子,摆设桌椅,披挂红绸等等就好。
这些木艾都帮不上,就关上院儿门,聚了几个孩子在身边,一边悠闲的看着书,一边照料着他们玩耍。中午也不必丽娘派人送吃食,自己进了院子里的小厨房,蒸了两大盘金黄色的窝头,炒了四个清爽小菜外加一锅鲜美的鲫鱼豆腐汤。
让春分端了一份儿给欧阳送到耳房,剩下的都摆在桌上,母子几人正要开饭,有人敲院门,春分出去查看就迎了丽娘进来,而且极不客气的说道,“知道妹子要亲自下厨,我就没让厨房准备,直接来吃了”,说完又埋怨木艾这个小姑子当的就会偷懒,木艾指指诚儿,笑眯眯的说,“我这不是给你看着宝贝儿子呢嘛!”
丽娘看见白胖可爱的儿子立刻就忘了疲惫,连吃了四个窝头两碗汤,又精神抖擞的继续去“战斗”了。
申时初刻,就陆陆续续有客开始上门了,丽娘早早打扮得高贵端庄去二门口迎客了。木艾知道一会儿卫家婆媳三位过来,丽娘一定会找她去相陪,所以,吃了饭歇了半个时辰就洗了澡。
春分夏至小安三人似乎生怕丢了自家祖母穿的差了被人低看,把衣箱里所有衣裙都拿出来搭配,最后还是木艾被吵的头疼,才指了一件斜襟的玫瑰紫牡丹纹锦衫和一条淡妃色累珠叠纱霞栖裙,动手换上后,春分精心梳理了半刻钟,终于盘了个从梳百叶鬓,夏至立刻递上一只坠了长流苏的赤金凤尾玛瑙钗,小安也连忙捧上一对儿翡翠滴珠耳环。
木艾平日里不喜欢这些宝石或者赤金的首饰,但是今日是喜庆场合,难免要讲究一二,所以几个丫头把那些压妆盒底的贵重首饰都拿了出来,一脸欢喜的选了又选,然后一一佩上,又生怕她会拒绝,总是偷眼瞄着她的脸色。
几个丫头小心翼翼的样子,惹得木艾有些好笑,女人天性里都喜爱宝石和漂亮衣服,只是她平日懒散,或者歪在榻上读书,或者挽了袖子作画,如果心情好,还会下厨做上些好菜,弄脏这些衣服宝石,岂不可惜?索性也就穿些家常的衣裙,舒适又不必时刻留意照料。
一切弄好后,春分打开妆盒里的镜子,捧到了木艾身前,木艾细细打量了几眼镜中的自己,肤白若玉,眼眸似星,云鬓高耸,明丽端庄。心里感慨,在现代时四处游荡,常常在野外餐风露宿,哪里还有点女人样子,如今养尊处优这么久,又有灵气滋润,越发出落的美丽灵秀了。如果把这时候的样子画下来送到叶子面前,她肯定认不出来,这个纤柔贵女就是那个常和她坐在街边喝啤酒的野丫头。
木艾心里感叹着,拿出空间里存放的化妆包,里面眼影、唇彩、眉笔、眼线笔、睫毛膏、防晒霜应有尽有,还都是不错的牌子。这也是那次去了西藏回来后,叶子实在受不了她的邋遢样子,花了全部的年底奖金给她买。当时她被按在椅子上,足足做了半个时辰,才被宣布释放,结果她立刻倒在床上翻滚,惹得叶子大喊大叫,后来终于放弃了她个顽固懒散分子。
她虽然还是不爱化妆,但是却把这些化妆品都珍重放了起来,回头就给叶子买了个新手机,因为叶子盼年底奖金盼了好久就是为了买部手机,结果却都花在了她身上。
那些珍贵的友谊啊,那些赶走她孤单的快乐时光啊,都已经留在了那个时空,和她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