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队缓缓朝着多尔夫王国前进,已经走出了帝国的辖地范围,来到了两国之间的无管制地带。这里还是比利纽斯山脉的范围,但是树木更为葱郁,更加高大,让太阳都有些失色。很久之前这里是帝国的属地,是斯堪的纳维亚公爵的领土,但由于人迹罕至、高树林立,实在不便于开发,就一直处于自生自灭的状态。久而久之,连公爵自己和廷臣们可能都忘记了这块地方,于是在五年一次的向皇帝进献新绘制的领地地图时,上面没有画出这里。虽然很快斯堪的纳维亚的地质学者就发现了这个错误并加以更正,但这件事在当时还是作为一个笑话在贵族中广泛流传。后来在三百多年前,那一代的斯堪的纳维亚公爵刚刚开始与矮人国的贸易,干脆就把这块地方与矮人国接壤的地方作为礼物送给了矮人王。矮人王虽然表示了感动,但也表明这块地方他不能全部接受,于是双方约定就将这里作为帝国与矮人国共治的辖地,也是两国友好的证明。
说是共治,但其实矮人王国并没有过来开发的的打算,公爵这边自然也没有去打理。久而久之,这里反而成为了一处未开化的地方,成为了自由而野蛮的土地,比比利纽斯山脉之前的部分更加危险。强盗们逃进比利纽斯,最终的目的地都是这里,因此这个地方算得上危机四伏,每天都在上演着各种各样抢劫凶杀的戏码。来往的商队再经过这里时都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做好防备,提高警惕。
埃里克森倒是没有什么紧张的情绪,他已经走过这段路不下二十次。就算一开始会有些严肃,经历着这么多次也习惯了。他所带领的队伍是大商队,货物的价值总量极高,很多盗匪虎视眈眈朝思暮想从这块大肥肉上狠狠咬上一口,但每一次拦路进攻或是其他手段的意图都被卫队粉碎。大公对这支商队极为重视,给这支商队的护卫配置也是顶尖水平。卫队队长是家族骑士团的副团长,是参与过无数魔兽讨伐的强者,还是大公为自己的孩子们挑选的武术老师。商队的非战斗成员大概有百人左右,卫队成员有五十名,各个都是精挑细选的强大战士。这支卫队的实力,足以媲美有些小伯爵小侯爵的全部防备力量。卫队里还有两个魔法师公会认证的注册魔法师,能够瞬发六级魔法,已经足以成为王都的供奉法师了。注册魔法师!迪奥克斯现在连想都不敢想那种力量。
这样的防卫力量,无论怎样的贼人强盗前来挑衅,都必然只有失败一个下场。曾经有盗贼花大价钱请来一个流浪魔法师对商队使用了催眠术“修普诺斯之吻”想要趁机盗取商队货物,却被随行的魔法师识破并丢了两发大火球术过去,将盗贼化为了焦炭,流浪法师则被商队雇佣成为了家族法师。经历过了太多这种事,埃里克森已经对于这段旅程看淡了。
迪奥克斯之前在书上看到过很多次关于这段路程凶险性的介绍,他好好的做过了功课。不过他倒也知道,护卫的实力让他不需要担心安全问题。此刻,他正在马车上冥想,恢复精神。
冥想是魔法师恢复精神力最有效、最便捷也是最常使用的方法,与睡眠相比只需要两三个小时就能达到相同的效果。自从迪奥克斯学会了冥想,就经常熬夜看书炼药,然后第二天再冥想保证自己不会猝死。对于总是不按时睡觉的他来说,冥想实在是重要不过的能力。
他的单人马车比一般的马车更豪华一些,但也没有到铺张的程度。比起一般的车子,大公给他定做的这辆更宽敞一些、更厚重一些,隔音性安全性都更高一点。但现在,马车里空间仍略显不足,因为沉睡了千年的大恶魔此刻就坐在他的旁边。再怎么宽敞,毕竟也是单人马车,莉莉丝几乎已经和迪奥克斯贴在了一起。
迪奥克斯本来想着的是给莉莉丝准备一架单独的马车,商队里是有备用马车的,但是当他把自己的东西都搬到车上时,才发现莉莉丝已经在车上坐好了。
莉莉丝倒是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她只是单纯想看看迪奥克斯会有什么反应。而且坐在别的车上,让别的马车夫给自己赶车,她觉得很无趣。除了迪奥克斯,别的男人还是让她感到厌恶,对于她来说这已经是一种本能反应了。
然而莉莉丝得偿所愿了,迪奥克斯却难受了。马车内部的空间不大,他能深切明确地感受到莉莉丝的柔软感触。昨天晚上没有休息,他的精神已经极度疲惫,但又时时刻刻受这种刺激。他尽全力在冥想,意识还是在沸腾,难以平静下来。
莉莉丝似乎很满意他的反应,也没有别的行为。时间一长,迪奥克斯倒是也慢慢安定了下来,专心于冥想之中。忽然,他听到莉莉丝轻微的呼吸声,肩头感到了轻微的沉重。低头一看,大恶魔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睡着了,头靠在他的肩上。
迪奥克斯爱怜地凝视着莉莉丝的面容,保持着那个姿势没有动,想让她睡得更安稳一些。千年封印带来的辛苦,怎么会因为几次休眠而消解呢?就让她好好休息吧。迪奥克斯的意识也渐渐浑浊起来,没能继续冥想,渐渐入睡。
一觉醒来时已经是下午,迪奥克斯之前也总是因为研究东西或者沉迷书本不吃饭,并且他也专门跟埃里克森说过自己在研究时不希望被打扰,所以中午老狐狸没有来叫他。抬起头看看了身边,莉莉丝还在睡。他轻手轻脚从一边的书箱里抽出一本书,翻开看了起来。他看书的种类很多很杂,毕竟小的时候他立志成为一个博物学家。现在虽然还称不上无所不知,博学的名头总还是可以够得着的。托大公的福,他可以有更多的渠道接触到想了解的知识,因此在实验实践方面也做得很好,没有只将知识留在纸面上。最近他在看的都是关于矮人国的矿产植物动物的书,比如《矮人学》《多尔夫史考证》等等,还有马克·博罗的游记中的矮人国卷。
矮人这一种族在大陆上存在了多少年,已经无从考证,就连他们自己族群内的长者都不清楚了。不过从一般证据来推测,应该是比人类要更早一些。他们其实与人类很相像,从生理结构到社会结构都与人类相差不大。不过他们的寿命比人类更长,而这长久的寿命让他们的繁衍欲望不是很强,所以他们的种群数量一直并不是很多,聚集在大陆的北方,居住在自己的王国。人类与他们的接触早就开始了,在帝国成立前古帝国人就已经开始与他们贸易,直到如今。矮人与人类的友好度是比较高的,因此对矮人的研究比较多,书籍也很多样。不过迪奥克斯自己认为,关于矮人国写得最好的还是《马克·博罗游记》,这本真的是冒险者的必读书目。
迪奥克斯正在读书,忽然闻见了一阵香气。那是莉莉丝身上传来的味道,他很好奇自己刚才为什么一直都没有注意到。那是炽烈而冷艳的玫瑰花香。
在帝国,十六岁就已经是成年人了,迪奥克斯也已经举办过了成人礼。无论是从帝国法律上看还是从实际来说,他已经是一个成年人,拥有一个男人所具有的一切权利与能力。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一个青年期的贵族,正处在精力最旺盛的时候。尤其是现在复活成了半恶魔,本来就是本能高过理性的生物。他记得在《恶魔研究手册》上看到过,休眠时的恶魔会进入一种深度的自我封闭,对外界的刺激反应很小。也就是说,其实对休眠时的恶魔做什么他们都不会知道。
迪奥克斯喜欢玫瑰,玫瑰香是他最熟悉的味道之一。然而现在他觉得这香气熟悉得有些陌生。他有些动摇,看了一眼莉莉丝足以让所有男人疯狂的身体,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停!猛地摇了摇头,他尽可能把那些绮念抛在脑后。这位可是莉莉丝,那个身负无数恐怖传说的大恶魔,就算他能暂时逞能释放一下激情,等到她醒来也绝对会被丢进地狱的熔岩浆里的,绝对!
而且,即使莉莉丝是普通的人类女性,乘人之危也绝对不是他迪奥克斯能做出的事!
迪奥克斯仓促地狠狠掐了自己一下,勉强抑制自己焦灼的干渴。接着,他闭上眼睛,强迫自己进入冥想状态。
呼吸、呼吸,思维在身体之外游离。冥想时,看到的、学到的、想到的一切都无规则地出现,似乎都成为了无意义的事物。玫瑰的香气仍在漫延,迪奥克斯沉浸在一种奇异的氛围里。这种香气对他不再是影响专注的阻碍,反而成为了帮助他冥想更进一步的助力。迪奥克斯沉静地呼吸着,将自己埋藏在意识的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