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呕——呕——
大爷好心地拍着我的后背,惋惜道:现在的年轻人身子骨还不如老头子我呢,这才哪到哪啊,穿个越上吐下泻的。
好一会儿,我才反应过来。
我正处于一间周围用泥胚砖垒起来的屋子里,只有一个拿纸糊好的窗户,房顶似乎只有一根年久积灰的房梁,其他地方用茅草盖住。此时我和大爷正站在门口,稻草铺好的矮床在屋子靠里面一些。
我:大爷,这什么情况?
白胡子老爷爷:长安啊!不是说好了长安十二时辰套餐嘛!我把你弄大唐来了,绝对货真价实!
我:我们这是穿穿穿穿……穿越了?
大爷点点头。
我:那不是小说里写的嘛!
白胡子老爷爷:谁告诉你的?
我:啧,历史穿越小说公认的鼻祖是黄易先生的《寻秦记》。?之后一大批网络小说作者将穿越重生元素发扬光大,男频写玄幻,女频写宫斗,难道不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吗?
白胡子老爷爷:唉,土鳖!刘禹锡《酬乐天扬州初逢席上见赠》诗句云,怀旧空吟闻笛赋,到乡翻似烂柯人。?烂柯人典出南朝梁任昉《述异记》,说王质去山中打柴,观仙人对弈,在山中逗留了片刻,回家时却发现已经过去了千年。这才是最早的穿越元素文学作品。
我的膝盖中了一箭。
我:大爷,我们现在这是在哪啊?现在都什么时候了?
白胡子老爷爷:长安城外,一家小客舍里面。搁你能明白的话来说,就是一家青年旅馆。时间,人定时分吧,半夜21~23时,亥时。
紧接着左手一挥,天地间洋洋洒洒浮现出水墨字。
“人定”最早见于《后汉书·来歙传》:臣夜人定后,为何人所贼伤,中臣要害。
中国古代民歌中第一首长篇叙事诗《孔雀东南飞》也有“晻晻黄昏后,寂寂人定初”的诗句。
宋代吴曾的《能改斋漫录》中写道:“熙宁二年十一月,京师每夕有赤气,见西南隅,如火,至人定乃灭。”
好家伙,我该不会是碰见一个大百科全书成了精吧?
我:大爷你看这时间还早,反正也睡不着,不如我们出门逛逛?
白胡子老爷爷:不早咯不早咯!现在这大唐颁布了《宫卫令》,每天晚上衙门的漏刻“昼刻”已尽,就擂响六百下“闭门鼓”。每天早上五更三点后,就擂响四百下“开门鼓”。
你要是敢在“闭门鼓”后、“开门鼓”前在城里大街上无故行走的,巡逻的肯定判你个“犯夜”的罪名,少说要拿竹鞭笞打二十下,要是说不出个一二三来,没准还塞给你一堆冤假错案。
想出门可以,你给官府送信公办,要不就是婚丧嫁娶、买药请医,巡逻的点头同意后才能离开,但还是不能出城!
现在咱们住在城外,想进就得等到日出之后,半夜还不能靠近城墙和城门,守卫二话不说先给你来一波弓箭!
我点点头,不再言语。
白胡子老爷爷:先睡觉吧!这小客舍条件一般,我们只是住一宿,明天寅时就要起床赶路,睡一个亥时、子时、丑时,六小时正合适。
说完,随意选了一张床躺了上去。
我直愣愣地也上了床,头一次睡稻草床,原本害怕稻草弄不好会扎人,没想到铺得软塌塌的,清清凉凉,夏天晚上睡正舒服。
迷迷糊糊,觉得有点冷,摸了摸床头有一套被子。
脑海立刻浮现出几行字眼。
古代达官贵人家睡觉盖绵被、丝被,穷苦人家只有布衾。
古人居家也会准备冬夏两套被子,晋人陆云在《与兄机书》里记载,他看到曹操的生前遗物中“有寒夏被七枚(床)”。
大唐目前还没发现棉花,这时候都叫它白叠子,当观赏植物摆在桌子上。现在盖的被子用麻纺的,南方可能会用葛来纺布。
幸亏来的时候是夏天,大唐的冬天难熬,被子里面可没有棉花,拽点芦花、杨柳絮、敝绵(真丝下脚料)、茅草就算是一床被子了。
明高濂《遵生八笺·起居安居笺》提过一句芦花被子,深秋采芦花,装入布被中。
当然,古代人知道鸡、鸭、鹅、羊等禽兽的羽、毛保暖,什么羽绒被在古代不是啥新鲜玩意。随着大唐造纸术的进步,有人琢磨出了纸被子,不过离长安有点远,那东西在福建。
外面一阵阵蛙鸣虫鸣,稻草被我捂得渐渐热了起来,蹬开被子,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翻了个身嘟囔了一句冬天来就好了。
结果脑海里又冒出来一堆大唐人冬天睡觉的坏处。
大家盖房子大多数都是泥胚房,保暖性一般,夏天该热还是热,冬天说冷立马就冷。窗户都是拿桑皮纸糊的,下了雨,刮阵风没准就破了。
有些家底的商人,王公贵族,世家文人们会住在青砖瓦房里,大唐没有水泥,大家盖房子统一拿糯米浆子泥缝,盖的房子稍微大一点、多一点,耗费的粮食就要翻番地往上涨,搞得初唐那几年皇帝们也要老老实实住隋朝的房子。
冬天抗冻,南北方的大家都靠着一身正气。富裕点的能穿个皮子大衣,穷人的日子苦,每年冻死的很多。猫冬一词也出于此,冬天没农活,一般情况下都猫在屋子里,天气暖和才出来晒晒太阳。
冬天晚上,大家会烧木炭,或者烧柴火,煤炭那东西很少有人用,大唐没有专门处理的煤炭,大家都是从露天煤矿捡来的,炼铁勉强可以,在屋子里烧无疑是自杀行为,有毒矿物和烟尘太大。烧煤的基本上都是走投无路,没有办法的穷人。
大唐北方有火炕,老实说,从挖掘的一些考古遗迹来看,从汉代开始古人就差不多建造了类似火炕的取暖建筑,挖掘出来的有火坑、烟道等等,不过还是那句话,拿青砖垒建筑要糯米,一般人负担不起。
长安十二时辰,亥时、子时、丑时转眼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