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屋的素白,堂正中挂着一个大大的纸花圈,四周挂满了白布,父亲静静地躺在那。时间过得太久,佟夕佳对父亲的印象很淡很淡,按照礼节磕头跪拜后,转头便看到自己的嫡母与那白裕言站在正堂左侧屋内谈着什么,嫡母脸上有一丝不明显的笑意。
难道来迟了吗?
佟夕佳加快脚步,走到嫡母王氏跟前请安,“母亲安好,女儿不孝,来的迟了些。”
白氏点了点头,还未说话,一旁的白裕言先开了口,“妹妹可还好,听仆人说你身体不适,怎的冒雨便过来了。”白裕言生的很好,面容白净,谈吐儒雅,不了解的人定会被他的表象欺骗。
当年与他定下婚约时,他家尚未发家,不过是个小官,如今有了爵位,父亲又没了,心里定是嫌弃她这个庶女。
佟夕佳淡淡的回了句“无碍”,便退到一边。
白裕言面色一沉,随即恢复正常,温柔的看着佟夕佳,“世伯把你托付于我,日后我定会好好照顾你,以慰他在天之灵。”
佟夕佳眉头微皱,退后一步,朝着白氏行了跪拜大礼,“母亲,父亲刚走,女儿非常痛心,此次落水便是老天给我的警示,我愿皈依佛门,一生为父亲诵经祈福。”
白氏和白裕言都面露惊色,白氏一脸慈爱:“母亲知你心善,但入佛门,恐怕有违你父亲嘱托,实是不孝啊。”
好一番说辞,颠倒黑白,这么轻易就给她扣了个不孝的帽子。
白氏看了眼白裕言,白裕言点点头,走到佟夕佳身旁,想要扶起她,“妹妹快起,地上凉,当心伤了腿。”
佟夕佳迅速一退,继续跪着,“女儿自知蠢笨无知,却也懂男女大防,白公子这番使不得。”停顿了一会,继续说道,“女儿知道,母亲是疼我爱我愿我好的,这番请愿虽是女儿前思后想由衷的希望,但也不想违背了母亲。但是白公子先前的话可万万不能再提了,家父刚逝,我想在父亲灵前多多尽孝。”佟夕佳低着头,嘴里说着柔柔的话语,眼里却一片寒意。白裕言听完此话,面色煞白,四周奴仆进出,少不得被听去了墙角,他快速扫了眼四周见无人注意这边,面色才渐渐恢复正常。
“妹妹此言差矣。”白裕言微微一笑,一如既往的温润儒雅,“世伯如此疼爱你,你过得幸福才是对他最大的孝道,想必伯母也是极其乐意的。”白氏听了轻轻的点了下头,表示赞同。白裕言没等佟夕佳说话,立马抬高了声音,有些急切,“趁着各位世伯都在,请给小侄做个见证。”他的声音引起了周围各个达官贵人的注意,白裕言嘴角上挑,面向这些目光,一一行礼,接着说,“小侄不才受佟三老爷临终所托,想在此特殊时刻做下承诺。”白裕言停顿了一下,神色微沉继续道,“三老爷常说他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他的爱女佳儿,且佳儿心系我已久,故临终前将其托付于我。我虽无家缠万贯,但也有能力保佳儿一生无忧,望各位世伯做个见证,我定会不负所托尽快迎娶她过门,以慰三老爷在天之灵。
周围起初一片安静,也不知是谁率先说了一个“好”字,随即掌声一片,不时有传来“白家公子真不愧是真正的君子,如此地位,竟还能迎娶没了父亲的庶女做嫡妻。”“真是君子。”白裕言面露微笑,直说不敢。满是赞叹声中,也不知哪里传出一道呵斥“这女儿,父亲尸骨未寒,就已经迫不及待要嫁人了,真是扫把星。”佟夕佳手中的帕子被扯的已经失去了形状,原来如此,就是这些话将她一步步推向深渊,真是滴水不漏,几句话将她说成了父亲刚逝就急切待嫁的女人,把自己说成信守诺言,不计名利得失的君子,哼,看你还能笑多久。
一道惊雷将满室的喧嚣按压下去,几个人影从正门口往白裕言走去,几个人站定后,众人才发现为首的是府上的颇有权威的佟老太太。
只见她满身素稿,花白的头发,一脸悲切,眼神却格外清明,虽然拄着一根红木嵌珠的拐杖,但一路走来非常快速稳当,气势十足。众人不知是被刚才的雷声惊到还是被老太太的气势震慑,刚刚还有些嘈杂的屋内,一下子寂静无声。大家都注视着佟老太太,等着她的吩咐。
白裕言当然也注意到了这一行人,眉头微蹙,侧过脸看向白氏,却见白氏神色有些紧张,整个人站的笔直。
白裕言无法,向老太太作揖问好。
佟老太太这才露出客套的微笑,直切主题,“白公子一表人才,确实是千里难遇的佳婿,只是你刚刚提到的事,我这老太婆竟一点不知。”说完,老夫人看着白裕言,像是真遇到了什么不知道疑问,求解答。
白裕言面露尴尬,咳了一声,低头看见跪在地上的佟夕佳,才又笑了起来,“老夫人,您常在内院许是不知,伯父生前和我说的时候,佳儿也在场,您一问便知。”府上素来知道这佟三小姐爱慕白裕言甚久,老夫人也有所耳闻,便严厉的看向佟夕佳,“可有此事?”
佟夕佳闻言,抬起头,平静地直视老夫人,“绝无此事。”
周围一片唏嘘声。白裕言这才感觉不妙,不可置信的看着佟夕佳,这女人是不想嫁了吗?之前不是一向都很听他的话向着他?怎的突然像是变了个人,“佳儿,此话怎讲,前天分明...”老太太本来放松下来情此刻又变得严肃起来,这件事事关佟府的教养,这边又有这么多达官显贵,实在不得出任何差池,她侧目瞪着白裕言,眼神微沉。
白裕言欲言又止的神情,引得大家纷纷猜测,“莫不是这佟府的三小姐骗了白公子,白公子的好名声可是由来已久,犯不着撒这个谎,况且这件事于他又无益处。”“难道是那三小姐撒了谎,没想今日会当众拆穿。“佟夕佳听了这些臆测,脸色分毫未变,只觉得好笑,“祖母,孙女方才说绝无此事,是指孙女近三年并不会与白公子成亲,孙女一心想为父亲守孝,求祖母成全。”
老夫人神情,点了点头,“起来吧,跪了这么久,别伤了身体。”佟夕佳确实因为跪的久了,一时腿麻,险些跌倒,老夫人示意身旁的李妈妈去扶着她,虽是一个人之常情的举动,但是一旁的白氏看到后,脸色煞白,这一向不受重视的庶女竟然得了老夫人的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