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名的第二天,道宗的入门测试就开始了。
按照往年的经验,除了太乙剑阁需要大约十日左右,其他三个顶级宗门的入门测试一般很快就能结束,最长的也就三天左右。
测试的场地设在道宗驻地的前围大厅里,大厅宽大无比,内侧筑有一灰锻高台。高台后立着一方十丈高的石质巨门,十几名道宗筑基修士沿着石门两侧,垂手而立。
上万的引气期修者凭着前一日得到的玉牌,不断进入大厅,或坐或立地四散在大厅各处,有人闭目养神,也有人三五成群地低声交谈,全都等待着入门测试的开始。
众人已在之前的张榜布告中得知,道宗这次入门测试,会用到青天鉴。
青天鉴是一件灵宝,据说是道宗万年前的某位化神道尊,在云游时从一处秘境所得,当时青天鉴已然残破不堪,那位道尊花费了十数年心血才将之修复。
所谓鉴,就是镜。
青天鉴作为灵宝,除了如镜一般照人样貌、正人衣冠之外,更能视人内心、描人所欲。
据传,青天鉴能以入鉴之人的心神思想为引,幻化出无数幻境,层层相叠,虚实相生。若是作为武器,能勾人心神,破人心防,一旦陷入其中,便会迷失心智,永世沉迷在幻境当中。
“过往五百年的五十次入门测试中,用到青天鉴的只有两次,全是以鉴中幻境为考场的。”一名书生模样的中年文士压低了声音,对周围的人说道。
而沈默正坐在这位中年文士的身边,认真地听着——他的状态已经调整得不错了,与其独自闭目养神,倒不如多与人聊聊,探听些入门测试的情况,好做更充分的准备。
“确实,我也记得是有的。”旁边一名娇艳女修说道,“第一次是在四百年前,第二次是在一百八十年前,两次测试的内容都一样。由青天鉴幻化出万千险地,且与日俱险,能撑过三日而不死,则可入门。”
听到这话,坐在一旁的白衣书生不禁身子一颤:“不会吧?这幻境测试还能死人了?又不是太乙剑阁的擂台,动不动就往死里打的。”
“当然不是真死,小哥哥莫要生怯嘛。”女修有些娇滴滴地抛了个媚眼,柔声而道,“为了鲤跃龙门,太乙剑阁那招收弟子的擂台,每年都会死上几十上百个,大家都习惯了。但道宗这里,除了诸如去险地探险的测试,我等应试者几乎就没出现过伤亡。”
“没错,”又有一人接话说道,“青天鉴这个测试,我是知道的。我等进去之后,所见所闻,皆是幻境直接作用于我等神魂上的幻像,我等的真身实际上是站在原地不动的。故而原本青天鉴的测试是不需要将人移入鉴中,只要将众人神魂牵线引入即可。只是四百年前的那一次测试,有数人因提前出局,醒来后气不过,又暗中弄醒了其他人,影响了公平。故而到一百八十年前的那次,所有应试之人都要传入青天鉴中,直至于幻境中‘身死’或者取得入门资格后,才会再次转醒,被青天鉴传出来。”
“那倒还好。”
沈默感叹了一句,心想要是真会死人,死他两三个那倒还能搏一搏,若是像太乙剑阁那边一样,几十上百地死,那还不如换一家,便是剃了度去当和尚,也比凉在这里好啊。
中年文士瞟了一眼沈默,接过话茬:“是啊,而且我听说,其实在青天鉴里走一遭,对参与测试的人也是颇有好处的。”
周围几人闻言,眼中一亮:“此话怎讲?”
“青天鉴作为攻击武器时,就是元婴级别的大能也要灰飞烟灭。但凡事都有两面性,它作为试炼之地的时候,我等进入其中却不会真的死去,又可以体验一下万千险境,如真实经历过一般,故而此间对悟道是极有好处的。”中年文士解释道。
“没错,我听说一百八十年前的那次测试,就有一名极为机灵的应试者,其修为已然达到引气九层。他提前服下筑基丹,最后于测试第三日便筑基成功,当场被某个监考的元婴前辈收为关门弟子!”
“竟有此事!”众人一片哗然,引得其他几群修仙者纷纷侧目。
中年文士目光扫过众人,复而压低了声音,有些神秘地说道:“不过这次,与往日有所不同。”
“哦?莫不是还有其他的测试?”
“可能是又有特殊的测试方法了?”
“该不会是危险性增加了吧?”
几人七嘴八舌,最后还是问到中年文士身上:“想来道友消息灵通,不知可否为我等详加解说一番?”
中年文士略略抱拳:“不敢!其实我也是在四海楼喝酒时,听一位在道宗外事驻地做事的朋友说到的。”
“这一次的测试,不是比谁待得久,而是比谁先破幻境。”
白衣书生皱了皱眉头:“不会吧,这青天鉴的幻境,哪里是我们可以破得了的?”
中年文士展开折扇,笑了笑:“道友有所不知啊,青天鉴的威力可大可小,这次想必是将幻境控制在我等引气修者可破的程度。”
“不过……”中年文士略一停顿,抬眼看见周围人都在注视自己,不禁暗自得意,“据说此次幻境测试,会因人而异,为每个人设置独立的幻境,并且考察的方面也不尽相同。所以我们进去后,会碰到不同的情况,若是遇上考察道心坚否,或者人心欲望之类的东西,一身修为能力怕是毫无用处了……”
隆隆的闷响从高台上传来,打断了中年文士的话语。
石门缓缓打开,泻出一缕晨光。
大厅内的众人纷纷闭口,站起来望向高台之上。所有人的心中皆是一凛,这是要开始了!
只见垂手而立的十几名筑基修士面向石门,执晚辈礼,一动不动。
三道身影在晨光中缓缓浮现,一股恐怖的威压瞬间扫遍全场,惊得在场之人无不心肝一颤,脸色煞白,更有修为较低者直接跪倒在地上,瑟瑟发抖。
“嘿嘿,不错。”当中的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略略点头,“倒是有几个好苗子,还有一个单系变异灵根,很好。”
“啧啧,师兄的神识当真了得。”老者身旁一名相貌威严的中年男子笑道,“在场的引气小辈少说也有万把人,我这一半都没看完,你就把他们摸了个门清,九神虚天诀果然名不虚传啊。”
“哼,厉害是厉害,就是改不了老顽童的性子。”
一道温婉又不失威严的声音传来,是三人中唯一的女修,她身着焰色长裙,气质出众。
“你说你,吓唬这些孩子做什么,都几百岁的人了,还没个正形。”
老者撇撇嘴,一改之前仙风道骨的样子,端起腰间的葫芦闷了一口:“嘁,师妹这话说的。我这是给道宗未来的苗子打打气,给他们看看什么叫元婴修士,好让他们有个奋斗的目标。”
“油嘴滑舌。”
“这是实话实说。”
“哼……”
“好了好了。”中年男子颇有些无奈,出言打断了二人的斗嘴,“你们俩就少说两句吧,别让小辈们看了笑话。时间也不早了,咱们这就开始吧?”
元婴女修轻哼一声,微微撇过头去。
而老者也不言语,点点头,往前走了两步,长袖一挥,只见一道青光从其袖中飞射于穹顶,而后漫过整个大厅,笼罩着众人,从中溢出的闪烁晶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几息之后,晶光散去,一面镜面朝下的巨大青铜镜赫然漂浮在穹顶之下,正是青天鉴!
青天鉴的镜面上荡漾出点点波纹,如同平静的湖面上下起了淅沥的春雨,起伏不平。
再往下看,除了高台之上,整个大厅内竟是空无一人!
老者扫了一眼空无一人的大厅,兴致缺缺,眼珠滴溜一转:“那个……渠师弟,我还有一炉要紧的丹药需要炼制,我先回去,这里就拜托你盯着点了。”
说罢,就趁着中年男子移目青天鉴,一溜烟地窜出了石门,消失在天际。
“师兄你什么时候学会炼丹了?”中年男子慢了半拍,慌忙伸手想抓住老者,却为时已晚,“师兄!王师兄!王重阳你个老狐狸!你别跑!”
分立在两侧的筑基弟子见状,不禁抿嘴偷笑,这个王长老在道宗里可是出了名的爱玩,三天两头地瞎晃,完全没有一派长老的威严样子。
元婴女修摇摇头,足下轻点,飞向青天鉴:“别管他了,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他要是能安安分分在这里守着才奇怪了。你放心,我听明诀子师弟说逸夫太尊就在附近,太尊他老人家最讨厌偷奸耍滑的了,铁定能把王师兄捉回来。走吧,那些孩子怕是已经吓得不轻了,去看看吧。先说好了,若是有火属性的好苗子,我可是要亲自带走的。”
“柳师妹这是想收徒了?啧啧,能被元婴修士看上,那是他们的福气,在外面求还求不来呢。师妹可是有看上的了?若是有,按规矩是可以直接带走,不必另行通过测试的,我可以施法将之带出来。”
“不必,若是那个小丫头不能在前十名以内出来,这徒弟不收也罢。”
中年男子爽朗一笑,道:“看来我这未来的师侄,以后怕是有苦头吃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