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不和谐的声音很快就被一片叫好声压了下去,听到的人也不过就是这间雅间里的几个人。
清念拉了拉藤十七,压低了声音:“你说什么!?”
藤十七眼睛直直的盯着扶柳空中的舞姿,眼眶慢慢的湿了起来,扯着清念胡乱说着,他一旦不慢慢的说,清念就真的听不懂了,只能先稳住这孩子的情绪,耐心的低下头哄着说:“你先别激动,哪个是你姐姐,你指给我看。”
藤十七虽然人看上去激动了些,但手还是坚定的指向了还在跳舞的扶柳。
清念虽然心里确实有些震惊,但面上还算是淡定,摸了摸藤十七的头:“你别嚷,待会儿我们回去再说,她就在这儿,不会跑掉的。”
陆责看准了时机又开始劝酒,清念冷冷的看了陆责一眼,抿了口酒:“陆公子,清念粗鄙。喝不太惯公子的好酒,公子如果坚持,可否让清念换一种酒。”
簪花浅笑了一下,陆责倒是没觉得怎么样,什么酒不都是酒,一个不沾酒的医女而已,什么酒不都能给她喝的不着四六。
簪花早已经准备好,大肚酒壶配上一个小小的酒杯,看着贼可爱。
簪花在清念耳边小声说:“是老板新送来的。”
清念挑了挑眉,惊诧的看了眼簪花,簪花默默的点了点头,
薛言拉了拉陆责,示意他差不多得了,连同桌的几个也从看热闹变成了认真看热闹。
清念倒了一小杯,一边喝一边想怎么才能甩开这几个粘人的牛皮糖。
酒盖一掀,酒香就不受控制的飘了出来,陆责起了想要杯酒喝的心思,却被薛言冷冷的眼神看出了生命危险,只能缩了缩脖子。
扶柳的舞跳了没一会儿就退下了,下面吵嚷着还要看,老鸨出来打着圆场,像一个充了气的皮球一样在人堆里滚来滚去的陪笑脸收银子。
清念看着手边的男孩随时都要跳起来的状态,莫名的觉得此刻扶柳不宜出现。
但正所谓怕什么来什么,扶柳还真就没出乎清念意料的出现了。
清念强拉着藤十七不让他冲出去,陆责一看扶柳也来了,这四大花魁一口气来了仨,要说没有一点意外谁信啊,连手里喝酒的动作都慢了下来,更是顾不上劝清念酒了。
扶柳也是温柔款款的行了礼,问了好,眼睛看向清念微微一笑,清念抬起酒杯在空中轻轻一点算作打招呼。
陆责看看扶柳簪花又看了看清念,转了转眼珠,刚想说点什么,就听见一层有打斗的声音,扶柳也很快反应了过来,走到三楼窗边向下看,皱了皱好看的柳叶眉。
清念一看扶柳面色不对,仗着自己位置靠窗向下开,手里的酒轻轻一斜,撒了出来。
撒到了坐在她另一侧的薛言身上。
清念抱歉的看了眼薛言,拿出丝帕递给他擦擦衣服上的酒水,屋子里的几个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发现下面的打斗声更大了。
簪花把扶柳拉回一步,轻轻扫了一眼下面的情况:“锦瑟弦里有争斗是常事,不必过于惊慌。你先把头缩回来。”
前一句是安抚这帮少爷公子心的,后一句是对清念说的。
清念耸了耸肩,给自己又到了杯酒,锦瑟弦里动起手的是常有的事,自己也就是看个热闹。
簪花的眼睛一直是微微眯着笑的,拉过扶柳耳语了两句,簪花表情没变,扶柳却脸色压了压:“各位公子,请准许扶柳离席片刻。”
扶柳的离开又点燃了屋子的气氛,簪花趁乱默默的退出屋子,临走之前还不忘拉走曼舞。
屋子里突然只剩清念一个女孩,这让陆责一干人有些尴尬,刚要唤门口的丫鬟,清念的手就伸到了面前。
“陆少爷盯着清念的酒半天了,想必是想尝尝的。”
陆责纠结了一下姑娘和美酒,最终义无反顾的倒戈在美酒里,拿过清念递来的酒,给自己倒上满满一杯。
清念突然大方,给在做的每一个人都到了一杯,小小的酒壶眼看要见底了,薛言担心的凑到清念耳边:“今日之事,是他们之前喝了点小酒所以失礼了,你先走吧,我来收拾他们。”
清念也给薛言倒了杯酒:“尝尝吗?”
陆责还在叫嚣:“诶!怎么没有姑娘了!薛言叫你老相好来啊!”
薛言真想不顾清念在场毫无风度的脱下鞋抽他这个‘好兄弟’。说好的帮自己把把关,这傻逼就他妈是来捣乱的吧!还嫌自己和清念距离不够远呢。
这酒也不知道有什么奇异之处,陆责稍稍舔了一口就觉得整个人飘飘然了起来,醉的不省人事,其他人也被酒香吸引着,迷迷糊糊的像下饺子一样倒在桌子上。
清念放下杯子:“这酒极烈,我又在里面加了点东西,这几位醉鬼公子就麻烦薛少爷送回去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说完拉着藤十七就要往外走,薛言那里肯就这么放她走,这么多日避而不见,自从再见到她的每时每刻,眼睛都要粘住了。
清念交代完了刚要走,就对上了薛言的眼睛,写满了期待和眷恋的眼睛。
清念觉得今天出门一定没翻黄历,本来姐姐忌日就让她心情慌乱,四宝儿带来的那个迟迟不肯现身的消息更让她心神不定,今天又对上了薛言。
周遭醉倒了一大片,薛言硬拉着清念,却只能动动嘴皮:“这几日…还好吗?”
清念:……托您的福,现在不太好。
藤十七不知道这两个大人在搞什么,一门心思想冲出去,清念皱了皱眉:“薛少爷,这里是锦瑟弦,麻烦您跟哪个姑娘关系好就去哪个姑娘屋子里睡一宿,我今天很好昨天很好前天也很好并且会一直好下去,回见了您嘞!”
清念再也没时间跟薛言废话,如果自己刚刚没有看错,那个人影竟然是——
薛言愣了两秒,被清念毫不掩饰的敷衍萌的不要不要的,心里暗说不行了怎么能这么可爱,脚下依旧没皮没脸的跟了上去。
曼舞站在门外等着,看清念出来了就缠上来:“念姐姐~”
清念白了她一眼:“是谁和谁打起来了,你别糊弄我。”
曼舞被清念眼睛一瞪,感觉到了危机,干笑一声:“我说不知道你信吗。”
清念用眼神明确的表示了不信快说的意思,曼舞乖乖的低下头:“真的就是两个普通的客人。”
清念哦了一声:“你下次喝药喝最苦的那种吧。”
曼舞连忙改口:“念姐姐你也太为难我这个传话的了,簪花姐不让我说啊!”
清念叹了口气:“行了,当我没看见是怎么的,陈镇?”
曼舞眼神表示没错,嘴里还是得说:“这是姐姐聪明自己猜出来的啊,我可什么都没说!”
清念:“我去找簪花。”
藤十七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就被清念一个冷眼看的满肚子话都没了,感觉清念现在可谓是杀气腾腾了,野兽的直觉告诉自己,逃!逃不了也闭上嘴巴。
薛言满肚子话想和清念说,关于何妤、关于他在锦瑟弦并不存在的老相好,关于这几日为什么不去医馆了,但看看形势气氛好像又不太对,只稀里糊涂地跟着,就已经觉得开心的要飞起来了。
清念一路拎着裙角小跑下楼,还不忘回头嘲讽一句:“薛公子还跟着我?不去照顾一下一屋子的醉鬼吗?”
薛言:“论喝的酒,纪姑娘喝的才最多,我觉得有必要好好照顾照顾纪姑娘。”
藤十七都听得出来这货在放屁,楼上那一屋子半死不活呼噜震天响绑起来卖了都不省人事的少爷公子哥儿,和气势汹汹拎着裙角像提着剑一样、耳聪目明眼睛干净的能照出影子的清念,哪个更需要照顾傻子都看得出来。
当薛言兄弟,在他追姑娘的时候永远是用来两肋被插刀的。——陆责呈上
一共就两层楼梯,清念还跑的飞快,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一楼,架肯定是没继续打了,但既然能打起来,看样子陈镇就还没暴露身份,不然他们这个层次的圈子里的人,绝对不会放任在青楼里打起来的,再生气再大仇也只能背后捅刀子,表面摔碗打一架的魄力都没有。
清念鄙视之。
清念穿过层层包围的人,挤到中央的地方,簪花脸上带了个面具,妆面和罗裙都有很大不同,旁人肯定是认不出,但清念知道那是簪花。
簪花脸一板,就要赶人,锦瑟弦也有锦瑟弦的规矩,立马就有蛰伏在暗处的小厮丫鬟,开始清理场地,扶柳出面开始安抚四周波及到打算看热闹的客人,清念站在人堆里看陈镇,身上有些狼狈,独身一人坐在一边,虽然和他打架的人虽然人数多但狼狈的更甚,但清念还是觉得心里很难受。
因为陈镇除了藤劫,似乎就再没有一个真心朋友了。
平民百姓如她,也有纪姓师兄姐几人作伴,但只要是藤劫不在的场合,陈镇就只能自己一个人坐在一边。
陈镇似乎是看到她了,想扯一个笑出来,但是牵到了嘴角的伤,吃痛了一下,脸上还带着面具,却挡不住苍白的唇色。
簪花给了清念一个眼神,示意她带走陈镇,这边交给自己处理,清念悄悄走过去拉了拉陈镇的衣袖,把他拉进边上的一个小屋里。
薛言看着清念默默的从袖中怀中或者是不知道什么地方一件一件的掏出纱布金创药银针以及一堆乱七八糟的瓶瓶罐罐。
“哇哇哇,这些都是从哪儿掏出来的我的天,在下还真是低估纪姑娘了。”
清念头都没抬:“当然,若是遇上了薛公子这样死缠烂打的,没两手怎么行。”
陈镇警惕的看着薛言,薛言也不介意被他这么盯着看,甚至还当不当正不正的行了个礼:“草民薛言,见过南平郡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