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藤十七依旧不肯让他摸手腕把脉这一点。
陈镇今天不在,赵烨似乎也跟着走了,府里没主子,下人也各干各的事情,清念要去哪儿也没人拦着。
清念每次一来南平郡王府,第一件事就是扎进藤十七的屋子,陈镇在不在都是一样的。
屋子里病恹恹的气息特别重,藤十七不给把脉,她又还不会悬丝诊脉,只看面相,根据老标本研究,终究是杯水车薪。
陈镇傍晚回来,清念依旧在藤十七屋子里,硬着头皮把念姐揪出来吃饭,藤郡王又好死不死的来了。
“嗨!我亲爱的老伙计们,有没有想我啊!”
这话是讽刺清念的,三人之中清念比其他两人足足大了七岁之多。
清念筷子一甩。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不如先打一炷香。”
陈镇捂着嘴乐:“还不赶紧过来。”
藤劫吐了吐舌头坐下:“念姐研究的怎么样了?”
清念来了精神,开始给藤劫滔滔不绝的说起来“这孩子死活不肯给我号脉,不过我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基本可以确认了毒种,但孩子身体不成熟,还很虚弱,需要几味药,我这几天一直在搜集,可算让我找齐了,估计明天就可以开始治疗了。”
藤劫夹了一筷子菜没法回答,陈镇替他问“念姐需要药材,怎么没和我们说一声,南平郡王府库里还有一些呢。”
藤劫唔唔唔的点头表示他也想说这个。
“那孩子还不肯给念姐把脉吗?不过念姐也真厉害,不用号脉就可以治疗了。”
清念摇摇头:“前期的治疗主要还是要恢复他的体力,有力气了才能进行药理治疗,所以一开始就是很简单的补养,药材是后面才用的,我本身就在医馆,还要你们的药材做什么。”
“你这么三天两头的往陈镇这儿跑,不低调了?”
陈镇一皱眉,藤劫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万一念姐没想到,他这么一提醒反而把孩子接走了怎么办。
“孩子还是先放在阿镇这儿可以吗,我暂时没办法接他回医馆,麻烦你了,还要替我照顾他。”
陈镇当然没有意见,但清念很不好意思。
这不好意思是对陈镇的,对于藤劫,她只想一针扎过去。
“至于你,我来也是低调的来,你最不低调,离我远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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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言在某一方面可算得上是说到做到了,他果然去看了那孩子,那孩子虽然断了几块骨头,但精神很好,吃饱了饭,接好了骨头,又生龙活虎活蹦乱跳了起来。
薛言拍了那小子几句,就屁颠屁颠跑去看清念,清念碰巧就没空理他,小黑正推着一个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在胸口上划了个血糊糊的大口子的人进来,血止不住的流,伤口没法缝好,把月牙急得团团转,连忙熏针拿纱布和药粉。
清念推开小黑,直接拎着纱布按住伤口,疼的那个人嗷嗷直叫,清念一只手手紧紧的压着伤口,另一只手隔着纱布,仔细摸了摸伤口的纹路。
“谁接的病人?”
小黑被清念一问,先是吓了一跳“我——”
“病人是被什么东西划伤?”
小黑犹豫了一下,清念立马继续问“伤口一直流血流了多久?”
握着那个人的手腕,虚弱的好像马上就会停下来的脉息让清念非常生气。
月满从月牙还在抖的手里结果纱布,顶了月牙的位置。
“老大,可以开始缝合了吗?”
清念仅仅压着还在喷血的伤口,摇了摇头。
“失血太多了,拿血袋来。”
月牙立马小跑着去拿,月满皱了皱眉,扒开了那人的眼皮。
“剑伤,从进门开始血一直没止住。”
清念叹了口气,感受着那个人越来越微弱的心跳和脉搏,换了块布按住那个人的胸口,头也不回的把已经被血泡湿了的手帕扔到水盆里,自然就有学徒端着水盆走到边上。
清念眼看血越来越缓慢的流出速度,飞速拿过月满手里的银针,先扎进止血的穴位里,再迅速的在伤口处反转出入,每缝一针就打一个死死的结,为了不让血迷糊了伤口和视线,清念的手速快的一时间都快出虚影了。
“拿……”
清念还没吩咐完,匆忙赶来的当归就已经把东西准备好送到了清念旁边,清念剪好最后一针,白色的粉末不要钱一样撒在伤口上,粉末刚撒好,当归就看准时机压上了棉织,再缠上厚厚的纱布。
那个人一开始痛的嗷嗷直叫,后来就昏死过去了,脸色和唇色都苍白的跟死人无二。
月牙松了口气。
“老大……多谢……”
小黑也叹了口气“多亏老大在,有什么病是老大搞不定的么。”
当归给清念一块手绢擦了擦汗,白了小黑一眼。
“别油嘴滑舌的,清念不在你怎么办,剑伤都快扎到心脏了还敢推进来处理?”
清念擦了汗,累的一句话也不想说,给了当归一个眼神就走到别的地方去了。
“给他登记,家人呢?”
月牙抱着笔,四处找了找“送来的急,也没留个名字什么的。”
“联系京畿九门来领人!都快穿成小龙虾了还能是哪儿的人。”
当归淡淡的撂下一句话,就把人赶散了,各忙各的去了。
李交刚给一个伤寒的小孩子开好药方,转过头就看见清念飞速缝针的一幕,心里啧啧赞了两句。
剩下的步骤小黑和月牙都已经务必熟悉,惊险一过,又继续各忙各的了。
清念刚洗干净手,就看到了抱着肩膀在一旁也不知道看了多久的薛言。
“什么时候来的?”
薛言扯了扯嘴角:“来了没一会儿。”
清念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看过那孩子了?”
薛言跟着清念走“看过了,恢复的很好。”
清念虽然已经把伤寒发热一些小毛病都扔给月满和小黑他们了,但每天手上过往的病人也不在少数,问一声之后也没太在意。
“京畿九门的人,怎么会送到医馆来?”
“京畿九门的人,怎么就不能送到医院来?”
清念反问回去。
薛言心情颇有些沉重,和清念没说几句话,就看到跟过来探头探脑的李交。
“出什么事了?”
李交抿了抿嘴“老大,能过来看一下这个病人吗?”
清念以为又有什么棘手的病人,连忙跟过去,却看到一派平和的屋内,清念小声问“哪个?”
李交指了指他空荡桌子前的那个人,又压低声音。
“我有怀疑,但还不太确定。”
清念点点头,不动声色的走过去,李交抬脚跟上去,薛言却站在了原地。
等到清念回来,李交留下。
清念对着薛言笑了笑:“星星这两天还好吗?”
“还好,精神好很多了,我不提让敬宇娶亲就没事。”
清念带着薛言拐了个弯,就碰上了茯苓。
“念姐。”
茯苓叫了一声算是打过招呼,清念点点头算是回应。
“你之前荷包里的银子太多了,甚至还有银票,我想着等你来还给你。”
清念递给薛言荷包,薛言没接。
“给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来的道理?”
清念笑了笑“怎么,给大夫钱还成什么好事儿了吗,快收回去。”
清念和薛言说几句话就要被打断两次,叫她批条子看病人的不计其数,薛言第一次觉得自己原本的生活过得其实如此轻松愉快的厚颜无耻。
终于到了午休清念喘了口气,也只能在干净的屋子里吃口饭,然后继续忙起来。
清念忙了一天,薛言就看了一天。
第二天,薛言没有继续来。
清念不奇怪,大夫的生活其实可以说是忙而惊险,没什么可看的,富家少爷好奇来看了一天,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自然就不会再来了,说到底,薛言能在满是恶疾生疮风寒倒瘤,老弱病残或是时不时就要见血的地方呆上一天她已经觉得很惊讶了。
薛言没来,薛盏星也没来,清念得了好几日的清净。
隔了好几天,吃晚饭的时候,清嬛的好奇心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
“那个什么薛家的小公子,怎么有几天没来了哈。”
清念知道她好奇,好几天都看到清嬛欲言又止的表情,忍到现在也真是为难她了。
但是清嬛问的委婉,她也就假装听不懂,嗯啊了两声算是代表听见了,也不接她的话。
清嬛原地爆炸,这孩子太不可爱。
“我们每天都这么忙,你怎么还能这么这么八卦呢。”
清念一直都很困惑。
“你懂什么,越是压力大的时候越要八卦一点,这也算是个宣泄口了,不然每天就这么憋着,迟早要憋坏的。”
清念白了她一眼,清嬛换了个话题“再过两天,你安排好了吗。”
清念点了点头:“我们全都外出,我安排了老黑和陈大夫。”
清嬛表示同意:“你还揪着当年的毒不放呢?”
清念手上加菜的动作顿了一下,看似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
“是啊,我对那个‘毒’已经死心塌地了。”
清嬛似乎满肚子的话想说,但又全部咽了回去,只能端起自己的碗,放到碗摞上,回自己屋子去了。
清念自己扒了两口饭,就看见清鸿匆匆忙忙的进来。
“哟,你在这儿呢。”
清鸿麻利的盛了饭坐到清念对面“又偷懒呢?吃这么慢,我刚看见清嬛姐出去。”
说话归说话,清鸿手上的速度可一点没停。
清念给了她个嫌弃的眼神“是是是,清嬛姐最好了,她刚刚还跟我研究着怎么把你嫁出去呢。”
清鸿瞪了清念一眼,没再废话。
“你带的那个孩子,怎么老往我这儿跑?”
清念给清鸿加了几片肉,咬着筷子和她闲聊。
清鸿大口咽下“喜欢你呗,你魅力无限。”
“别跟我皮,你是不是老骂人家?”
“你可别冤枉我。”清鸿放下筷子,端起汤碗“我简直算得上是温柔贤良,是茯苓自己笨。”
清念当然不信,但她也吃完了,为了不被清鸿扯着耳朵念叨她偷懒,还是乖巧的把碗放好,回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儿去了。
今天的医馆也很安静祥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