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缓缓地飘落在地,胸口起伏均匀,呼吸平稳,体温正常,已无大碍。
云隐背起她,一阵药香扑鼻,少女原先青草味的体香竟因服了榕树王的汁液变成了药香。
稍感惊讶,便准备继续上路。
这时,他发现环境产生了略微的变化,三岔口化为一条羊肠小道,黑红相间的乌头草不见,小道两旁生满了色彩鲜艳的野花。爬来爬去的淡蓝色尖足冰虫也躲进了丛中,不再出来。
其时月当高空,已是深夜,晚风吹来,令人一阵舒爽。云隐抖擞下精神,踏上小道。
走着走着,一眼望去,原先如小小一条蚯蚓般的十八梯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长,到了最后,当真是一条长龙横卧山头。
爬上这座高梯,就能看见高门,那里,就是试炼的终点——卧龙学府。
一抹黄色愈来愈明显,接连起伏的矮岭闯入视线,前方竟是一片秃岭延绵,飞沙滚石的黄沙地。
这黄沙地生在森林和长梯之间,十分突兀,想必是下一关的试炼了。
“终于,出来了!”云隐大喊一声,脚下一软,差点跪坐下去。
依靠在一颗树旁,他气喘吁吁,其实在镜像林的时候,因为失血太多,他已经支撑不住,能走到这里,全靠意念支撑。
一天下来,斗怪鸟,爬蛛脚索,飞跃水洞,智闯镜像林,还背着一个几十斤重的“肉袋”。
凭他一眼修为,若不是意志力超乎常人,根本抗不到这关。
此刻已精疲力竭,脚下如灌了铅,再也走不动了。
离试炼结束还剩一天,前方等待他的还不知道是什么,但看这黄沙遍地,肯定不是什么容易的关卡。
聂永买给他的丹药已经全部用完,没有回元丹回复精力,他必须要好好休息,养精蓄锐,才能再继续上路。不然以他现在的状态,还没走到黄沙地里,就栽倒在地了。
先休息一晚,明早再闯。云隐如此作想。前面两块光秃秃的长石,像两张床,正好给他和“肉袋”睡觉。
“咦?”
“肉袋”动了动,睁开一对大眼。“我……我没死?”
云隐走到长石处,将她扔到石头上,捏了捏酸痛的肩膀和手臂,道:“是不是觉得全身暖暖的,也不痛也不冷了?”
少女点点头,茫然的看着他。
“前面就是下一关的试炼,你服了千年树王的汁液,治好了冰毒和筋骨伤,又睡了几个时辰,体力应该恢复的差不多了,赶快去吧。”
少女歪了歪头,“你说什么?”
跃上石床,云隐躺了下来,“冰毒这么厉害,耳朵都能给你毒聋了?”
少女跳下石床,凑到他面前,不可置信地叫道:“千年树王的汁液?你去哪里找的千年树王?就算能找到,我又不认识它,它怎么肯用自己的血液来救我?”
云隐堵上耳朵,“你哪来那么多问题,我累了一天,要睡觉了,别吵我。”
看着云隐疲惫的神情,沾满了泥土灰尘衣服,而自己却是干干净净,整整洁洁,还治好了毒和伤,少女眼睛一酸,坐回了石床上,不忍再烦他。
“你、你受伤了!”她猛地站起,一把抓起云隐用衣服裹着的左臂,血渗出,衣布已经染成了红色。
云隐重重叹一口气,不就是流了点血,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就见她匆匆忙忙的跑去小树林里,不一会儿,又跑了回来,手上捧着几株不知名的花草。
小心翼翼揭开云隐左手臂上的衣布。嘶,云隐痛的打了个激灵。
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呈现在眼前,伤口处冒着脓水。
“伤口感染了!”少女面色变得极其严肃,嗔道:“这么深的伤你就用一块破布包起来,你不要命了?”
原来感染了,难怪他一直冒虚汗,双腿发软。
他也知道伤口必须马上处理,但是这里的花草他都不识,不敢乱用,只能一直拖着,希望自己体质好,能撑过去。
少女拿几株白毛花,贴在伤口处,“这是茸尾花,专食毒物腐物。但自身无毒也不排毒。它的绒毛能刺进感染的伤口,吸脓去毒,起到引流之用。”
就感觉到一阵密密麻麻的刺痛,茸尾花吸饱了之后,胀大了一倍,绒毛一缩,从臂上掉落。
又取出两株叶片极阔的铜钱草,放在掌中反复揉搓,待草碾碎变软后,轻轻敷在已经祛脓的伤口上。
“这是腹面草,一株有五片叶子,巴掌大,铜钱状,有止血消炎的功效,四季生长,随处可见。你记好了,以后要是受了伤,就采几株,陶碎了敷在伤口上。”少女说道。
拾起最后一条纱布薄的植物,缠绕在他手臂上,打了个结,“一看你就是个公子哥,连处理伤口都不会。你那几块破布又厚又臭,裹在伤口上,不透气,还容易滋生病菌。这纱笼草极薄,且韧性佳,我经常用来它包扎伤口,比那臭布好上几十倍。”
说云隐是公子哥,还真是冤枉了他,不过看她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忍不住夸道:“你懂得还挺多。”
少女耳根一红,道:“其实我小时候特别顽皮,跟个好动的猴子似的,在谷里上蹿下跳的,经常受伤。每次不是摔了就是磕坏了牙,然后我就赖在地上大哭大闹。”
“我一哭,谷里就震天响,直把我娘引了过来,我娘见我这样子,很是嫌弃,就开始骂我不中用,一点小伤也能哭成这样。”
“可是越骂我哭的越厉害。后来我娘干脆就不管我,转身就走,我见她消失在林子里了,以为她不要我了,我看书上有一个人的娘经常和女儿说,你是林子里捡来的,要是哪天不听话,我就把你扔回去,不养你了。吓得急忙止住了哭声,追了上去。原来她不是不要我了,而是在采草药。”
说到这里,她看向前方,想象当时的样子,眼里无限温柔,“我问她为什么要采草药,她又开始骂我,骂我不中用没脑子,采草药当然是要给我疗伤了。嘻嘻,我才知道,我娘其实可心疼我了,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静静听她说完,云隐不由想起了爷爷,小时候摔倒了,爷爷就用拐杖狠狠打他,嘴里凶着‘男儿有泪不轻弹’。心中一动,感叹道:“你和你娘感情一定很好。”
少女见他落寞伤心的样子,问道:“怎么了,你和你娘感情不好吗?”
云隐微笑着摇了摇头,不答。
少女也不追问,说道:“我叫红菱。之前……之前我误会你了,还叫你淫……淫……真的很抱歉。我那样骂你,你还救我,还受了伤,我真的很感激你,我……我娘说的对,我就是个笨蛋!蠢驴!缺心眼!没脑子!”说着开始狠狠地砸自己脑袋。
没想到她一言不合开始自残,云隐怔了怔,忙道:“我千辛万苦的救了你,你就是这么感激我的?”
红菱停下手中动作,眼眶一红,嚅嗫道:“我……我……”又想自残。
“人的脑袋上有一个命穴,叫风府穴,你要是不小心打中了把自己打成了半残,我不是又要求别人救你了。”
红菱“啊”地惊呼,露出害怕的神情:“还有这种穴位?那我不打了。”
云隐笑道:“你要是真的想感谢我,就让我好好睡一觉吧。”躺了下去,闭上了眼睛。
红菱看着他略显惨白的面色,点点头,轻声道:“好,我不吵你。”
夜深人静,月光如水,照在她尖尖的脸蛋上,一对眸子闪闪发光,仿佛装满了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