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日,我一个人坐在座位上,杨雪莉没有安慰我,因为她相信了流言,没有人会不相信流言的,事实有理有据,可是作为我的朋友,杨雪莉没有加入议论我爸爸的队伍,那几日,我的天空真是一片污浊,仿佛头顶那片厚重的乌云,论阳光再灿烂都穿透不进来。
我不想上学,可,我不能让家人看出我的情绪,因为我怕我的父母会担心。
课间,林楚和往日一样把数学作业本砸在我头上,我懒得反抗,默默地把作业本压在桌角的一沓课本上,继续认真做语文作业。
是的,我被孤立了。
我非常难过,恨不得站起来朝班里的同学大声喊,不是我爸爸举报的,举报的人是我姑姑,可是每次话到嘴边,我就犹豫了,连爸爸都选择包庇姑姑,我又有什么资格把真相公布出来呢。
那天回家,姑姑来看奶奶,又给我买了新衣服和两大包零食,我没有笑面迎上去接过礼物,而是气匆匆地跑回了自己家的房间,关上了门,把自己反锁在里面,我忿忿地想,她再也不是我姑姑了,我所有的灾难都是拜她所赐。
我也恨村上那些长舌妇,还有早茶店的臭老头们,他们就像电线杆上聒噪的喇叭,生怕别人听不见他们的叨唠。
体育课上,我一个人坐在草丛里,有只蟋蟀跳到我脚边,一眨眼,就入了别人的魔爪。
我抬眸看去,林楚蹲在我面前嘻嘻地笑。
我很烦他,生气地命令:“走开,别烦我。”
林楚抓住蟋蟀的后腿在我眼前晃了晃:“我不是来烦你,我是在抓蟋蟀。”
他在我旁边盘膝坐下,我继续驱赶他:“蟋蟀都抓了,还不走?”
林楚耍无赖:“又不是你家,只许你坐不许我坐。”
我没再赶林楚走,因为我坐在草丛里这么久了,林楚是唯一过来与我说话的同学,虽然他一直欺负我,但这节体育课,是我第一次觉得,林楚其实并没有很讨厌。
我问林楚:“大家都不喜欢和我在一起,你和我走这么近,不怕被同学们孤立吗?”
林楚睁着黑黑的眼珠子反问我:“我为什么会被别人孤立,我爸爸又没有……”
他话说一半,我脸色已经耷拉到了地上,朝他吼去:“我爸爸才没有打举报电话呢,你们所有人都误解他。”
林楚的嘴型还没来得及闭合,嘴角勾勒出一抹笑,坚定地说:“我信你,你说没有,一定就没有。”
我抬起讶异的眼望着他,他站起来拍拍屁股,往足球场走去。
那一日的夕阳,温柔的铺满了我的整颗心。
那一刻,我想,其实林楚,一点都不讨厌。
虽然,第二天课间,数学作业本依旧会经过一条抛物线砸在我脑袋上,我依旧会喊:“林楚,我讨厌你。”可不知怎么的,我的心依旧被夕阳的余晖笼罩着,骂完之后,朝他柔软地笑着。
因为林楚的那句“相信”,在我心里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我开始在空白的纸片上计算我们名字的笔划,陈小雨十八划,林楚二十一划,我们的名字相减得到的数字是“三”,我对照缘分表上的分析:知心朋友。
“知心朋友”这四个字,让我庆幸,因为如果差一笔,就是“水火不容”,但也有细微的小失落,若是多一划,就是“心上人”了。
一个月后的一天,班级组织了野炊活动,学校的围墙后面是一块空地,旁边还有一个池塘,那一天的活动内容是,每个人分工从家里带来粮食,油盐酱醋、谷肉果蔬、锅碗瓢盆,我们要拿废弃的砖头合力搭建一个简易灶台,然后把每个人带来的食物放在一个大锅里,就像我们所有人待在一个教室变成荣辱与共的整体。
这种食物叫“菜肉饭”,里面有糯米、青菜、肉、蒜苗、青豆、蚕豆,用家乡的土话叫“野饭”。
以前,我只知道“野饭”的定义是,不在自己家灶台做的、且食物是从每家每户要来拼凑在一起的一锅饭,后来我才明白,这种饭,其实叫“百家饭”,寓意了合睦共处、团结友爱。
也是长大以后我才明白,方丹羽爸爸的事情为什么得到了全村的偏护,因为朴实的农民不会分辨善恶是非,他们所看到的重点是,我的爸爸破坏了邻里间的亲睦,所以遭到了一致的排挤。
若非如此,又怎能体现出“朴实”二字呢,其实他们都是单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