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有一天早晨,他照常去‘王妈妈包子店’买早餐,早餐店收钱的一位大妈,总是盯着他看,欲言又止。他素来不愿管闲事的,依然冷着脸,买完包子就走。不想没走几步,却被那位大妈叫住了。
“同学,你也是一中高一的学生吗?”王妈妈盯着他的校服问道。他点点头。
“那你知道,你们高一有个叫寒冰的姑娘吗?她学习很好的。”
“知道,她怎么了?”听到寒冰的名字,乔安只觉得自己说话的语气都紧张了起来。
“哎吆,太好了”大妈好像松了口气。
“那大妈能不能麻烦你去小冰她们班问问,看她今天有没有到校?没有的话,你能否去问问她们老师,看是否发生了什么事。那孩子太可怜了,孤身一人,平时在我这包子馆打工,可是从未迟到过的,更别说无辜旷工了……”
大妈的话还没说完,乔安早就一阵风似的向寒冰家跑去了。他使劲的敲着寒冰家的门,一边敲一边喊。好久都没人回答,好像没人一样,可他就觉得寒冰在里面。他想着要回家去找父亲,可能寒冰真出了什么事。他跑到大门口时,听到有人叫他名字。回头,发现寒冰家的门打开了,寒冰脸色蜡黄,扶着门,腰蜷缩着。那一刻,他眼睛涩的难受,他真的很想很想上前紧紧抱住寒冰,可理智终究战胜了一切冲动。他只能站在她面前,问道
“又生病了吗?要我送你去医院吗?”
“帮我向我们班主任请个假吧。”寒冰摇摇头,准备关门。
所有的忍耐瞬间土崩瓦解,乔安一把推开门,抱起寒冰向床走去,将寒冰放在床上,盖好被子。
“你到底怎么了?你要想我留在这里陪你,你就什么也别说。”乔安站在床边,怒视着寒冰。
“我真没事,你去上学吧。”
乔安所幸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我月经来了,肚子疼的厉害。”寒冰见乔安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眼看上学马上就要来不及了,所幸豁出去了吧。如果此刻,整个人都埋在被子中的寒冰能照照镜子,一定会发现自己的脸蛋比打了胭脂还要艳丽。
乔安愣了片刻,也是红着脸逃命似的离开了寒冰家。那天,他在学校上了两节课,还是向老师撒谎请了病假,跑到新华书店,偷偷摸摸的翻阅了关于女生生理期痛经的相关书籍。中午放学,他买了红糖和生姜,敲开寒冰家的门,一言不发的替寒冰煮了姜糖水。那天,他们的脸从头红到尾,但他知道他们的心更近了。从那一天起,他甚至比寒冰自己都要清楚她的生理期,直到他不再是乔安。也是那一天,他知道自己喜欢这个女孩,他见不得她受苦,他想给她自己全部的爱,想给她最好的一切,可他有什么呢?
后来,他也选择了在学校餐厅打工,只是他没有领工钱,而是央求餐厅老板将自己的那份工钱变相涨给了寒冰。他每天晚上继续跟在寒冰身后跑步,跟着她回家,她即希望寒冰能够发现自己又希望寒冰不要发现自己,然而,他很庆幸寒冰也是喜欢自己的。
那天晚自习他走出教室后,才发现下起了小雨,五月的天气,很有可能待会就有阵雨的。他和往常一样去了操场,黑漆漆的操场有三五人冒着小雨奔跑在跑道上,不过并没有他烂熟于心的那个身影。他想着或许寒冰还没来,便在老地方等待寒冰的出现。雨果然越下越大,可他却站成了树的姿态,执着的等待着。
当他看到自己头顶的雨伞时,惯性转身,看到自己身后的的寒冰嘴角嚼着微笑,眯着眼睛望着自己,一副等待自己解释的表情。
“我,我今天心情不好,不想被别人看到。”他低下头,语无伦次的说道。幸亏是黑夜,否则寒冰肯定能看到他从脸红到了脖子。
“那么,你是只有今天心情不好呢,还是天天都是如此呢,乔安同学?”
“我……”乔安低下了头,谎言被拆穿的尴尬。
“乔安,你喜欢我吧。”
“不,不是……我走了”乔安没想到寒冰会这样说,惊慌的抬头,转身,只想赶快逃离。
“乔安,我脚崴了。”
乔安几乎是想也没想就急速返回,拉着寒冰的胳膊,看着她的双脚,焦急的抱怨道:
“怎么回事?要紧吗?来,我背你去看医生。”
寒冰没有说话,乖乖的趴在乔安的背上。那一刻,乔安觉的自己好矫情,因为这一刻的自己也好想让自己脚下的路绵绵无尽头。
“乔安,我喜欢你。”乔安还没从被寒冰轻咬耳垂的战栗中苏醒,便再次沉醉在了这句沁人心扉的低喃中。
“你如果喜欢我就直接背我回家,如果不喜欢,只是可怜我,就把我背进诊所,以后……也不要再跟着我了。”
乔安看着眼前十步以外的药店,停下了脚步。犹豫了片刻,还是背着寒冰向药店走去。
寒冰突然挣扎着从乔安的背上下来,乔安转身,拉着寒冰的胳膊,却见寒冰咬着嘴唇,眼中嚼满了泪水,怒视着他。
他笑笑,抬手去擦寒冰脸上的泪水,却被寒冰一把打开。
“我喜欢你,比你喜欢我还要喜欢,所以我们可不可以先看医生呢,我的韩小姐?”从来不曾想到,原来这么自然就表白了。
寒冰抬起头,眼中的泪水还没退去,却是笑的神态。那一刻的乔安很是矛盾,他很喜欢和寒冰这样敞开心扉,大大方方的看着她,护着她,可是他到底有没有能力让她永远都像今天这样开心的笑呢?那天,他们最终没有去诊所,寒冰拉着他的手像个傻子似的笑声撒了一路,在寒冰那声“傻子,我骗你的,就想听你说喜欢我。”中,乔安的眼睛还是湿了。他还是忐忑的说出了那句:“我一定要让你更多这样快乐的笑。”,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句话他说的有多么心酸,也只有他知道就是那一刻他真正的有了梦想。
那天以后,他似乎瞬间就长大了。他帮着寒冰合理的计划、安排他们的打工时间和内容。早晨,他每次都会提前等待在约定的地点,和寒冰一块前往早餐店,工作、上学、放学、再工作,再上学,放学,跑步,回家。每天,他们都是忙碌的,忙到多说一句话都感到累,然而他们看彼此的眼神却都是爱意满满。
有了寒冰,日子过的飞快,似乎真应了那句话快乐的时光总是过的很快。但他觉得,遇到寒冰之后他最大的改变便是变得坚强了。即使,高三那年的寒假,父亲因雪天路滑出车而发生了车祸,导致腿部严重骨折,他也只是伤心、恐惧了不到一小时,最终连自己都有点佩服自己。他迅速决断,合理分配时间,居然还能够一边打工,一边照顾父亲,一边继续投身紧张的复习中。那段日子,很苦,但或许是因为有寒冰陪伴在身边的缘故吧,他的心始终是快乐的。最终,由于父亲的伤留下了无法痊愈的后遗症,寒冰和他经过再三思索,还是放弃了他们梦想中的大学,选择了距离家较近的省会大学。
大学的一年半,该是他此生最幸福的时光了吧。高中时,他虽然和寒冰彼此喜欢,但碍于学校和老师他们始终是偷偷摸摸的。在大学的任何地方,他终于可以大大方方的牵着寒冰的手,恨不得将所有的溺爱都通过眼神来宣泄,他也恨不得告诉全校所有人,寒冰是属于他的。但他们放开心胸来爱彼此时,才发现原来时间还是太少,不够不够还是不够,他们恨不得每分每秒都胶在一起。况且,他们还有不得不做的事情,赚学费生活费。
当时,他发现很多学生都有手机,但给手机贴膜的店铺却很少,于是,他买了一张小桌子,去电子城批发了一些手机膜,在宿舍免费给舍友贴膜,反反复复的尝试,反反复复的失败,终于他能够快速流利的给任何手机专业贴膜了。他也就可以营业了,在学校后门口,在任何没课的时间,他都守在哪里,守的是顾客,是顾客兜中的人民币,更是他的希望,他的幸福。2.14,大学的第一个情人节,当他喜滋滋的把一台最新款的诺基亚女士手机拿给寒冰时,寒冰愣了三秒,然后双手拖着下巴笑嘻嘻的用眼神示意他看她买给自己的礼物,当他看到那台黑色的诺基亚时,几乎和寒冰一样发呆了三秒,他们总是有这样默契。不用问总是知道对方最需要什么,很多误会也不用解释的。
还记得,大一下学期时,他们班中有个叫沈西子的女孩,总是爱缠着他,他反复强调自己有女朋友的,可那女孩完全跟没事人一样。有次她又跟在自己屁股后面,还直嚷嚷着冷,一点不知害羞的将手插入了自己棉衣的口袋。他触电似的迅速拿出了自己的手,好巧不巧,寒冰就站在了自己面前。他望着寒冰,不知道怎么解释,可寒冰只是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几秒,就笑嘻嘻的挽着自己的胳膊,巧妙的将自己拉离了沈西子。她小鸟依人般的偎着自己,用连自己都没听过的语气爹爹道:“你喜欢我男朋友呀?可你知不知道,他从头到脚,甚至连最里面的内裤都是我花钱买的唉!”说着还不忘用手摸摸他的脸,完全一副他被老娘包了的姿态。那叫沈西子的女孩,满眼恶心的逃离了自己。只是,他忍着的笑还没来得及发声,就在寒冰那狠狠的一脚之下,彻底的销声匿迹了,耳边还回荡着寒冰的告诫:“你要再心软,再给我乱惹一颗烂桃花,我就回敬你一筐的桃花。”寒冰也真够狠,从此以后,他们班的女生看他完全就是看小白脸的眼神。
他们也有很苦的日子,可那时候的苦,在爱情的庇护下居然也是幸福的。那是他们租下房子的第一天,两个人傻傻的坐在空无一物的房子中不停的傻笑,那样的笑声只听着也能感受到其中的甜蜜,只是,从此自己再也没有那样笑过了。那天,他们两人都是的身无分文,肚子咕咕的不停发出抗争声,但他们的心却如灌了蜂蜜般的甜。也是那天,他发誓,终有一天,他要让寒冰应有尽有。如今,他能做到了,可他的寒冰呢?
房子依然屹立在原地,房中的任何东西几乎与自己离开之前的成列如初一辙,可是当他知道自己就是寒冰念念不忘的乔安时,他就再也没有勇气踏入那个小院了。满脑子都是寒冰站在小院中,望着那盆满天星的神情,她该是以怎样绝望的心情,将自己送给她的那枚戒指终于遗弃在了那盆“爱无止境”中。而最终,一想到欧阳荻婚礼那天,自己既然还可耻的告诉她子颖怀孕了,他就恨不得将自己千刀万剐,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寒冰,可最终却是他与欧阳荻,两个自称最爱寒冰的人将她逼向了死亡。
他恨,恨命运的不公,恨黎姿的背叛与插足,更恨那个自称是自己母亲的叫刘诗婷的女人。如果不是她,自己现在一定早就和寒冰结婚了,父亲也绝不会那么早就过世。世人都说,好人有好报,可寒冰呢?那个寒假,当父亲带着刘诗婷出现时,他从那个女人看自己的眼神中就明白了一切,他甚至拒绝和她的任何交谈,凭什么,那个女人到底凭什么在他已经完全不需要她的时候,就想轻轻松松的让自己喊她一声妈妈。他曾经是那么渴望自己有一个妈妈,哪怕是妈妈模糊的影子,一次次的希望一次次的绝望,以至于自己都快要在这样反反复复的希望与绝望中崩溃,但他也终于知道不用再有任何期望了。没想到那个女人,居然会找到寒冰,而自己坚决的态度在寒冰轻轻松松的一句“我想有个人可以叫妈妈”就彻底松垮了,悲剧由此一发不可收拾。命运的齿轮在那一刻,开始错位,还是上天就喜欢这样捉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