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刹车声,女子飞出的身子,绝望的眼神,嘶声力竭的呼喊声“乔安,救我………”
杜子赫再次从这样的噩梦中醒来,满头虚汗。
那一天的场景再次和梦中重叠,只是那个似曾相识的场景让他瞬间头痛欲裂,大脑犹如被劈开般的难受,无数记忆的碎片似要瞬间挤进它的大脑:蓝白相间的校服,扎着马尾的女孩,慈爱的父亲,黄色的连翘花,女孩的白裙子,中年妇女,车祸……
终于,所有的片段被他组合成了一幅幅完整的画面。他也终于明白长久以来占据心间的那种缺失感到底是什么。
那天,他将自己锁在屋子,什么也没做,除了一遍一遍想起那个叫寒冰的女孩。那天,他真的想和她一块离开了,但最终,他还是放弃了,他突然想到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回到了新西兰,变成了母亲乖巧可人的儿子,再也不和母亲顶嘴,按照母亲为他绘制好的蓝图,一步步走向事业的顶峰。
终于,他变成了这个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则手段,商业圈中人人望而生畏的“贪狼”。他可以利用连自己都不耻的卑鄙手段,脸不红,心不跳的夺取对手的生意,他亦可以不惜以别人妻儿的生命来作为谈判条件,他更可以当着自己妻子的面与各种女人翻云覆雨。当他联合另一强势企业梅氏成功并购了许氏百货,逼的许氏当家人许夜寒突发脑梗塞,终成了一废人时。他的目的终于达到了,母亲宣布退出董事会,并将自己名下所有的股份都转给了他,他以68%的股份成了公司名副其实的董事长。
他以为自己赢了,终于可以自己掌控自己的命运了,他也终于让那个抛弃他和父亲的女人,到头来依然是一无所有,当然也不会有自己这个儿子。所以他在稳定自己在公司的权势后,迅速改名为乔氏。他以为那个自己称为母亲的女人会歇斯底里的来找他,可他等了两周,等的自己都快没有耐心了,奈何还是没等到她。
他急不可耐的想宣泄自己的愤恨,所以自掌权后的两个月,他第一次回了家。
他看到那个女人,居然一如往日般优雅的坐在饭桌前,慢慢品着手中的燕窝,看到自己居然连表情都不曾有一丝变化,但任她的妆容如何精致也掩盖不住她快速的憔悴。但触碰到她眼神的那一刻,他突然有点不确定,不确定自己赢了。
“公司的事情你知道了。”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先开了口。
“即使没有养育之恩,我怀胎十月生你亦够你称一声母亲了。”刘诗婷瞥了杜子赫一眼,那眼神不夹杂一丝感情。
“你也配。”杜子赫冷哼道。
“你以为自己装的很好,可你不知道三年前你回到我身边时我就知道你不再是子赫了。”刘诗婷自嘲似的笑着,可子赫却瞬间如坠冰窟。
“我不揭穿你,只不过我始终知道自己要什么?你呢,你可知道?”
“我要的已经得到了。”杜子赫急不可耐的答到。他不敢,也不要深思,他怕自己三年来所有的努力都会瞬间化为泡影。
“子赫,不要再自欺欺人了,我要的已经得到了,可我并不快乐,那方法原是错误的。”刘诗婷走向落地窗,俯视着自己脚下的灯火辉煌,以及川流不息的车辆,纵横交错的道路,却怎样都找不到自己的来时路。
“我这一生只爱过一个男人,他叫许夜寒。”刘诗婷转身,盯着杜子赫的眼睛。
杜子赫忍不住的哈哈大笑,直到笑出了眼泪,不曾想自己到头来还是为他人做嫁衣。自己真像那可笑的孙猴子,以为翻出了如来佛的五指山,到头来终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为什么?为什么?你好好做你的富婆不好吗?为何要找上我,你毁了我的一切……”子赫喃喃道,他不知道自己是说给那个女人听还是再说给自己听。
“有时候,命运就是这样,错过一步便是一生。对你,我不后悔,没人要毁你,路是你自己选的。要说愧疚,我只觉得对不起那个叫寒冰的女孩……”
“住口,你不配叫她名字。”
“她已经去世三年了,你打算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杜子赫只觉得自己心跳加速,一颗心脏仿佛要从嘴中奔出来一样。三年了,自己骗了自己三年,三年都不敢触碰那个名字,那早就成了深埋自己心中的一个禁区。曾有多少次,他都想找人去调查,看看她是否幸免于那场车祸,可多少次他都放弃了。他怕,怕会是那个他根本就无法接受的结果,他自欺欺人的以为只要他不知道,寒冰就会好好活着。这一刻,就如一颗深埋的原子弹,终于爆发了。
“妈,寒冰真……”黎姿泪流满面的出现在刘诗婷面前,无论如何都说不出那两个字。她在楼梯口听了这么久,以为足够自己承受,却不曾想到自己的心时隔三年,再次听到那个名字会如此溃不成军。
刘诗婷点点头,将一个资料袋放在子赫旁边,转身离去。
说起那个姑娘,她其实真心很喜欢,只是她最爱的永远都是自己,要不是当年自己被诊断患了乳腺癌,要不是自己无法放下对许夜寒的恨,或许会是不一样的结果。从得知子赫居然对寒冰再次动心的那一天,她就花钱雇了暗探,24小时监视寒冰的一举一动。可那姑娘终究心太软,从子颖那得知真相后,居然就一人孤身离开了。她本来是要终止监视的,可看到照片上女子憔悴的身影,犹如一潭死水的眼睛,像极了曾经的自己,最终她还是动了恻隐之心,让那个暗探保护好她。直到三年前,子颖婚礼,看到寒冰出现的时候,她还在感慨命运的神奇,想不到这样一个平平常常的女子,居然与她的一双儿女之间如此剪不断,理还乱。想必前世怕也纠葛不断吧……只是,不久,她就收到了暗探的信息:寒冰因车祸,于下午四时在上海第一人民医院病逝。
黎姿看着沙发上精神恍惚的杜子赫,三年来自己所受的一切终于在这一刻真相大白了,只因为他早已不是杜子赫而是乔安。
三年了,虽然他娶了自己,可自从三年前他从上海回来,他何曾对自己笑过,更不要说碰自己了。很多次,她在他的眼睛中看到愤怒,厌恶。她以为他只是讨厌自己是寒冰的闺蜜,阻碍了他和寒冰在一起。她想只要寒冰不出现,总有一天,他的心会回到自己这里。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将女人带回他们家,在她们的婚床上翻云覆雨,即使被她发现也没有一丝愧疚,甚至能够视她为空气般继续,那种羞辱让她瞬间像泼妇般喊道:“你到底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我受够了,你既然那么舍不得寒冰就去找啊……”那一刻,杜子赫瞬间就赤条条的站在了她面前,捏着她的脖子,双眼猩红,咬牙切齿的说道:“是你自找的。”那天过后,她真的想要放弃了,她也真的明白了那句话:“是你的,终究是你的,不是你的,抢来也不属于你。”所以她写好了离婚协议书,什么也不要。可当她把离婚协议书拿给杜子赫时,他满是嘲弄的看了自己一眼,冷哼道:“结婚是你想要的,离婚怕得我说了算,你这一辈子不要想走出这个围城。”也是那时,她才知道自己的丈夫早已经不是曾经的杜子赫了,他变得那么可怕,因为她想尽一切办法都无法回国,更不要说离婚了,她真的成了一只困兽。
心中好闷,似有千言万语要问要说,看着那早已深埋心中的侧影,依然是一如既往的眉眼如画,只是自己到底有多久没有认真看多那双眼睛了呢?
“放我回国吧,也放了你自己吧,乔安。”原来能说的只有这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