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宝脸红的像煮熟的螃蟹,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赵瑞宁离去了,她拿着碗去厨营房洗干净,找了个铁锹挖土掩埋了呕吐物,坐在椅子上,等着下一个来找她写家书的士卒。
明明是坐在阳光里,却让人觉得寂寥。
陈大宝心里委屈发苦,可真的不知说些什么,他是没那些龌龊想法。
走,他希望赵瑞宁现在就走,一刻也不要待了。
一直到天色黑沉,围着要写家书的士卒见赵瑞宁右手手腕青肿,实在是拿不起笔来,才悻悻离去。一路上都在打赌赵瑞宁何时离去,万分期望能帮自己写完家书再走。
赵瑞宁将军帐关好,案牍沉思。这位王贡校尉是想不战而屈人之兵,让她心甘情愿的离开,她若是在边营动起武来,又正中下怀,名正言顺驱逐她。
可是为什么要赶她走呢?赵瑞宁百思不得其解,那封信足以成为掣肘右相的软肋,王家军应该对她好一些才对吧。
如今大原,申江,启元三郡尽在北漠掌控之中,方圆三十里设有防线,而对峙的大胤兵也在三郡之外的六十里处重兵把守。她想混进三郡查探一番,屡屡受挫,不得已才想出当兵这个法子。
赵瑞宁从怀中拿出舆图,大胤北地的山川地貌,阡陌交通无比清晰的展现在眼前,她看着舆图上的威远边营,陷入沉思。
骁勇兵营内,冷逵厌倦了毫无意义的奉承,吹嘘,以喝醉为由出来透气,站在空旷的校场上,冷风一吹,酒醒了大半。
一百六十步外正好是赵瑞宁五箭全中的靶子,冷逵左手持空弓,右手拿空箭,眼睛微眯···
冷逵看着扬起的手臂哑然失笑,想来神箭手在边营的日子并不好过,没能看到她脸上的不悦,真是遗憾。
赵瑞宁看着床上两根手指粗细的菜花蛇,肚子咕噜噜地响起,咂吧咂吧嘴道:“人都说蛇是最有灵性的动物,你出现在这,一定是来帮我的渡过难关的,我会念着你的好,日日行善,你就安心的去了吧。”
菜花蛇感受到危险,本能后退,说时迟那时快,赵瑞宁一抓住它的尾巴,飞快地甩起来。菜花蛇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晕死过去了。
赵瑞宁手中短剑上下翻飞,削细的木棍穿着白细绵密的蛇肉,在篝火旁,照的油光发亮,熠熠生辉。
赵瑞宁从怀中取出一本簿册,上书写着四个字《天上人间》,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她已经想出里面是什么内容了。
营房里的好事者透过缝隙观望着赵瑞宁的一举一动,讲给房里的人听。当听到赵瑞宁熟练的杀蛇放血剥皮,一直聆听不语的梁齐光突然道:“这位赵小姐怎么会杀蛇,吃蛇?”
杜玉辅放下手中书,看着难得好奇的兄弟解释道:“富贵人家最是猎奇,她可能喜欢吃就学了去。”
扒在门缝的男子声音突然拔高,尖叫道:“张元浩,你送给赵小姐的书,她拿出来看了。”
躺在床上的张元浩,兴奋地蹦了起来,挤在门缝目不转睛地盯着赵瑞宁,“咱们能看出好戏了!”
赵瑞宁从小是吃喝赌样样都玩,唯有这嫖没沾染上。五岁后来到荒北郡,跟着阮叔父学武,学吃蛇肉,学喝大酒,跟着阮叔父的手下的官兵学赌博,学偷鸡摸狗。唯有这嫖,她爹千拦万阻,她叔父闭口不言,她的那些哥们从不在她面前说那些过火的话。所以,她朦朦胧胧的知道,却没真真切切地看过,感受过。
好一番心里建设后,赵瑞宁怀着羞怯好奇翻开了第一页,书生模样的男子手拿折扇,指着万紫千红的花朵不知说些什么,一名头上插着金银首饰的女子,盈盈含笑,静静地听着。
春色在两人身边流转,好一对郎才女貌,琴瑟和鸣。
赵瑞宁砰砰乱跳的心终于放缓,这有什么不能看的,一群人小题大做,哼!
轻快地翻起第二页,女子被一朵娇艳的牡丹吸引,弯腰摘取,男子从后面搂着,温柔的注视着她。
赵瑞宁回忆起小时候和慕白哥哥一起偷看叔父和嫂娘,然后一顿暴打,不由地会心一笑,她看的极慢,力求不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张元浩皱起眉头,嘀咕道:“她笑啥,这有什么好笑的吗?”
翻起第三页,女子已经将牡丹别在头上,依偎着男子!
瞬时,火光通天,随风而起的灰烬,飞的自由,飘得唯美。
赵瑞宁拿着已经烤好的蛇肉,气呼呼地回了军帐。
张元浩跑出来,手里紧紧地握着灰烬,眼中满是懊恼悔恨。
赵瑞宁,我跟你势不两立!
杜玉辅扫视着营房众人,警告道:“我看这赵小姐胆子大得很,而且睚眦必报,斗了一天法,反倒是让她赢了。她叔父是荒北郡郡尉阮君昭,更有怀山将军做保,且忍着吧。”
夜半,啜泣一声接着一声,陈献拍了拍张元浩的脊背,重重发誓道:“兄弟,我一定给你报仇。”
······
一天又一天,终于到了第五天,再也没人找赵瑞宁写家书了。
赵瑞宁围着边营转了一圈,只见边营后面新盖了十间营房,士卒们正将稻草往房梁上扔,或者往墙上绑,以御寒冷。她自觉无趣,出了边营,晒太阳。
此处往西北方向行三百多里是翡翠群山,横亘在大胤国和北漠边境数千里,是不可逾越的天险,山高林密,地形复杂,林中瘴气弥漫,险象环生,如今成了无人敢去的禁地。
此处往北方向行两百五十里是镇北将军布的一字长蛇阵,七万边防军与大原郡的北漠兵遥遥相望,王家军的十二边营也驻扎在长蛇阵后方,若有敌情,燃起烽火就能快速支援过去。
此地以东北方向走一百八十里就是被敌军占领的启元郡防线,怀化大将军布兵五万,严防死守。
明天是新兵入营的日子,冷逵早早地回来布置,忙碌一番后进军帐发现赵瑞宁不在,出来找她。
一只宽阔的大手突然放在赵瑞宁的肩膀上,她眼中闪过狠厉,双手抓住他的两根手指,右脚别在他的左腿上,使出全力。
咦,不动。
笑声响起,冷逵紧紧地捏着她的肩膀,赵瑞宁转头看着他,也极其用力地撕扯着他的手,两人无声对抗,眸中战意不相上下。
冷逵更加用力地一捏一推,赵瑞宁跌至五步外,半跪在地上,看着手上红白相间的印子,不屑道:“你的力气太小了,伤不到我一分一毫。”
赵瑞宁捂着肩膀,冷汗顺着脸颊滴在地上,疼,钻心的疼。
“你不偷袭我,也伤不到我一分一毫!”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就算不能杀人,也可全身而退。
“我曾经见过一个剑客,他的剑还没沾到血,人就已经死了,你抵不过他的十分之一。”
赵瑞宁不语,冷逵失了兴致,吩咐道:“你既然都已经留下来了,还不去干活吗?边营里胆敢怠工的士卒,军棍二十,我一向一视同仁,赵大小姐想试试二十军棍的厉害!”
冷逵说罢就走,赵瑞宁跟上,她知道这人性子颇为恶劣,毫不留情。
“冷逵,你知道我为什么射箭这么准吗?”
“我已经问过阮郡守了,他把方法告诉我了。”
“······”
“冷参军,你想不想知道我叔父手下的官兵为什么都那么强?”
“不想。”
“你不是要练出一支勇猛无敌的队伍吗?”
冷逵烦躁地转头看她,翻了个白眼。
赵瑞宁看着越走越快的冷逵,狠下心来,拉住他的手臂道:“我们合作吧。”
“你有什么值得我合作的价值吗?”
“我知道,你们边营有内鬼,我可以帮你!”
冷逵来了兴趣,低声问:“你有线索?”
赵瑞宁眼中闪过喜悦,也低声道:“我已经找到他们了。”
“哦,快说来听听。”
“你先答应我,我们合作,我就告诉你!”
冷逵看着极其认真,极其希冀的赵瑞宁,迟疑地点了点头。
“是黄明天和董良祁。”
当冷逵脑子里浮现出两人的身影,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极其愚蠢的事情,竟然会相信一个才来边营五天的人,他到底在干什么!
“别老天天寻思那虚头巴脑的事,在我面前装大尾巴狼,有那功夫去给我劈柴去,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