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孙志鹏夫妇分开各自回家,王翠萍上了车,跟范晓燕在车上比起来,老纪感觉像从桃花岛,一下子跌入养殖场。王翠萍像只老母猪,她哭哭啼啼的唠叨声,像母猪吃食的哼哼声,他在多年生活中,已经练成一套对唠叨的防御体系,她嘴巴张开,他耳朵自动屏蔽。
下了车,他往家里走,她跟着往家里走,嘴里接着唠叨,他进家,脱掉外衣,钻进被窝,她掀起被子,嫌他脏,他把她推出卧室,锁上门。她不是到另一个卧室休息,而是狂拍门,边哭喊边唠叨。他打开门,钻回被子里,她坐到她身边,一边说他脏一边唠叨。
他坐起身说:“离婚吧,免得惹你生气。”“你早就憋着离婚呢吧,我告诉你,你越想离婚我越不跟你离,你对不起我,想走就走啊,我跟你过了一辈子你知不知道?我这辈子你还得起吗?”王翠萍连说带打,老纪拽紧被子不敢露头,心想:“这世界太不公平了,我打她,她报警全世界都会讨伐我,我这被家暴几个小时,精神家暴+身体家暴,还不能找人伸张正义,还不让走,限制人身自由!结婚证真是悲剧,能持续给予不合理不合法的侵害常态化的保护。”
看到天亮了,老纪洗漱,王翠萍也洗漱,老纪上班,王翠萍也上了车,老纪问:“你去哪里?”王翠萍说:“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我上班你干嘛?”“我值班,监视你的一言一行。你知不知道?《婚姻法》规定,凡婚外性行为都是违法的。我代表法律监视你。”“法律像你这么说?”“我的意思是对的,怎么?你还想挑法律的理?”
老纪苦笑,开车上路。他知道如果不让王翠萍上车,即将发生一起流血事件,那是不得了的大事;让王翠萍上车,即使自己烦的寻死,事关人命的恶性事件,也是他老纪自绝于人民,自寻死路,活该。法律保护王翠萍。
他来到办公室,准备一天工作的资料,王翠萍坐在沙发上,眼睁睁看着他。其实他知道王翠萍爱他,他发现多么卑鄙无耻残酷暴虐,一说是爱,立马崇高起来。
他的心情极度烦躁压抑,工作屡屡出错,一会儿走错了部门,一会儿签字用了红笔,一会儿打电话叫错了名字。他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他是公司执行总裁,他的凝聚力就是团队的战斗力。他跟孙志鹏请假,休息休息。
孙志鹏把老纪的一切看在眼里,准了假。
老纪把门锁好,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王翠萍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恐怕是前一天没睡觉,她养着神,竟打起鼾来。老纪想出去走走,透透气,门刚打开,王翠萍睡眼惺忪一个激灵站起来跟上。老纪坐回到椅子上,王翠萍回到沙发上。
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王翠萍要上厕所,老纪听到她关卫生间门的声音,起身开门溜出去。
王翠萍从卫生间出来,不见了老纪,也不着急,对着镜子稍稍整理一下外表,朝对面孙志鹏的办公室走去。
孙志鹏正在跟下属谈事情,看到王翠萍进来,让下属先出去。等下属把门关上,他问:“怎么啦?老纪欺负你了?”王翠萍说:“他不见了,我上厕所几分钟功夫,人找不着了。”孙志鹏说:“你打电话问问他,他去哪儿了。没事儿让他回办公室。”“我不打电话,没人了,我找他领导管他。”
孙志鹏想了想,打老纪电话:“喂,你在哪儿?…嗯,行。”放下电话,孙志鹏让王翠萍坐一会儿,他把老纪带回来。
孙志鹏上了天台,看到坐在电梯机房台阶上的老纪的狼狈相,气乐了。“你到这儿干嘛?”“我能去哪儿?去哪儿不也得被你叫回去?这儿近。”孙志鹏坐他旁边,一对难兄难弟。维修工小何从电梯机房送过来两瓶矿泉水,孙志鹏摆摆手,小何回电梯机房。老纪说:“我出来想绕一圈气气她,遇到小何,才想起来这里。”“都多大岁数了,还气气她。”
小何背着工具包下楼了。
孙志鹏问:“你打算怎么着?”“你说有她这样的人嘛,我跟她过二十多年了,总是强迫我听她的,她要怎么样就怎么样。她一个人搅得公司两个灵魂人物不能工作,你信不信她心安理得?你说我找谁说理去?”孙志鹏说:“你说什么理?你自己错了跟谁讲理?”老纪不说话,他以为孙志鹏指责他出轨,用不说话表示不能认同。孙志鹏说:“你选错了人,还有什么可说的?”老纪用胳膊搂住孙志鹏肩膀说:“你说的太对了。”
孙志鹏起身拉老纪:“走吧,回去吧。解决好,算你有本事。”老纪说:“你先回去,我过一会儿就回去。”
孙志鹏回到办公室,王翠萍看他后面,没人。问:“找不到他?”孙志鹏说:“找到了,马上回来。”王翠萍说:“我这是越想越委屈,你看,我跟他过二十多年了,他吃饭我操心,他穿衣我操心,给他生孩子,给他养孩子,他忙,顾不上家,我到公司陪他,他累,我给他做饭,那天把鸡汤送这里,我这是操碎了心啊。你看,落下个他出轨。”王翠萍说得鼻涕一把泪一把。
老纪推开门,说了声:“回来啦。”王翠萍擦擦眼泪止住哭,跟老纪回他办公室。孙志鹏打电话让下属过来,继续说事儿。
下班时间,老纪让行政部从食堂打两份饭送到他办公室,下午适应一些,心情平复了,吃完饭加班。王翠萍把两个饭盒洗了,坐在沙发上,准备陪他加班。
王翠萍接了个电话,也不告诉老纪去哪里,收拾好自己东西,走了。老纪走出办公室,想看看她去哪里,迎面走过来范晓燕,老纪欲言又止,范晓燕低头走过,老纪无限怅惘。
王翠萍去见的人是李莹,李莹在一家茶馆等她,她跟老纪坐一天心情也很压抑,想找个人说说话。
茶馆里复古的装潢风格,很让人心静。李莹看到她温暖的笑脸,让她感动,她仿佛很久没有这么被人尊重。
李莹让她坐下后,点了茶和茶点。两个人坐着慢慢聊。
李莹说:“男人出轨对女人是大事,我怕你受不了,过来陪你说说话。”王翠萍说:“我是受不了,昨天晚上到现在,我一直跟着他,让他没时间出轨,没机会出轨。”“他什么态度?”“他烦我,我才不怕他烦,就跟着他。”她突然笑了,凑近李莹故作神秘的说:“你知道吗?我去卫生间时,他出去了,我从卫生间出来,他人不见了。你猜我怎么做的?”李莹问:“怎么做的?”王翠萍说:“我去找孙志鹏要人,一要一个准儿。过一会儿他乖乖回来了。”看着王翠萍肥头大耳摇头晃脑嘚瑟的样子,李莹表面笑着,心里想:“就这么个货色,凭一张结婚证就能为所欲为,世界上真有这么好的事儿。”
李莹回到家里,没有开灯,寂寞的坐在家里。伙同王翠萍捉奸,她已经把事情做到尽头,即使做到尽头,老纪会因此恢复跟她来往吗?老纪如果知道是她暗地里把他搞得狼狈不堪,一定会痛恨她,更加恩断义绝。她跟老纪的缘分到头了,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坚持忘记。
她想起以往老纪对她的好,泪水扑簌簌往下掉,她太羡慕王翠萍了,她还是他的妻子,而她,不如陌路人。
她也曾经有过爱情,骑在摩托上酷帅的追风少年,她不顾父母反对跟他结婚,他去喝酒,问她要钱,打她,头破血流,救护车,包着纱布的脸……
深夜,孙志鹏在办公区找不到老纪,来到楼顶,老纪果然在。“怎么,躲在这里就安心啦?”老纪说:“我要离婚。”“财产问题不好办,还有孩子,她也不肯离呀。”“我只要还能多活一天,就不能跟她在一起。”
孙志鹏回到家还在打电话,打完把电话放在茶几上:“给我拿套换洗衣服。”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谢雨婷起身给他拿衣服。他去洗澡,谢雨婷给他铺床。他以此表明承认她是妻子,她以此确认她是妻子。夫妻之间各有各的沟通方式,心领神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