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20783000000007

第7章 听话吗?

信秋不小心睡着了,初冬的图书馆,带着丝丝凉意。她的二外是西班牙语,复杂的动词变位,倦极了的她终于在摊开的西语词典上睡着。

醒来发现阅读室的灯都已经打开,透过大块的玻璃结构外墙看天空尽头乌云密布,黑沉得如同泼墨。

近处的几张书桌还有厚厚的参考资料,只是人都不在了,远处的长桌上也有人趴着睡觉。学习是一件辛苦的事,大多数人都为此付出努力。

信秋收集好手边资料,她想借一本西语的参考书回去看。在书籍库,她浏览了外语的所有的书架,才在最后排的陈旧木架找到。书在顶格,她不得不踮起脚试着去拿。

却有人从她背后轻松把书拿下,信秋回头,是郑明川。

他身材颀长,虚虚地拢在她的身后。

信秋愣愣地问:“你怎么了,那么没精神?”

郑明川摇头,说话带着些疲倦:“没有,最近的功课多,晚上熬夜。”

他把书放到信秋手里,信秋才说谢谢。

她又问:“你怎么在这里?”

郑明川手里也放着几本书,回答她:“老师要求做案例分析,过来找点儿资料。”

因为在最后排,他挡在她的身前,她走不出去。郑明川问她:“去食堂吃饭好吗?”

“好。”信秋点头。

她心里不由得小声叹气,这样的生疏,这样的不能习惯。

郑明川拉她的手,信秋有点迟疑,还是只是笑着任他握着和他说话,他们关系才有所缓和,她不想弄得太僵。

然后他才笑起来,像是之前紧绷着假装着不在乎。

郑明川和信秋一起排队,他看着窗口摆出的菜,问:“带鱼里的是什么?”

信秋飞快地看了眼说:“是菠萝。”

这样奇特的搭配,郑明川问:“你要吃吗?”

信秋点头:“好。这里有个粤菜师傅,带鱼里放菠萝还挺好吃的,酸酸甜甜的。”她讲到吃的时候特别神采飞扬。

总共就八个菜供选择,郑明川问:“素炒藕片要吗?”

郑明川喜欢吃很嫩的莲藕,拌糖吃或是清炒。信秋嗔道:“你爱吃就买,还来问我。”

郑明川没好气地回她:“我好心问你的,你还嫌弃。”

最后买了带鱼、炸鸡腿、蘑菇豆腐、素炒藕片,因为是吃饭的时候,郑明川捧着菜找了好一会儿才看见两个座位。他问信秋:“他们都有汤,是哪里打的?”

信秋问:“你要喝吗,我去买。”还不待郑明川说话,她已经站起身去买汤,又加一句,“你很少在食堂吃?”

她回来时,看见郑明川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问:“可不可以不要那么客气?”

信秋辩解:“我没有。”

邻桌是一群一起下课的同学,叽叽喳喳地说笑着,好不热闹。

郑明川忍耐地说:“如果你没有,你现在在做什么?照顾我,对我好吗?”他问,“姐,以前我们是这样的吗?”

信秋想辩解,郑明川替她说:“因为我妈妈让你照顾我不是吗?或者还有你父母?”

他的口气很讽刺,信秋怔怔地望着他。

他不肯再说话。

分开时,郑明川说:“我去上课了。”

信秋“哦”一声:“我回宿舍,你晚上的课在哪里?”

郑明川才说:“在第二教学楼。”

天色很糟糕,像是随时要发作一番,信秋还是唠叨了一句:“看样子会下雨,你有没有带伞?”

郑明川不在乎地摆手说:“下雨有什么好担心的,我走了。”

信秋刚回宿舍一阵,天就突然下起大雨。雨滴很大,打在阳台的黑色铁栏上,很快就湿了地面,信秋急忙去收宿舍晾着的衣服。

女生宿舍衣服挂满了衣架,信秋正有些手忙脚乱,宿舍电话又响了起来,她把衣服都扔回屋里,电话响到尾音,是阮密的求助电话。

“信秋,我回不来了,雨特别大,我没带伞。”可怜兮兮的语气。

信秋笑着问她:“在哪里?”

阮密委屈道:“在图书馆呢。死邵言,把我拉来结果自己倒跑了,现在就我一个人。”

信秋问:“我现在过来吗?”

外头的雨实在太大了,地面已经有积水,人若这时在雨里走,肯定是一身都湿了。

阮密说:“等雨小点儿你再过来吧。我这边还有点活儿,八点左右你过来好吗?”

信秋说知道了,阮密说超级感谢。

等七点多雨就小了,快八点信秋下楼,她走几步没想到遇到楚河生,楚河生开了一辆跑车,笑着招手:“师姐,上车。”

信秋上车,吃惊问:“河生,你的车?”不是不知道他家境优越,但这样一辆车,奢华到超过了代步需要,他的条件未免太好。

楚河生说:“不是,是家里的,我借来开两天。”又抱怨,“我想买,学校里有不少人开车上学,但家里不肯,说太招摇,真没劲。”

信秋点头赞同,楚河生说:“师姐去哪儿?”

信秋和他说起室友的求救电话,两人哈哈大笑。

路过第二教学楼的时候,信秋突然说:“在这里停一下。”

正好是小课之间的休息,大的阶梯教室,一下课很多人都站在走廊上说话聊天,郑明川身旁站着不少人,看见信秋的时候他很吃惊,问:“姐你怎么来了?”

信秋递给他伞,说:“可能还会下大雨,我顺路给你。”

信秋的手边并没有第二把伞,而从走廊伸出手去,手心里会接到不停滴落的雨。

冯肖打招呼:“你好啊。”看她驼色的羊绒外套有点雨水挂着,“雨很大吧?”

雨后更添冷意,信秋还没说话,先连着打了两个喷嚏。

郑明川突然觉得无法假装,心里说好的和她重做姐弟,难道重做姐弟是这样的吧?有一次他们爬山下起了雨,他们正翻墙找下山的捷径,翻过墙就是一个酒店的范围,雨润的墙头的苔藓异常滑软,他没抱牢,她不小心地摔在地上,衣服几处都脏了,他就说了句英文“Are you OK?It's just a shower(你还好吗?这只是个沐浴)”。她龇牙咧嘴地冲他生气,又不敢声张,他们两人都被浇了透,等出了酒店又得意扬扬地唱歌,歌词有雨天也有天晴,一句句地接下去。

郑明川把信秋递过来的伞直接扔了出去,他看着信秋,眼里闪着幽暗的光,好像疼痛,说话语气却很平静:“我没想到原来我们曾经的姐弟感情是现在这样的关系。”

她这样如同保姆的关心,他宁可不要。

接着几天郑明川和信秋都没有碰过面,叶盛问郑明川:“师姐呢?就最近都没出现。”

郑明川在看课堂的PPT,说:“她要不来我有什么办法?”

楚河生在找吃的,回头说:“你姐是不是病了?她以前不露面,咱们这可是整洁卫生文明宿舍,现在才几天看看乱成什么样子了。”找到一盒饼干拆了包装扔嘴里嚼,“前几天我碰见她好像是有点感冒。”

郑明川却沉默地点着鼠标,信秋怎么会生病,不过是为了躲开他,她要躲开他是怎么找都找不到的,就如同他来临大前的失去联系。

其实信秋确实病了,起初只是感冒,头昏昏沉沉,校医院给配的感冒药,她还坚持去上课。

阮密说:“你别去了,不就是一堂选修课吗,等我回来教你。”

阮密和信秋都选了同一堂选修课,叫按摩保健,不是因为对这个感兴趣,因为邵言打听过这门课很容易拿高分,九十分以下都是少有。

课上老师讲肩部和颈部的穴位,四人一组开始练习。

老师巡视,赞他们这组最好。四个人不免喜形于色,等老师走远,小声地开始聊天。

熟悉一点另两个女的问:“原来你是外语三年级的啊?那个信秋你们认识吗?”

阮密有些意外她们提到信秋的名字,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两个女同学就说:“我们学院都传疯了,说你们学院的信秋倒追金融一年级的郑明川,那跟个做牛做马似的,听说跟前跟后。那个一年级的郑明川也没对她和气过,都是冷眼相看。这女的也挺强的,听说上回郑明川把她送的伞都给扔了,弄得下不了台,她也没生气。”

阮密怎么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谣言,她正要开口反驳,就被邵言给拖到教室外面。阮密说:“你疯了吗,快放开我,我要跟她们说清楚。”

邵言拉着她继续走,直到下了楼梯口才大声说:“你跟这些都不认识信秋和郑明川的人说什么,你说的话都会成为她们的谈资的,搞不好她们还加一句,这是信秋好朋友亲口说的。”

阮密气愤:“关她们什么事啊?信秋那是照顾弟弟,怎么就给传得这么难听了,有这些人什么事?”

邵言又说了几句,阮密虽然听着有道理却咽不下这口气,这个郑明川行事实在太过分了。凭什么啊?

阮密回宿舍时看信秋正倚在床头看《明朝那些事儿》,大约看到有趣的语句,正无声地呵呵笑。

阮密来回踱步,终于还是拉着信秋开骂:“你是没听见她们说得多难听,我真想骂回去。”又交代信秋,“对你那个什么弟弟不要太好,以前的姐弟感情早就过眼云烟了,他就是一只白眼狼,你这算怎么回事。”

信秋把书放下,一脸郑重地说:“你别激动,我知道了。”

阮密见她口气如常,仿佛真的毫不在意,脸色竟比平时还好看些,粉面,眼波流转。她不由得奇道:“怎么你感冒比平时还好看上几分啊,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又惊讶,“我表扬你长得好看,你有什么好哭的?”

信秋随意地擦掉眼泪,忍着喉咙疼和头晕,对着阮密翻出一个白眼,说:“我感冒了,拜托。”

阮密犹疑地看她,说:“你以前都不会的,怎么还哗哗地掉金豆子啊?你该不会是被我的话打击了在哭吧?”

信秋摇头,有气无力地辩解:“就算我想哭,也不可能这样流眼泪啊。”

阮密忙说:“好好,知道了,不要说话了,你现在这样真的好惨的。你要吃什么,我去吃饭给你带回来。”

信秋趴着,随口说:“买点儿粥吧。”

她翻着手上的书,一会儿就闭上眼睛。这回感冒有点重了,头晕晕沉沉,四肢酸疼,喉咙也不舒服,她还要擦眼泪。

都是郑明川的错。

都是他的错。

她以后都不想理他了。

这么一想,信秋又觉得心里酸酸麻麻的,动一下牵得哪里都疼。

门开的时候,她还当是阮密回来了,她把身体侧过去正对着墙壁。大概是生病,她真的有些想哭,她不想让阮密看见。

身体被从后头温柔拥住的时候,信秋猛地一僵:“郑明川——”

他“嗯”了一声说:“你室友让我把粥给你带上来,楼下阿姨拦着不让上来,费了一番口舌。”

郑明川看她的面颊两朵红云,关切地问:“这么红,是发烧了吗?”

手已摸到她的额头,他松了口气:“还好,不烫,难受吗?”

郑明川的声音轻柔,切切的关心,信秋于是就点头,说:“嗯,难受。”

“哪里难受?”郑明川贴在她的耳边小声地问,如同诱哄。

信秋嗓子疼,慢吞吞地说:“哪里都疼。”口气委屈十足,像是终于被安慰,于是任性撒娇。

他问她:“要喝粥吗?是皮蛋瘦肉粥。”

信秋把头埋在枕头里,含混不清地说:“不想吃。”

她被一双有力的手托住,她埋进他的怀里,怀抱熟悉而温暖,倦意袭来,她迷糊地说:“你陪陪我。”

他的气息就在身边,隔了数分钟,信秋听见他说:“姐,你能不能对我好一点?”

明明生病的是她,他却在请求,姐,你对我好一点好不好?

信秋断断续续地病了一个冬天,稍好些,酒店的鲁伊姐拜托她帮忙值夜班。这日下班,她觉得浑身都没什么力气,手心发烫,怕是发了烧。

来接她下班的郑明川怪她道:“多大的人了,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还帮人值班,难受的还是自己。”

信秋不说话,郑明川用额头贴着她的额头,说:“不烫的,可能是发了低烧,一会儿去医院看看。”

信秋躺在床上说:“不去,既然没什么要紧我就在床上捂会儿,发一身汗到下午也就好了。”

郑明川说:“那不行,你这样如果烧热了就不好了。”又问,“渴不渴?要吃什么东西吗?”

信秋摇摇头,没胃口。

到了医院,医生开了单子让她检查,最后让她输液。信秋昏昏欲睡,郑明川把她冰凉的手包在手心里。外头下了些雪,那小小的输液室一隅,让人生出几分羡慕的幸福来。

郑明川也有些想睡,他把头埋到她的颈旁,温热的体温,他感觉刚刚好的温暖。

她的什么,他都觉得刚刚好。

信秋醒的时候,护士正在帮她拔针头。她的血管细,手背上有一段明显的淤青。郑明川握着她的手细细地吻过去,温热而虔诚。

信秋带着睡梦的慵懒,声音略哑:“别担心,等明天就好了。”

郑明川没回答,他闭着眼睛趴在她的手上,睫毛像一把扇子刷在她的手心,微微一动,就痒到人心里。隔了一会儿,信秋忍不住笑了。

郑明川接了一大杯开水给她喝。下雪天似乎就特别静,过了好久,等水温热到可以入口了,信秋都喝了。

信秋问:“回家吗?”

郑明川“嗯”了一声。

因是寒假,接下来两人反而很少见面。

信秋在朋友圈发了一张照片,是满满的一桌菜,她写的是“爸妈做的,都是我爱吃的”。

郑明川在昏暗的房间里醒来,窗帘把外头光线挡住了,也不知道是几点。昨夜和易凛、肖绍几个要好的高中同学一起聚会,很晚才到家。郑明川点开手机看了下时间,已经快中午了。他翻了下朋友圈,看见信秋的,戳了戳她的头像,吃,吃,就知道吃。

他发现她的头像是新换的,剪了刘海儿,唔,很好看。

他穿着灰色圆领的睡衣和藏青色的宽松睡裤,头发竖着,跑到楼下去找东西吃。

忙了整年的郑思源在过年这几天也都在家,见郑明川匆匆忙忙地跑进厨房说想吃清汤面,然后端着几个早上多下来的虾饺皇一口一个地在吃。

“这都几点了才吃早饭。”郑思源说。

许西慈从厨房出来,闻言笑着说:“难得的假期,睡晚些也不要紧。”许西慈工作忙碌,陪在郑明川身边的时间很少,因此特别宠郑明川。

她手里端着一杯热豆浆要郑明川喝。

郑明川喝了两口,冲着客厅里的郑思源说:“爸,我这吃的是午饭,我现在都习惯不吃早饭了。”

郑思源拿着一本书在看,书名叫《苦难与辉煌》。他放下书说:“这习惯可不好,不吃早饭会引起慢性胃炎的。”

宋竹兰端着一碗清汤面出来,洁白的面条、清澈的汤,搭配一点葱花。郑明川夜里喝过酒,吃这个觉得舒服。

郑明川坐在餐厅里吃起面条来,说:“在学校都不吃,晚上睡得晚,早晨没课就不起来,有课又匆忙赶去上课了。”

许西慈疑惑道:“信秋是学业太忙没时间照顾你吗,她待你一向很好的。”

郑明川解释:“她有照顾我,吃不吃早餐和她又不相干。”

许西慈说:“你是不是不听她的话?”

郑明川就有些不高兴:“我为什么要听她的话?”

许西慈不解:“她是你姐姐,又时常照顾你。”

郑明川任性地回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郑思源对郑明川要求极高,郑明川也不是那些不学无术的衙内之流,一贯有好的风度和学识,时常博得长辈赞许。但有时又是这样任性,郑思源也没批评他,只是对许西慈说:“西慈,你太宠着郑明川了,他都是这么大的小伙子了,你居然又找信秋去照顾他。信秋小时候带着郑明川,信关平总是对信秋说‘你要让着郑明川,要对郑明川好’,我都听见过两次。现在信秋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小川更加不是小孩子了。你让两个人像以前那样姐姐带弟弟的,怎么可能?”

少年时代的友情,往往都很亲密,女孩子们拉着手上学放学,男孩子们一起游戏,回忆起来都是欢声笑语,但只要分开了,这样的亲密感情就很难恢复了。

许西慈没说话,她在想,郑明川是不是同信秋闹别扭了,人在喜欢自己的人面前,总是更加任性。

年后,信关平备了一份土特产,让信秋带给许西慈。

信秋去的时候,许西慈正在偏厅喝茶,同坐的是一对母女,母亲穿着军装,肩头几杠几星,信秋也看不懂。女孩儿约莫十七八岁,青涩的美人坯子,许西慈叫她袁冉。

信秋礼貌问好,对许西慈说:“许姨,新春快乐。”她还是第一次自己送礼,脸上有些羞涩。

许西慈怪信关平太客气,信秋小声说:“就是一些土特产。”

许西慈给信秋倒了一杯红茶,信秋小小地喝了一口,听许西慈问了袁冉的学业,袁冉还是高中的学生。

桌上的茶具是玮致的骨瓷金玫瑰,手工描绘的金边,粉红色的玫瑰花,搭着牵牛花、金线莲等,花朵盛开,色彩丰富。红茶的茶汤在白色的骨瓷杯里,煞是好看。

许西慈怕信秋拘束,示意她吃茶点。信秋的近前是蜂蜜小蛋糕,她拿起一个小口地吃,听着她们聊天。

袁冉的母亲汤正楠看许西慈待信秋态度亲近,不禁问:“这是谁家的千金?”

许西慈说:“忘了介绍,这是郑明川的姐姐,信秋。”

袁冉好奇地睁大眼睛,问道:“郑明川有姐姐的吗,我怎么不知道?”

许西慈笑答:“是郑明川小时候的同伴,信秋的爸爸是老郑在滨江区工作时的秘书,他们就经常一起玩。”

汤正楠和袁冉闻言都看着信秋,一个探究,一个好奇,信秋被看得有些无措。

信秋粉颈低垂,眉色如黛,十分清丽。

袁冉叫声“姐姐”,信秋一愣。汤正楠戳了袁冉额头一下,说:“她啊,明年都要考大学了,还像个小孩子。”

许西慈微笑:“袁冉心思少,简简单单挺好的。”

信秋问:“许姨,郑明川呢?”

许西慈说:“郑明川和朋友去了东郊的滑雪场滑雪。”

因许西慈有客人,信秋就说要早些去学校。许西慈送了几步,她是气质高雅的女性,从前穿着雨衣和解放鞋去江边考察洪水灾情,一身泥水,亦掩不住那种淡雅的气质。她说:“小川还有些孩子气,你不要同他计较。”

信秋着急解释:“许姨,我不会的。”

许西慈笑:“不是这个意思,你是很好的。我只是觉得他好像不太开心,也不同我们说。大学毕竟和中学不同,朋友也不如以前亲密,你若不忙,就多陪陪他。”

信秋说:“我会的。”

从郑明川家走出来,信秋在静谧的小区路上走着,有一户人家的院子里,一树梅花凌寒而生,恍惚看去,以为是落了一树的雪。

这样的景色,信秋的眼睛望着,不嗔不喜,有一种与世界无关的疏离感。

新学期开始,郑明川发现与信秋见面变得容易起来。因为课程减少,信秋不去实习的日子大半天都是空的,她开始准备考研,好的工作不好找,她打算做好两手准备。图书馆的过刊室借阅的学生不多,最里面有几张小桌子,信秋爱在里面看书。

郑明川下课后去找她时,信秋正低垂着头,在窗前看书,单薄的白纱窗帘随风轻舞,微风吹动着她的头发。

郑明川想起冰心在《繁星·春水》这样写:人在廊上,书在膝上,拂面的微风里,知道春来了。

郑明川的心像春风飞扬起来。

两人一起吃饭,信秋喜欢吃的不同食堂的那几样,郑明川都跟着去吃了一遍。

茗园新来了个做刀削面的山西师傅,肉酱的浇头,信秋很喜欢吃。郑明川下课先去排队,给信秋发语音让她出来吃饭。

等信秋到的时候,郑明川刚用托盘端着两碗面在找位置,人很多,信秋问两个女同学:“这里有人坐吗?”

一个女同学笑着说:“没人,你们坐吧。”

郑明川说声“谢谢”,把面条放在桌上。

信秋认真吃起面来。她从小就非常喜欢吃面,家里人都笑她是北方人。

食堂进来几个少年,一身校服,白衬衣、黑裤子,衬衣左边别着校徽,是市里最好的高中的校徽。

是来校园里参观的高中生。

信秋他们身边的两个女同学在感叹:“高中生啊。”

其中一个女同学说:“板鞋、校服、书包,笑起来有些肆意,长着未来精英的脸,名校高中,男神啊——”

另外一个女同学点头,叹气道:“我的青春啊,为什么就没有这样的男神!”

她的声音有点大,女同学满面通红地冲着附近坐着的同学们笑笑,两人吃得差不多了,赶紧走了。

信秋觉得两个女生好可爱,忍不住笑起来。

郑明川指着自己说:“我就是啊。”他是市里最好的高中毕业。

信秋忍不住又笑起来。

食堂又进来几个白衬衣黑色百褶裙的女孩儿,衬衣左边别着一样的校徽,一群人在窗口那儿看菜式。

其中有一个女孩儿,容色出众,青涩的美人。郑明川起身去打招呼,袁冉喜出望外:“哎,郑明川。”

一帮学生也不认生,都叫他“哥哥”。郑明川请他们,每人点了菜,七八个人坐在一张长桌子上,邀请郑明川一起。

郑明川指着角落里吃饭的信秋:“我在那儿吃。”

袁冉惊喜道:“是信秋姐姐啊。”

郑明川一怔,问:“你认识信秋?”

袁冉说:“在你家遇见的。”她喜欢这样温婉娴静的小姐姐,于是打趣道,“阿姨还说你是不懂事的弟弟,需要她多照顾。”

哦,是吗?郑明川笑了笑,笑容凉薄。

郑明川下午上完课,去打篮球对抗赛。

信秋下自习去操场找他。春天,学校的桃花和樱花都开了,满树烂漫,如云似霞。

篮球场上人声鼎沸得像要翻天,场边,邵言经过,和信秋打了招呼。他问:“阮密呢?”

“阮密可能在宿舍吧。”信秋说。

闲聊两句,邵言和她告别。

郑明川所在的经济学院对建筑学院,正打到白热化之处,好些人都在喊加油,有几位容貌出众的女生,其中一位明显漂亮,白色的卫衣搭着深蓝色修身牛仔裤黑色长靴,姣好的身材,青春动人得紧,也不喊别的,只是喊着:“郑明川,加油。”目光追着郑明川,眸中分明多了点儿味道。

是姜念念啊。

姜念念见到信秋,扯出一个微笑。

信秋也露出一个浅笑,掉转眼神,不再看她。

郑明川直直地望过来,他的四周队友都在激烈地奔跑,只有他静静地望过来,目光凛凛。

只是一瞬,信秋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看到了自己。

比赛结束了,郑明川所在的经济学院赢了,兴奋地笑闹着。

有女生送矿泉水给郑明川,郑明川道声谢没有接。他身上的篮球服被汗浸透了,外套扔在篮球架后,篮球架后有一箱矿泉水,他拿起一瓶拧开喝了,拿起外套径直向信秋走过去。

信秋担心他感冒,拿出纸巾帮他擦汗,说:“一会儿汗下去了把衣服穿上吧。”

郑明川看她眼里真切的关心,微不可察地点头,低头让她擦,问:“姐,你刚才在看谁?”

信秋摸不着头脑,回答他:“没看谁啊。”

郑明川指着篮球场边的她刚站过的那棵树下,说:“在那里你看谁了?”

信秋说:“是一位认识的同学,也在打球。”

郑明川说:“很要好吗?”

信秋和邵言倒是说得上几句话,还算熟悉,答:“还可以吧。”

冯肖过来搭着郑明川的肩膀,笑着说:“一会儿去吃饭,把你女朋友也带上吧。”

郑明川瞟了信秋一眼,回道:“我要问下她有没有事。”

冯肖长得有些普通,但跳舞和篮球都打得很好。他把郑明川带离几步,递给郑明川一支烟,小声地问:“之前听说你对这位不假辞色,是她单方面追的你?”

郑明川答:“没有的事,我就是和她吵架了。”

冯肖“哦”一声:“这么说来,你没有新找女朋友的打算?”

这位同学讲话不太中听啊,郑明川危险地盯着她。

冯肖说:“别生气啊,我就是想追咱们年级的女生。”

来看球的女孩子不少,郑明川好奇地问:“哪个?”

冯肖有点害羞说:“最漂亮的那个。”

经济学院漂亮的女孩子不少,郑明川说:“到底是哪个?”

冯肖没好气地走开了。

郑明川问信秋:“姐,和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除了郑明川,球队的人信秋一个都不认识,她不想去,于是轻轻摇摇头。

郑明川心里有点失望。

信秋解释:“我晚上八点要去酒店上班。”

郑明川笑了:“八点估计饭都吃好了。”

郑明川手上燃了烟,他是偶尔抽烟,都避着信秋。这信秋还是初次见到他抽烟,她激动地说:“小川,你怎么能抽烟?”

郑明川笑着答:“姐,怎么抽烟你也要管。”这话说得怎么都觉得别扭。

信秋说:“抽烟对身体不好,你把烟给我。”伸手的姿势理所当然。

郑明川想起小时候迷掌上游戏机,常偷偷打,信秋发现了,伸手让他拿出来,他就递给她,因为是姐,她说的他都听。

郑明川吐出一口烟气,眼神轻佻,说:“姐,你这招不管用了,我现在只听女朋友的话,女朋友说让我别抽我就不抽。”

信秋不说话,只是缓缓缩回手。

郑明川很想指着心脏的位置对信秋说:“这里快要受不了了。”

但他只是不发一言。

郑明川的眼神在抖,有一瞬间,愧疚快把信秋淹没了。

同类推荐
  • 学长顾南风

    学长顾南风

    新闻系不务正业的财迷姜茶茶同学原本靠着做和食堂不同的外卖发点小财,没想到被校草顾南风突然接管食堂,这下彻底断了她的财路。后来又办校报替人在校报上刊登匿名告白。天有不测风云,谁能想到,最后迷底即将揭晓时,告白了一个月的正主学姐临阵跑单了!眼看着招牌要砸了,姜茶茶心一横,便自己顶替上了。可没想到告白的对象竟然就是在食堂和自己作对的顾南风?“顾公子,你在食堂引起我注意,现在又在这里堵我。你是不是……喜欢我啊?”“我说……姜茶茶同学,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再说了,不是你先对我动心的吗?校报上刊登告白一个月……这么快就倒打一耙了?”后来,谁也没有想到,一心瞧不上姜茶茶的顾南风,暗地里居然偷偷吃飞醋,还故意找茬。更可怕的是,越看她越觉得可爱甚至有点小心动,这是怎么回事?姜茶茶:还能怎么回事,还不就是恋爱那点事呗。
  • 此番初遇余生相守

    此番初遇余生相守

    初见时,她一袭白色长裙,长发飘飘,手里拿着一束白玫瑰,场景美得就像从画里走出来一样。可是……下一秒她就眨巴着眼睛,凑上来看着他说:“你长得很帅啊!”然后送给他一支白玫瑰当做‘谢礼’就走了,独留他一个人在原地看着手里的白玫瑰,红了耳根。后来,他把那朵白玫瑰递到了她面前,笑得熠熠生辉:“花,还是应该男生送给女生,收下它,做我女朋友可好,不过,以后你的花只能送给我。”她哭得惨兮兮的抱着他哽咽道:“我只给你送过啊,那、那我收下它,你就是我的人了,以后不许再看别的女生,也不许再跟我生气。”他替她擦干眼泪温柔的哄道:“好,都依你~~”
  • 悲伤总在天亮以前

    悲伤总在天亮以前

    家庭条件很普通的女孩沈卿,在上高中之前,一直是一个乐观积极向上的女孩子,从来没有自卑感,也一直追逐着自己的梦想,但是高中以来,一切都变了,家庭,学业,友情,压着她快喘不过气来了,幸好她遇到了她人生中的王子——徐辰宇,徐辰宇总是鼓励着她,支持着她,尽可能的帮助她,两个人的感情越来越深厚,直到高考结束……
  • 长夜有时尽

    长夜有时尽

    畅销书《南心不负》作者首次书写虐恋情深。九岁那年,画扇进了祁家。连年的哥哥收养她当女儿,按辈分,她该叫他小叔叔的。他比她大了七岁,从十六岁开始,渗透进她的生活里——她父母死于车祸,所以怕过马路,没关系,他带着她。她被人挤兑陷害,他是小叔叔,理应护着她。……在她痛失父母的阴霾时光里,在她渐渐长成曼妙少女的那些年华里,他一直在她身边。可是九年后,已成国际名模的他,却向全世界宣布:我要结婚了。新娘不是她。
  • 恰似你的蚊柔

    恰似你的蚊柔

    满怀敬意为苍蝇、蚊子、屎壳郎立传,三桩离奇谋杀案引出三段可悲可叹的昆虫往事…… 嘤呀嘤,世界辽阔,翅膀太单薄,趁着没有风,就让我轻轻、轻轻、轻轻飞过;嘤呀嘤,生命太难得,我总是出错,换一个方向,就让我小心、小心、小心飞过;嘤呀嘤,这这样飞过……
热门推荐
  • 一爱池城

    一爱池城

    还没有想好简介内容,先放一句话填充一下。
  • 神级承包商

    神级承包商

    新书《重生过去当传奇》已发布。小包工头秦始皇,意外得到一款超级承包商系统,从此开启不一样的人生。走上人生巅峰,迎娶白富美,已经不是他的终极目标。“我,秦始皇,打钱。”公布一个书友群,无任何要求,群号:953705428
  • 三界转乾坤

    三界转乾坤

    魔王临世初破晓,古远伊始现灵士;万古不朽化修罗,天上人间御神剑;源灵神光破邪魔,血魔秘典斩万魂;三世寂寥隐苍穹,纵横三界转乾坤。他生于大陆最强势力,却因为家族的灭顶之灾,从小离家。离家的他,总在被欺负中度过,甚至,唯一的亲人也惨死在了他的眼前......打击之下,他决心修炼,立志成为大陆上的强者,终有一天,他要回到家族之中,亲手杀了那个夺走他的爷爷生命的人!少年的目标很简单,少年的心却是执着的......
  • 如来方便善巧咒经

    如来方便善巧咒经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汇聚授权电子版权。
  • 大宋圣婿

    大宋圣婿

    他是一个王牌特工,穿越之后,竟然成了卑贱的赘婿,本以为来到的是靖康之耻前的北宋,却发现现实中充满了土木堡之战之后的明朝影子。他刚刚立下不世军功,却被写着瘦金体的皇帝打压,他想逃脱家族的束缚,却发现自己成了「红楼」四王八公集团的一份子。……
  • 仙创宙宇

    仙创宙宇

    事业经历滑铁卢,韩啸于绝望之际被迫卷入一场惊天谋划!一个前所未有的修仙故事,见证一个从血与火之中走出的传奇。
  • 喋血尘埃(第二次世界大战史丛书)

    喋血尘埃(第二次世界大战史丛书)

    第二次界大战的胜利具有伟大的历史意义。我们历史地辨证地看待这段人类惨痛历史,可以说,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爆发给人类造成了巨大灾难,使人类文明惨遭浩劫,但同时,第二次世界大战的胜利,也开创了人类历史的新纪元,极大地推动了人类社会向前发展,给战后世界带来了广泛而深刻的影响。促进了世界进入力量制衡的相对和平时期;促进了殖民地国家的民族解放;促进了许多社会主义国家的诞生;促进了资本主义国家的经济、政治和社会改革;促进了人类认识的真理革命;促进了世界人民对和平的认识。
  • 佛说大迦叶问大宝积正法经

    佛说大迦叶问大宝积正法经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汇聚授权电子版权。
  • 鬼帝绝宠:皇叔你行不行

    鬼帝绝宠:皇叔你行不行

    前世她活的憋屈,做了一辈子的小白鼠,重活一世,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弃之不肖!她是前世至尊,素手墨笔轻轻一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天下万物皆在手中画。纳尼?负心汉爱上她,要再求娶?当她什么?昨日弃我,他日在回,我亦不肖!花痴废物?经脉尽断武功全无?却不知她一只画笔便虐你成渣……王府下人表示王妃很闹腾,“王爷王妃进宫偷墨宝,打伤了贵妃娘娘…”“王爷王妃看重了,学仁堂的墨宝当场抢了起来,打伤了太子……”“爱妃若想抢随她去,旁边递刀可别打伤了手……”“……”夫妻搭档,她杀人他挖坑,她抢物他递刀,她打太子他后面撑腰……双重性格男主萌萌哒
  • 总裁的白月光在此

    总裁的白月光在此

    京都的人都知道许繁年是不近女色的‘和尚’,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头有一个白月光女孩。他一直在等她回来,然后一步步把她圈入怀中。片段一:刚回国的第二天,苏陌颜便躺在了许繁年的房间。所有人都是一片好奇。片段二:苏陌颜和许繁年结婚后,苏陌颜想告诉那些说许繁年是和尚的人说,一群骗子!男女主高智商在线,1vs1。无误会,无白莲。有几对情侣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