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明睁开眼睛,自己的着陆点不出意料又是在一个相当奇怪的地方。
“睁开眼睛看那劈开的天地,黎明的光赋予我无尽朝气~”景明看着眼前的一片蓝天,不自觉地哼了出来。
蓝天,触手可及。
大地,遥不可及。
她现在是躺在学校的房顶上。
“你丫,永生书!你就这么对我?!”景明从兜里掏出来永生书的第二页,猛地摔在了屋顶上。这次永生书可算是有了反应,瘫在屋顶上瑟瑟发抖。
“景明,你又上去做什么?”一个阳光温煦的声音在楼底下响起,景明向下看了看,是一个男孩,头上反戴着个白色的鸭舌帽。
景明不禁感慨了一下——好像有很多年没见过有人这么戴帽子了。
而后男孩头顶上浮现了一层一层绿色的字:
【姓名:祁阳】
【年龄:十二岁】
【危险系数:0】
???
“等等,祁阳?”景明大惊失色道,“怎么在第二页也有他?”
【不告诉你(傲娇脸.jpg)】
景明突然觉得如果永生书是永生猪就好了,现在养肥了,过年就能杀着吃了。
“呃,说来话长,你等等,我马上下去。”景明挠挠头,冲着下面猛喊了一嗓子。四下里看看,没找到梯子,倒是找到了一截挺长的麻绳。她虽然没亲自尝试过这种降落方法,但在电视上见过,当即就把麻绳的一端缠在了房顶上,一头垂了下去,自己则爬上麻绳开始往下滑。
不得不说,感觉不错,就是绳子有点扎手。
“景明啊,你就是这么爬上去的?”祁阳看了看这栋五层小楼,慨由心生。
“显然不是。”景明爬下来之后看了看绳子,扔不上去也拽不下来,索性就放在那儿不管了,从裤兜了薅出了几个创可贴贴在了手上,握了握,没什么问题了就双手插兜抬腿就要走。却被祁阳一把拉住了:“往哪儿走啊?下节是体育课。”
“体育课?我能不能翘掉?”景明伸出了两只可怜巴巴的爪子,委委屈屈道,“你看我的手都伤成这样了。”
“啊,是伤得好严重啊。”祁阳心疼地看着,一副想碰又不敢碰的模样,“我带你去医务室吧,我先去和左羽扇请个假。”
“停,左羽扇?”景明一把拉住了就要跑走的祁阳,问道。
“景明你又忘了?左羽扇是咱们的体育委员啊。”祁阳感到莫名其妙。
“咱们现在是几年级?”
祁阳伸出了右手,收回了中间三个手指:“六年级啊,景明你是不是……学愚了……”
景明揉揉自己的头,叹道:“是啊……”而后又小声对着永生书咬牙切齿道,“这年龄怎么回事?”
【自行揣摩】
景明个人非常想知道永生书的爸爸是谁,嘴欠这点遗传得太厉害了。
“不对啊,我怎么跟你们念一个年级了?”景明干脆就将“学愚了”这点发挥到了淋漓尽致,满脑袋问号看向祁阳。
“你这记忆力……真好奇是怎么记住语文书上那些诗的……”祁阳摇摇头,笑了笑,“当年我和左羽扇要走的时候你哭得那么厉害,你爸爸没办法了就让你早上了两年学。”
景明想了想,从自己那时空穿过来,二十多年前,对于上小学的年龄抓得还不是很严,自己要是个神童,提前上学也的确是在情理之中。
不过当真没想过当年被自己嘲笑过的哭包居然就是自己就是了。
“去不去医务室了?”祁阳摸摸景明的脑袋。当初自己走的时候这小男孩就比自己高了不少,现在依旧顺着当年那个趋势生长,比不少还要高出了不少,这让景明感觉到很沮丧。
自己上小学那时候,身高在班里都是数一数二的,现在这情况,估计倒着来也应该是数一数二的。
景明收回了手,摇摇头:“不去了不去了,走吧,上体育课。”
祁阳嘟着嘴:“一提到左羽扇就要跟着,怎么不想想你祁哥哥?”
“这不看着呢嘛,怎么想啊?”景明对于这种应付随口就来,早就习惯了。然而她却忘了此时的祁阳还是个根正苗红的纯情少年,经不起撩拨,一下子脸就熟透了。
景明看了看,觉得这反应十分有趣,便忍不住又多嘴了一句:“当然远水救不了近火,还是眼前人最可靠。”
【恭喜,角色形象完整度+3】
呦呵,还涨价了?
祁阳搓了搓跟化了妆似的红脸,欲盖弥彰地咳了两下:“走吧,上体育课。”
景明低低笑了两声,心想:“现在的小学生可真纯情啊。”
她见惯了像妈妈那样的脑子里只有金钱的女人,也见惯了像景春和那样完全用下半身思考的男人,如今见着个稍微一句话就能逗得脸红心跳的男孩,觉得新鲜异常,心里被那张破字条添上的阴霾一下子一扫而空,觉得世界都顿时明媚了起来。
她曾经渴望过这样的友情,可是谁都没给她。现在好不容易遇见了,她一点也不想放手。
是的,友情。
景明蹦蹦跳跳地跟着祁阳左拐右拐终于才到了学校操场。她一个眼尖就看到了不远处的左羽扇,刚要冲过去打个招呼,就突然有几个男孩跑过来撞到了她的肩膀。景明一个没忍住就叫了出来,祁阳听见了皱皱眉,连忙把景明护在身后,冲那几个少年吼道:“喂!撞了人不认错吗?”
为首的一个少年停下了脚步,顿了顿,扭过头狰狞地笑着:“哎呦,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咱年部的阳光王子吗?怎么?替你的小相好打抱不平了?”
剩下的几个少年偷偷笑着,声音却没有隐藏的意思。
景明倒没觉得多么生气,就是感觉这少年的话里带着一股浓浓的乡土气息。
她突然很想笑。
然而她也的确笑了。
“呦呵,被撞了还这么开心?要不再撞你几下试试?”为首的少年睁着眼睛怒道。景明躲在祁阳身后瞟了一眼,这哥们睁开的眼睛和正常的眼睛相比,就好比是两根棉线拧成的一股和一根棉线相比,根本没什么太大区别。看到这儿她不禁笑得更开心了:“你出生的时候医生是不是把你的眼睛缝嗓子里了?当养料养你的嗓子了吧。动静倒挺大,眼睛能看见我吗?”
“你说什么?”为首男孩额间青筋暴起,手也攥紧了拳头。
景明看见男孩脑袋上浮起了介绍,这次是黄色的字:
【姓名:刘彦】
【年龄:十二岁】
【危险系数:40(放心,他打不过你)】
景明暗自“嗤”了一声。
“我这人不怎么喜欢语言上的人身攻击,不过看你这样,哪个乡下里来的茬子啊?是不是没见过城里人怎么处理事情的?”景明把手指骨按得“喀喀”作响,一副要杀人的表情。
“你!”
“行了,别跟这种没妈没爸的野种计较。”一个少年过去拉住了刘彦的胳膊。
景明听了这话,神色一凛,也顾不上手上的划伤,紧紧地攥成了两个拳头。
“你说什么?”
祁阳听着话头也不对,立马转过身想要拉住景明。可就是一个转头的功夫,景明已经跑到了刚才拉住刘彦的那个少年面前,一个拳头招呼了过去。
“你再说一遍试试!”景明扯着那人的衣领就往地上抡,一拳头一拳头砸过去,没几下那人的脸上就见了血,可景明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周围有几个人想要拉开她,可是根本拉不开,莫名挨了几拳之后就躲远了,再也不靠前。
连景明自己都觉得奇怪。在书外的时候,听这话早就该习惯了,心里从来都是无波无澜,笑着就能应付过去。
可是今天,现在,听了这句话,她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没爸没妈,对这时候的她来讲就是什么都没了。
没有家,没有老师,没有一处容身之地。
爸爸走了,妈妈又不承认她,在那些人的世界里,自己就是被遗弃的沙砾,远远比不上他们手中所谓的“珍珠”值钱。
自己什么都不是。
什么都比不上。
本来早就应该被舍弃的想法此刻又在她的脑海中复苏。她觉得自己要疯了,只想把眼前这个人打成肉泥,再也扶不起来。
为什么要让我想起来?
为什么要让我知道?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突然就有一双手把自己扶了起来,景明喘着粗气,神智稍微清醒了些,看着地上躺着的那个满脸鼻血的男孩,她突然“呜”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凭什么……”她情难自已地呜咽着,反反复复就这一句话。
凭什么自己就不能获得那种爱?
凭什么自己就要降生在这样的家庭?
那都是她小学的时候想问,却没人可问的话
身后的人揉揉自己的头发,柔声安慰着:“没事的,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景明的眼前突然闪过了十年前的画面,那个穿着棉袄的男人也是这样把围巾套在她的脖子上,柔声哄着她:“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一晃都过去十年了,人非物亦非,可左羽扇却还是老样子,依旧温柔地对着身边的所有人,给他们极可能的温暖。
然而景明想要的不是这句话。
她不想听见“一切都会过去的”。
她想听见的是“有我在”。
是那种无论何时何地,都有一个人,让她可以卸下防备,痛痛快快地哭一场的感觉。
就像现在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