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兄,莫忘了。萧兄,就是先前的白发人。他的环佩还未取回。”方圆提醒陈达道。
陈达答应了,原路返回把环佩收入怀中。白发人身体已化为飞灰,陈达于是将他衣冠埋于树下。期间,方圆将自己与白发人的故事,原原本本讲给了陈达听。
原来,白发人名为萧轻候,是吴州人士。在三十六岁时得知自己身患不治之症,时日不多了。于是他决定用剩下时间周游各地,寄情山水,做自己想做的事。
一次在探寻某处古迹时,发现沉眠的方圆所化的《反穿越者总纲》,也如同陈达一般,被他飞书扑脸,吸走了剩余不多的寿命,头发就此全部雪白。
萧轻候听了方圆一番奇诡言论后,竟然也是选择相信。但他不知如何分辨出穿越者,在余下的时日里,只能无奈地四处寻觅。直至今日,路过了赤松林。
“抽取寿命,你怎么看都像是邪物啊。若不是刚刚杀了穿越者,验证了你的话,我绝不会信你。萧轻候怎么就相信了你?”陈达问道。
“我也不是很明白。或许,与他身患不治之症有关吧。”方圆传音道,声音沉重沙哑,“这个环佩对他有极大意义,萧兄在吴州还有旧人。陈兄,请你帮我个忙,寻得此人,归还环佩。”
“这个环佩可值不少酒钱……”陈达笑道。
“陈兄!”方圆急了。
“哈哈。‘苏扬河畔’么,要东行很远。我知道了,不过不是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出辨别穿越者的方法,我可不想化成飞灰。我再问你,为何你抽取我寿命后,我只余两日?”
“这个问题我想过。我与你立契之时,萧兄的寿命所剩无几,所以立契之后,陈兄的寿命被我抽取,而萧兄剩余的寿命转给陈兄。”方圆解释道,“这具体复杂变化之处,由于我丧失记忆,实在不知。惭愧,惭愧。”
陈达无语,这方圆所化的《反穿越者总纲》,实在诡异非常。好在立即击杀了一名穿越者续命,否则自己也要追随萧轻候而去了。
这里的事情已经办完,陈达将方圆塞进怀里,往下陇村跑去。
“陈兄,留一个口子给我。只要这书的任何部位露在外面,我都可以看到前面的事物。”方圆传音道。
“好。”陈达应道,顺手将长袍弄了一个破洞,方便方圆窥探。
方圆一楞,只觉陈达行事也太不拘小节了。好好的衣袍就这样损毁,实在可惜。
陈达飞驰林间,树木丛草模糊了行迹,往身后急速退去。蓦的,他想起了从青衣人手上得来的轻功秘籍,于是让方圆讲解给他听。
“嗯……忘返步分为三重境界,忘形,忘劲和忘意。”方圆翻阅心中所记,传音道:“后两重境界需要习得内劲方能达成。我先把忘形的步法讲与你听……”
陈达按照方圆所述进行习练,却发现连迈步都变得别扭至极。
忘返步的忘形之境需将步伐契合周遭山水草木之形,或蹬踏枝干,或逸于丛草,或蜻蜓点水。忘形大成时,可以在两种景物之间快速穿行,如同瞬移。
无奈陈达完全不识山水草木之美,更是分辨不出景色各自的形态意境。总之,就是粗人一个,没能知晓何谓“寄情山水,流连忘返”。
在撞了几次树,压垮了几丛灌木,摧了几朵花之后,陈达终于明白,这个轻功不适合自己。
“陈兄,你可知道穿越者都是如何习练武功的吗?”方圆突然传音道。
陈达摇头不知。莫非穿越者都是天赋异禀之人。悟性极高,能迅速掌握武学诀窍?
“根据信息所述,这个‘系统’金手指可以让穿越者直接‘吃’掉‘系统’给予的秘籍,武学直接变为技能,多次使用即可增加熟练度。达到一定熟练度后,这项武学直接达到下一个境界。也就是说,根本不需要穿越者领悟武学,甚至不需要阅读秘籍,不识字都行。”
陈达大吃一惊,这实在太匪夷所思。寻常习武,要打熬气力,保持状态。每次试演招式,都要反思疏漏错误之处,再循环反复。这系统竟如此取巧,陈达也十分心动。
“呵,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方圆笑道,“陈兄,穿越者的实力很强,系统只是其中一种金手指,我们必须谨慎小心。”
“你说的没错。我记得还有个叫做‘光环’的东西,你摸清了吗?”陈达脸色严峻,继续往下陇村跑去。
“穿越者的光环之力异常玄奥,会影响没有位面法则傍身的人,即位面的原住民。不过放心,我与你联结之后,你不会受到光环的影响。至于光环的效果,我已经有了苗头,快要得出结论了。”方圆传音道。
听闻此话,陈达内心升起一股烦躁。这几年他混迹绿林,一向直来直往,快刀斩乱麻。今日之后,先是要寻出穿越者,但暂无可靠的办法;要击败穿越者,剥离法则,还要面对奇诡莫测的金手指;再加上会影响原住民的光环之力。事情变得棘手而又繁琐,自己怕是再也回不到快意恩仇的日子了。
蓦的,眼前一亮,陈达奔出了林子。
不远处是一小村庄,一条清澈小河流淌其中。低矮木房鳞次栉比,时值正午,几缕炊烟飘荡直上。
下陇村,到了。
陈达整了整衣袍,洗净几处埋尸时沾染的血渍,拍散几处尘土。寻个隐秘所在,将长刀藏了。开始打听胡阿大的住处。
右脸上的刀疤太过狰狞,给他探访情报增添了不少难度。但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惊吓了几位村民,引得几只蠢狗狂吠之后,他问得了胡阿大的所在。
陈达打量着眼前的老人:皮肤黝黑,佝偻着背。脸上沟壑纵横似干涸的河床。指缝被泥土塞成黑色的弧。双手搓动时,紧绷的皮下,青筋蚯蚓般在手骨上蠕动。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衫,打着补丁的青布长裤扎了腿,脚上一双旧草鞋,草绳快断了。他瑟缩着身子,瞅了一眼陈达脸上的疤,低下头不敢看,又忍不住抬头看着陈达的眼,眼里是期冀和惶惑——陈达带来了他儿子的消息。
“老大爷,俺是少陇村的陈达,跟你家老三在吴州搭伙做了买卖。”陈达一边想着措辞,一边说道:“这次俺回家看阿爸阿妈,胡三留那照看生意,托我带回些银钱。”语毕,陈达将一大包银两和铜钱递给了老人。
老人脸上笑容绽开,似河床犁成了地。待他被这包银钱压低了肩,表情又瞬间转成惊恐,他忙问:
“怎么这么多?陈公子,敢问三儿做的是什么生意?”
“咱是做染坊生意的,”陈达想起了胡三那鲜红的头巾,“红火着呐。”
“哦哦,那就好!”老人重新笑开了花,“陈公子,多亏你看顾俺家那不成器的崽子。来,来,进来喝水。”
陈达连忙婉拒,转身快步离开。心下难受,他头也不回。没走几步,却听得老人还朝他喊道:
“陈公子,烦带给三儿带句话。若是忙,就不急着回来,我这没事儿……谢谢啦。”
怀里的方圆直到现在,才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方兄,”陈达道,“我想爹娘了,去见见他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