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后最强的一股冷空气千里奔袭,把毫无戒备的弗宁扫了个措手不及,尚未褪尽绿色的山野匆匆换上了白装。
这是郊区一座普通公墓,雪地散发的微薄光芒映出碑林中一尊漆黑的塑像。只有凑得很近才会发现,雕像不过披了件黑色的斗篷,其实体部分还是跟真人一样有着健康的肤色。他一动不动地矗立着,脚下是一座崭新的墓碑,碑上几个大字在昏暗中隐约可辨:“先父张国平之墓”。
雕像的眼皮忽然抬起,随之嘴唇发生了颤动:“找到了吗?”墓碑下钻出两个体格稍小的黑斗篷,其中一个打开手电,照亮另一个手里的东西,那东西约30公分大小、方方正正但雕花刻纹,从色彩和质地来看,应该是胡杨木做成的。墓碑上的黑斗篷跳到地面,接过木匣,抖了一下身上的雪大步朝前走,其余两个黑影匆忙掩好盗洞,跟着离开。
走到公墓门口,围墙外的马路上忽然闪起警灯,接着爆发出十来个男人的齐声威喝:“不许动!”与此同时,一束巨大而明亮的光柱迅速笼罩了三个无法遁形的黑斗篷。抱木匣的黑斗篷仅仅有些错愕,并没有显现出身后那两位失态的仓皇。一个黑影逆光走到他跟前,冷冷说了句:“子君果然神机妙算,蛇终于出洞了。”黑斗篷听出是张昕的声音,他扫了一眼光线外缘那十来只枪口与枪口后的人: “杜子君呢?她怎么没来?”
“有我们就足够了。”张昕伸出右手:“请上车吧廖处长!”廖辉无畏地笑了:“就凭你们几个,怕是请不动我吧?”张昕高喊一声:“带走!”身后随即冲出两名警察上前去缴廖辉手中的木匣,未至跟前就身子一歪倒在地上。张昕转头看去,见墓碑、树木、围墙甚至警车后闪出数十个黑斗篷。十几只枪口立即分散开来,小周第一个果断开了枪。那些黑斗篷不甘示弱地做了还击,喊声、枪声、警笛声、惨叫声响在一起,平日幽静的公墓变成了激烈的斗场。张昕暗自咬了下嘴唇,冲廖辉猛扑过去,后者退了一步,身后两个喽罗拥上前与其格斗。
廖辉不屑地瞧了一眼根本腾不出手的张昕,托着胡杨木匣大步向前,此时,一个人影拦住了他。看对方身形不过是个女子,廖辉骄傲地扬起手想一把卡断她的喉咙,却出呼意料地被对方锁住手腕。廖辉没想到那细挑的女子竟有如此大的手劲,于是拼力挣脱,紧张的对峙中,他不得不注视被自己小觑的对手,第一眼看上去他几乎认为那就是子君,随后发现她们之间还是存在着细微的差别。廖辉还注意到,女子身后站着一个男孩,看清那张脸后他愣住了。
借助这短暂的迟疑,女子脚尖一撩,胡杨木匣便“砰”地飞起,直接落到自己手中,然后传给身后的男孩:“刘雯,拿着!”廖辉大惊,立刻抡过呼呼生风的重拳,刘雯边退边喊:“亚楠小心!”亚楠轻松后仰,重拳擦着脸面扫过。廖辉又一纪重拳,砸在亚楠飞踹而来的鞋底上,双方再次对峙。突然一声枪响,廖辉的右腕剧烈震动本能后退几步。小周欲继续开枪,被正跟黑斗篷搏斗的张昕喝住:“别放枪,抓活的!”
廖辉握着喷血的手腕,把目标锁向抱着木匣正朝警车疾奔的刘雯,不料眼前划起一道白色的弧线,根本来不及闪避,只觉得额头一阵酸麻,整个人向后翻了半周重重砸向雪地。毕竟是统领众多黑斗篷的首领,他及时伸出左手撑在地上,才没有摔出特别难看的姿势。但对方的速度和力量实在惊人,他感到胸膛上又挨了一脚,控制不住向后退去,直到抵上一座墓碑,还没回过神,亚楠又一个漂亮的劈腿,千钧之力凌空落下,他急忙闪开,墓碑先发出沉闷的回响,后砰然开裂!
廖辉恼羞成怒,像头发疯的狮子扑倒一名受伤的警员,夺过手枪“啪啪”连射,虽未击中,却迫使亚楠后退数米。廖辉看了看周边的形势,踩上一座墓碑翻越围墙,抓住上前拦截他的那名警员,举起来抛向紧紧追赶的亚楠,后者揽过那名警员,抓住其腰带稳稳放下。就在这一抛一揽中,廖辉捉住了刚刚跑到警车前拉开车门的刘雯。
亚楠刚要上前,几件暗器从远处“嗖嗖”射来,她侧身躲避并伸手抓住两支,发现是削尖的竹箭,原来这就是那些黑斗篷的杀人武器!亚楠直接将竹箭向射来的方向挥出,远处精确地传来两声惨叫。廖辉用枪抵住刘雯脑壳,威胁包括亚楠和张昕在内的所有人:“全都把枪都我放下,放下!”散在各处的黑斗篷立刻向他靠拢,持着弓弩般的兵器冲警察们虎视耽耽。
“别做无谓的挣扎,你跑不了的!”张昕走到最前面,枪口对着廖辉,“快把人给我放了!”廖辉冲张昕脚边放了一枪:“退回去!”张昕没有后退,也没有放下枪,直呆呆看着刘雯,后者手中的木匣已被黑斗篷们缴去,目光里流露出畏惧。在廖辉的示意下,黑斗篷们粗暴地将司机赶下去,先行开跑一辆,剩下一辆敞开车门,似乎在等待廖辉。
廖辉用右臂勒紧刘雯脖子,一步步退上车,开车的黑斗篷适时发动引擎,急速开离现场。“全体上车,别让他们跑了!”张昕招呼着队友,自己也跳上一辆警车,关上车门前,亚楠闪身钻了进去。张昕边开车边把情况汇报给局长,局长立刻联系交通部门,并通告其他分局请求支援。弗宁实施了全城封锁,各个重要街头都驻有交警和刑警,有条不紊地按临泉分局提供的线索,对来往车辆进行逐一核查。
刘雯蹲在车厢里,恐惧地看着身旁的黑斗篷,仿佛他们会随时将自己生吞活剥、啖而食之。副驾驶座上的廖辉转过头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身旁一黑斗篷捏起他的下巴:“问你呢,说话!”另一黑斗篷说:“弄死他算了,还留着干吗?”又一黑斗篷摸出尖刀要割断刘雯的喉咙,廖辉厉声喊道:“不可!”他警告手下的人说:“没我的命令,谁都不能动他!”“谁都不能动他”六个字给了刘雯侥幸生存的机会,内心的恐惧也就没那么剧烈了,他伸出一直缩着的脖子问廖辉:“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廖辉望着他,含糊地回了句:“别着急,会让你知道的。”
刘雯又缩回脖子,他有点后悔参加子君和张昕筹划的这次行动。近日正进行快男10强的备战和集训,他特意请了一天假,为的就是弄明白这些黑衣人到底是人还是鬼,好让恐惧不安的心塌实下来,不想竟落进对方手中,弄不好还会让张昕功败垂成。
车厢里忽然震了一下,刘雯抬起头,见前方的路口被人拦截,几名荷枪实弹的警察示意他们停下。廖辉与开车的黑斗篷交换了位置,待两名警察走到跟前时猛踩油门,当场把对方卷进车轮下。然后急速转弯,发出尖利刺耳的摩擦声。刘雯扶好蹲稳抬起头,车已掉转方向朝市区开进。
下班后的人流高峰尚未褪去,道路上行走着不紧不慢的车辆和熙熙攘攘的人群。廖辉亮起警笛,使行在前边的车纷纷让路。刘雯不由想到电影《天下无贼》里一句台词:“开好车的就是好人吗?”他想撞开门逃出去,告诉那些行人,车里不是执行公务的警察,而是挟人逃命的匪徒!却又担心如果不成功,黑斗篷手里的尖刀就会毫不留情地割向自己,最终像方孝武和唐阿福一样陈尸路旁。
车再次放慢速度,因为前方也有警察在查车。廖辉急打方向盘决定插进一条小巷,只听“叽里呱啦”一阵爆响,所有人自觉地抱起脑袋,几秒钟后,他们发现挡风玻璃被撞碎,车头架着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椅子上还挂着一只女式背包,于是不约而同向后窗看去,见设在街边的一个饭摊被摧毁,几个食客在惊骇中尚未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