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常常会用最宝贵的东西去换取另一样最宝贵的东西,有的是时候是有选择,有的时候是没有退路,她就常常走在悬崖边上没有退路,有些事情她很愿意相信,有些事情她很难不去相信,就像是头顶上的就是天一样,你不能有一天告诉她天不是天了而是地。这她接受不可,有些寻常的东西,只是道当时寻常,可若真有一天不寻常了那天和地也都陷下了。她不知道这是第几次从黑夜里惊醒,她不知道这是第几次感受到黑暗带给身体的恐惧与窒息感。
“瑶瑶。”
她扑到那个温暖的怀中,像是抓住了自己唯一的一颗救命稻草,“我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
她声音变得怯懦“梦里我爱上了一个人,然后我了爱的惩罚,我没了双手双脚,我没了阿娘,连你也没有。”
“都是梦,都过去了。”男人细声安慰道。
她瞪大眼睛不停地摇头,“不是,不是!这是惩罚!”她大声的哭了出来,“可是洛你告诉我,为什么爱一个人要受到惩罚啊?”
昭虞只感觉到了凉且这凉意到了四肢百骸里,凉的他说不出一句话来,“是梦境。”
“是梦境?”她喃喃道。
“对,是梦境,都是假的。”
“都是——假的?”她抬头看着他,然后一张绝美的脸上满是惊恐,“你是——谁?”
昭虞踉跄在地,这一刻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与辩驳,“洛呢?洛呢?”她从床上踉跄吃力的起身,打翻了一旁的烛台,烛油浇在她的手背上,瞬间烫出一大片红来。昭虞立马抓住她的手,本就忍着一腔怒意的他更加的恼火,“疯了?不疼吗?”
她使劲的甩开了他的手,“洛呢?带我去找他!带我去找他!”她的情绪逐渐变得更加的疯狂起来,她疯狂里胡乱的拍打,会伤到他,也会伤到她自己。昭虞必须要制止她,双手环住,大力的抱住了她,而她倔强的用白齿在他的肩头上咬了一排痕迹,几乎用了她全部的力气,他眼眶越发的红,五指冰冷。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为什么还能记得他?”他声音里无限冰冷与讽刺,像这黑夜里的风雨一般不近人情。
他瘦弱的身躯在风雨中看着有些残破凋零之感,守卫在各处的人都隐约的偷偷打量着他,人京城中常道,白衣胜雪,风华绝代。本以为是他身材出挑,长相拔众,可此时他容颜憔悴,消瘦如材骨可依旧能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之意。
“我家王爷吩咐了,有些不该说的话就不要说,公子是明白人,可不要不懂我家王爷的良苦用心。”
他神色淡然不语,此番回复也像是已经应允了。
她面对着门外月光照射的一点光影,看到了着素白的衣裳的男人。她有些疑惑的眯了眯眼,逐渐松开了牙齿,那一口洁白里还带着一丝血痕,唇也被染的鲜红。
昭虞转身看到了那一处与他相似的洁白,此时他的一身白衣显得他无限的讽刺。
“很晚了怎么还不睡?”他如常的问道。瑶也的脸上滑落两行泪水,问道“梦会成真吗?洛。”
他缓缓走过来,“有时会成真,有时不过是场梦。”她感到胸口一阵干燥便不停地干咳起来,昭虞准备为她顺气,却被她灵敏的躲开。她起身垫起脚,她的目光停在了白洛的脖颈处。
那是一道火烫的痕迹,在白衣的衬托下显得格外丑陋。
“这些日子我会突然记起一些事,又会突然忘掉一些事。记起来的时候很痛苦,痛到恨不得立刻去死。可忘记一些事情的时候,依旧很痛苦,因为我能明确的感到我活在了你编织的一场梦境里。”
他声音干哑,一双温柔的眼睛里无限疲累,“你记得什么,忘了什么?”
“我记得你叫白洛,是一个待我很好的人。”她道。
“那忘记了什么?”白洛问道。
她透过他的容颜看到了他身后的一片漆黑,就如同一切都过分美好的他一样,背后是她所看不懂的黑暗。她摇头,道“忘了的事情怎么还记得。”
嘴角渗出了鲜血,她笑的明媚,“阿瑶!”昭虞平生第一次的感觉到了害怕,他不敢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别。”
“我错了,这一切错都在我。你杀了我吧,杀了我,让一切都回到从前好不好。”昭虞无力的跪倒在地,高大的身躯像是在顷刻间少了支撑的力气。
她在他柔软的怀抱里再也感觉不到温暖,而是无尽的凉意,趋于冰雪的凉意。她冰凉的五指为他拂去泪水,“记忆里面的你,永远是笑着的。”他颈后的血水,划进衣里,粘腻冰冷,痛感从膝入心肺,在麻木中了无知觉。“以后我陪着瑶瑶一起笑。”
门外的一树梨花散落好似当年景色如故,可此刻事事难测,事事斑驳。记忆里的美好也不敢再想起,她只敢看着眼前的人,然后笑着问道“这次不骗我?”
白洛此刻恍惚,轻柔的笑里带着无数的泪滴落。
“终于结束了。”
尘埃落定,了无生气。庭院的梨花依旧盛开,盛夏里的光景也留在了人们最后的记忆,瑶也最终选择面对,因为她知道,如果这一生都是活在别人编织的美梦的话,那结束也该如此。江湖里的那最嚣张的红也伴随着兰陵的最后一次桃夭花的盛开而零落。梨花依旧圣洁,可那满天的旖旎却消失在每个人的世界里。
他平静如水,再也没有半点的波澜,大致也只有被这全世界的人都遗弃的人才会露出这样平静如死水般的模样。他声音里是少有的温柔与轻淡,“很久以前她说要陪我回江南,现在看来她失约了。”
他将羸弱的她拦腰抱起,“如果没有你的话,她会有属于她的人生。”昭虞开口道。
“我知道。”他淡然回答。
“从你开始谋算的那天起,可有曾后悔?”
他缓缓看着天际里藏着的半轮明月,光华皎洁,素如白玉。“不曾。”他轻轻的声音好似在说一件无关的事情,那样温柔,却又那样无情。
“原来,你才是那个最无情的人。”
他的俊逸的侧脸上带着红紫的伤痕,在月色下格外明显。“也许方法有错,可我不曾后悔。”
他的身影逐渐被黑夜吞噬,昭虞最终没有追出去,想来他大致也明了,无论白洛骗了她什么,他都会是她最想要的归宿。就像那日,他听她哭着喊着想要梨子,他便叫了人找来了全京城的梨子,看到她依旧不为所动,他便明白了她要找的是她心中的梨子。冰冷的剑刺破了他的血肉,鲜红浸湿了他的衣衫,他面色安详,姿态优雅,赤色染了一朵被风吹来的梨花,一半洁白,一半鲜红。“下一次,一定要爱我多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