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
来了。
天色朦胧处隐约露出一个灰衣老者的身影，腰间背着一把柴刀，眼见就是这山里的砍柴人。
那老汉见到躺在这里的人，死人对于他们这个年龄来说已经见怪不怪了，老汉环顾了一下四周，见没人才鬼鬼祟祟的走来。
虽然这老汉什么样的尸体都见过，但还是被这景象吓了一跳。面部溃烂分辨不出五官本来的样子，身体发白肿大还发着恶臭的气味。老汉握起了拳头，给自己打气，硬着头皮往前走。上下的在瑶也的身上摸着，山里的穷困人家剥死人的衣服是常事。
“我还没死。”
“啊！”老汉面色铁青，身子剧烈的往后踉跄。
“是人是鬼？”老汉睁着浑浊的眼睛硬声问道。
这场景太诡异了，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还活着呢？莫非是诈尸?！
老汉慌张准备离去。
“救我。”那声音像是乌鸦一般难听刺耳，像是地狱里的魑魅魍魉，辨不出是男是女来。
老汉顿住了脚，小小的眼睛匆匆撇了一眼。
“这件外衣的花纹都是用云兮斋的金缕线编制的，你拿了去，能换些钱。”那沙哑刺耳的声音平静的说道。
老人有些不敢相信的仔细打量，那衣服被水泡的脏旧不堪，但那花纹却在光下闪烁着异样的光彩，确实是好东西。
老汉摸着胡茬思考，这样不人不鬼的东西自己完全可以直接剥了她那件衣服拿去卖钱，至于救她嘛，完全没必要去惹这个麻烦。
老汉上前一步，正准备动手。
“你若能救我，必定还有比这件衣服值钱的东西给你。”
老汉心惊，这女子竟然能够洞察他的想法。
“可你这样子……”怕是活不成了。
“无妨，你只要替我找个大夫，那医者一来我便将那件值钱的东西给你，我是死是活便是我自己的事情了。”
老汉想了想，觉得替这人找个大夫也无妨，若真能救活也算是自己的一个造化。
“好，你等着，我这就去找大夫。”老汉将自己腰间的砍刀又紧了一分，生怕自己的吃饭家伙掉了。
“多谢。”
老汉年纪虽老，但步子也还算轻快，没一会便走了半里路，可体力却不行，没走一会便喘了起来。老汉此刻有些后悔，去城里可要走上十里路，还不能确定那人能给他什么值钱的东西，说不定到时候自己是吃力不讨好，他拍了拍自己的头，人年纪大了就容易糊涂。
他打算就原路返回，也不给那人找什么劳什子大夫，拿了那件外衣再说。
正在此时老汉见到迎面而来的一青衣少年，老少年骑着红棕毛驴，嘴里衔着一根尾巴草。看起来十分潇洒。
“少年郎，少年郎。”
“叫我?”那青衣少年问道。
“是是是，叫的就是你这少年郎。”老汉市侩的笑道。
青衣少年一跃从毛驴背上而下，“有何事？”
“前方有一人受了重伤，可能与我一起去看看。”反正那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大夫，到时候自己拿了东西便走就好了。
“你怎么知道我是大夫?”少年郎大惊。
下一秒便了然一笑，“看来我这医仙的气质是越来越明显了，在这乡野之地也掩盖不住。”
老者也不管他在说些什么，只想着拉着他往前走。
就这样老汉牵着少年郎，少年郎扯着毛驴匆匆往前赶。
“哎，老伯，不必这样急，这世间就没我柳风风救不了的人。”少年挺着胸口道。
老汉也不理会他说的是真是假，只一心想着那女子还在不在那地方。
“就是那儿了。”老汉高兴的指着河边躺着人道。
柳风风在远处看了看那衣服，“竟然是个姑娘，不知道长得好不好看。”柳风风摸着下颚道。
“不行不行，不治了不治了。”柳风风牵着毛驴的绳准备离去。
老汉忙拦住，“少年郎这是做什么？就在前方了，医者父母心啊！”
柳风风推开老者的手，“什么医者父母心啊？老伯你是不知，我可最怕救治女子，一醒来就是要以身相许，虽然我柳风风是风流倜傥了些，可也不至于啊，老伯，我先走了，你再另请他人。”
“少年郎且慢，这人不会有你担忧的事情的。”
“真的？”
老汉点头，柳风风半信半疑的跟着老汉往那处走。
“这味道，伤的有些时日了。”柳风风嗅了嗅气味道。
老汉没有搭话，快步向前。
“姑娘，还醒着吗？”
柳风风也随不跟上，见着这番景象倒吸了一口冷气，绕是他自幼行医无数也没见过这般的惨状。
瑶也动了动手指，却抬不起那断了筋脉的手。“应该还在我腰间，你看看还在不在。”沙哑的声音平静无力。
老汉知道那是这女子应允他的承诺，便上前去翻看她那脏兮兮的腰带。
柳风风有些诧异的看着这两人，这样的情况着实让他摸不透。
没一会老汉便拿到了瑶也腰间的那颗珠子，浑圆透亮的珠子在阳光下奇美无比，不过细看上面布满了细小的划痕。
柳风风的眼神在瑶也和那珠子之间游走，“姑娘历此劫难还将这珠子带在身上，想必一定是十分重要才是。”
老汉迟疑。
“无事，拿去吧。”如怪物般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的悲伤。
“多谢姑娘。”老汉作揖谢道。
又不舍的看了看那衣服，柳风风不屑的看着这老汉，没想到这老伯是这样的鼠辈。
“来来来，我这有些碎银子，你拿去。”柳风风从自己的钱袋里拿出了些碎钱道。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老汉使劲的作揖，乐的连嘴巴都合不上，实在没有想到会遇上这样的好事。
待老汉走，柳风风才蹲下身子来检查瑶也的伤势。
瑶也不说话，只在柳风风触碰到伤口的时候发出细微的痛声。
“断了？”
“嗯。”
柳风风无奈的笑了笑，“你这搞的真够惨的。”
瑶也没有搭话，只闭着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柳风风也不管些礼数直接脱去她的衣裳来检查，腹部的肌肤上全是伤口的增生物，恶臭的味道也就愈发的浓烈。
“脸部至颈部重度烧伤，四肢筋脉尽断，腹部两处重度擦伤，肘关节腕关节，骨碎。两条肋骨尽断。”柳风风面无表情的陈述着瑶也的伤势，心里却是一惊。
“还能活吗？”
柳风风思考了一番，“能。”
“在我柳风风手里还没人死掉过。”少年郎的声音里带着无比的骄傲。
柳风风?
活死人，肉白骨。百世医仙柳逸风。
“柳逸风?”
“我比较喜欢别人叫我柳风风，这样听起来才适合可爱英俊的我。”柳风风撇嘴道。
“我没有东西可以给你了。”瑶也道。
那颗珠子是她最后拥有的一件东西了。
“你一直都这么直白的吗？”
这个女人现实的可怕。
“世间所有的事情都是交换才得来的。”刺耳的声音平静说出这话却有几分凄冷感。
“那为了证明你这句话是错的，我柳风风就救你了，分文不取。”
柳风风将瑶也横抱起来，坐上他那只肥胖的小红驴。
因为是两个人，驴子走起来又慢又吃力。瑶也的伤口逐渐的渗出了血来。
柳风风闷骂了一句该死，狠狠的拍了驴子的脑袋。“平时吃那么多，现在倒是一点用都没了。”
柳风风脱了了自己的外衫，堵在她血流不止的伤口上，他是医者知道血对一个人身体的运行有多么重要。
待到了南都的时候瑶也已经昏死了过去，“还以为你多么能撑呢？”柳风风喃喃道。
“醒了？”见醒来的瑶也后柳风风连忙放下了手中的盆子。
瑶也努力睁开了疲惫的双眼，入目的是柳风风俊俏的脸。“多谢。”那声音像是在拉锯子似的。
柳风风有些无奈的笑，“你可别谢我，你只是暂时死不了，你的脸还有声音乃至你那一身武功我都是没办法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