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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心生隔阂

‘啪!碰!’龙皇一脚将承祥宫偏殿的大门踢开。当他一只脚走进偏殿,一眼便瞧见了晕倒在地的龙如霜。

“霜儿!”他满面焦急地跑过去,身后,祁贵妃领着一位素衣银衫的翩翩公子,快步走了过去。

可那翩翩公子,却丝毫不急,他脚步稳健,平凡无奇的面目下,那双邪气满溢的凤眸,犹如幽冥鬼魅般狭伴着冷冷的气息暗暗扫视,直至他不意间看见龙如霜手上的九转环,这眸子,方才停了下来。

龙皇蹲下来,探了探龙如霜的鼻息,发觉她气息尚稳,心便定了些。

他朝着祁贵妃点了点头,方回头看向那翩翩公子,这人生的不算俊秀,只是周身笼着一股空幽之感,这感觉在他那身光芒若隐若现的银衫中,更是清晰。

这感觉于他来讲很不好,龙皇想,这人一定不是个简单人物。但当他思及祁贵妃带着这人来,急切地说这人能救霜儿,便暂时放下了心中的疑惑。毕竟,九转环可不是什么小事。

他朝着那翩翩公子道:“沧月先生,一切都拜托你了。”沧月对着龙皇施礼后,便上前探脉。待他仔细瞧了瞧龙如霜的神色,那双暗若幽冥的眼,终是生起了一抹淡色,薄唇微勾,他淡淡道,“陛下不必太过忧心。公主殿下,是因为失血过多,心神受损,方才晕了过去。”言罢,他从袖中拿出一个玉瓶,那瓶上镌刻着许多样式奇怪的花,他将玉瓶打开,从中倒出一黑色药丸,喂到龙如霜嘴里。过一会儿,龙如霜便醒了过来。睁开眼,她便有些虚弱无力,“父皇。”

“霜儿。”龙皇将她抱起,问道,“你感觉如何?!”

“父皇不必担心,儿臣没事。”霜儿笑着道,但话刚说完,她又皱起了眉头,“可是二哥哥,他的伤势.....”语气中充满了担忧。

“公主殿下不必忧心。”沧月不知什么时候替龙衡钰把上了脉,道,“二皇子已经痊愈,但这次伤势过重,让他的身子落下了些病根。”言罢,他从袖中拿出一个极小的瓷瓶,打开后将其中的液体喂进龙衡钰的嘴中,再道,“这灵琼液,可强身健体,只是二皇子需要好好修养。否则,旧伤复发,就难救了。”话音刚落,龙衡钰便苏醒过来。龙如霜看着她睁开眼,心里生出了些喜悦,便从龙皇怀中跳下,坐到龙衡钰的床榻前,道,“二哥哥,你醒了。”

龙衡钰看着她,并未说话。那双眼,盛满了绝望和悲切,在看到帝王时,便又悄然闭上了。龙如霜看着他,疑惑道,“二哥哥,你怎么不说话啊?!”龙衡钰没有回答,但那只放在龙如霜右侧的左手,却反握住了她的右手。她担忧地看了他一眼,正打算离开,却感到自己的身体微颤,心中奇怪,便朝着那右手看去,方发现原来不是她在颤抖,而是龙衡钰的手,正小心翼翼地颤抖着。好像,被一种名为恐惧的魔鬼,附身了一般。

“好了,霜儿。”帝王出声道,“既然钰儿已经没事了,你便先跟着你母妃回宫休养。这次你突然跑出来,你母妃可是担心了很久,以后,可不能这样了。”龙皇声线愈发轻柔,他走到龙如霜面前,轻轻地抚摸着她的秀发。

这本是一种安抚地举动,龙如霜看着自己父皇温柔地眼,便也想答应,却在此时,感到有些疼痛。她暗暗地看了龙衡钰握着她的手,才发现,那手已变得无比僵硬,手臂间青筋暴起,看上去似乎随时都会崩断一般,甚是恐怖。思索一会儿,她便道,“父皇,儿臣想在这儿守着二哥哥,行吗?!”

龙皇温柔一笑,道,“霜儿,这次给你治病的沧月先生,是父皇和母妃,从民间请来的医术圣手。钰儿现在的病还没有完全好,他的身子尚需调理。所以等一会儿,沧月先生还需替钰儿诊治诊治。但现在,咱们这么多人围在这儿,对先生治病并无益处。更何况,你手上伤痕未愈,尚需休息。如果你也在这儿,他难免要为你分心,届时或许就不能将钰儿完全治好,日后可能会落下病根。所以,为了避免这种情况,你必须要跟着你母妃回宫,是不是?!”

龙如霜想了许久,方明白了龙皇话中的意思,点头道,“那好吧。但是父皇要答应儿臣,一定要治好二哥哥。以前,他救过霜儿,现在他是霜儿的朋友。所以父皇,我们要对二哥哥很好很好,对不对?!”龙皇眯了眯眼,回道,“好,父皇答应你,一定会对他很好。你先回去吧。”

“嗯!”龙如霜重重地点了点头,便下了床榻,牵起祁贵妃的手,离开了偏殿。只是,她未曾注意,在她下榻后,龙衡钰那只紧握成拳,浮现出些许血丝的手。而龙皇,对此也只是看了一眼,不发一语。他只是静静地盯着龙如霜她们离开的方向,等了一会儿,估算着她们已经远离了偏殿,便冷冷地朝外头喊道,“来人。将人带进来!”

“诺!”外头的人答了一声,随后,修岷带着几名兵士,押着个太监,走了进来。‘啪!’那太监,五花大绑着被丢在了地上,他的嘴也已被麻布封着,直到龙皇示意,麻布才被拿了出来。那太监的嘴,一重获自由,便哭喊道,“殿下!救奴才啊!殿下!”几句熟悉的声线,彻底惊了正在榻上装睡的龙衡钰。他猛地坐起来,不意间扯到了后背的伤口,却恍若未觉,只是惊讶地盯着那太监,道,“周胤!你怎么会.....父皇!”他朝着龙皇,慌张道,“您....想要做什么?!”

“哼!”龙皇冷哼一声,语气冰寒,“此人违抗圣旨,私自溜出承祥宫偏殿;更私传圣意,令朕与你父子失和,如今已胆大到更挑拨霜儿,教其欺骗将士。此等贱奴,若不严惩,何以正宫规!来人,将他就地杖杀!”帝王话音刚落,修岷便向后摆了摆手,兵士立即让出一条路来,露出身后一直拿着杖,面无表情的行刑太监们。那些人,身形明显更为粗壮些,他们淡淡地看着地上颤抖哭喊的周胤,仿佛在看一个死人,这眼神,立刻就撞进了龙衡钰的心里。他看着周胤凄冷绝望的眼神,心神剧震。

“不要!父皇!”龙衡钰说话间,那边周胤已被那些太监弄得趴在了地上,杖无情地落了下来。‘啪!啪!啊!皇上饶命啊!殿下!殿下!啊!’拍打声、哭喊声、求饶声,即刻充斥了整个偏殿。

龙衡钰挣扎着爬下床榻,跪着拉着帝王的衣袖,道,“不要啊!父皇!今日之事,全是儿臣的错,与周胤无关。若是父皇想要罚,那便罚儿臣吧。”瘦弱的男孩,满目泪水,虚弱地请求着他眼前这个,高大的父亲。

“若饶了此人,后宫岂不是没了法度!钰儿,做事要考虑后果!”帝王的眼中渗出杀意,瞧向龙衡钰,但语气却是淡淡的,说完,他便拂袖而去。

那眼神,令龙衡钰如入冰窖,他忽然明白,父皇此举并不是要惩戒周胤,而是要惩戒他,给他一个警告!

“不要啊!父皇!饶了周胤吧!父皇!”可便是想明白了,他还是要试一试。他颤抖地站了起来,向着帝王离去的方向跑去,只是,还未跑到殿中央,便被一直守在那儿的乾卫军士兵拦住了。他伸出了手,似乎想要抓住帝王,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越走越远。

猩红的眼,转瞬变得阴暗,他恶狠狠地看向那些一直阻拦他的士兵们,却见他们虽不与他对视,却坚定地,将他拦住了。眼瞅着帝王越走越远,似乎就要出了这殿门,他心中犹如火烧一般,恳求声也越发大了。

“父皇!饶了周胤吧!儿臣知道错了!父皇!”

可是无论他声音有多大,帝王都再未回头。最终他记住的,只是跟在帝王身后,那名为沧月的翩翩公子回过头的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殿下......”忽然间,周胤越发虚弱的声音传了过来,令他猛地惊醒。那个时候,他浑身忽然有了很大的力气,一下子冲了过去,想把那群正杖打周胤的太监拉开。只是他还太小,所以此举,根本没有多大效果。修岷站在一旁,想要规劝龙衡钰,却见他眼神忽然冒起了火焰,不顾身上的伤痕,一下挡在了正被杖打的周胤的上方,双手紧紧地抱住了周胤。

‘啪!’杖就这么重重地落了下来,龙衡钰忍不住发出了一声闷哼,感到自己有可能发出喊叫,他便死死地咬住了嘴唇,抱着周胤。

“殿下!殿下!”周胤凄厉地哭喊,“殿下你不要这样啊!殿下!奴才的命不值钱,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殿下!”可他的劝解,终究是无用的。在被囚禁如此久,受够了冷言冷语,奴才殴打的龙衡钰的眼中来说,一直陪在他身边的周胤,就如同他最重要的亲人一般。

母亲被囚,母家不久就会被处斩,而他的求饶,在自己的父皇眼里,什么都不是。在他被父皇责打时,唯一陪在他身边,不顾一切去找霜儿的,只有周胤。所以,现在周胤,是他唯一可以交付真心的,可以信任的人。

修岷看着情势失控,正想让他们停止,但最终,还是没有说话。从崇政殿来这之前,帝王有过嘱咐,行刑时让他留下来看着,无论龙衡钰如何阻拦,都由着他,只要不死,便行了。

作为贴身太监,他也不明白帝王为何如此狠心,可他只能听令做事。周胤瞧着背上的龙衡钰已然晕厥,他的双手虽然还是紧紧抱着他,但力气小了很多,便知道,事情不好。他怒吼道,“修岷!现在你还不让停,是想让殿下死吗!我告诉你们,若是殿下死了,霜翎公主定然痛苦万分。届时,就是你们想要的结果吗!”

“住手!”周胤话音刚落,修岷便注意到龙衡钰背上的伤痕已经全部裂开,甚至,还有恶化之态。再这样下去,怕就离死不远了。

那些太监听了指令,便住了手。修岷叹了口气,朝身旁的兵士道,“去禀皇上,将沧月先生带过来。”那士兵恭敬道,“诺。”转身离去前,修岷看了眼龙衡钰,落下一声叹息,便带着所有人走了。但那群士兵,还是留在了偏殿门前。周胤看着他们全部离去,将门关上,便翻了翻身,小心翼翼让龙衡钰翻下身,落到地板上。

他离得稍微远些,却又不会自己将身上缚的绳索解开,便只能如一只蠕虫般爬到龙衡钰身旁,瞧着他比纸还惨白的脸色,哭着道,“殿下,醒醒啊!殿下!”话音刚落,他便发觉,龙衡钰的头上,不知何时多了个似草一般的绿色印记,那印记逐渐亮起,而他身上的伤痕,也在逐渐恢复。

与此同时,周胤忽然感到一阵晕眩,便昏了过去。若他此时还行着,便会愕然发觉,周围的空间瞬时撕裂,一个纯白的旋风似的口,出现在龙衡钰身旁。而里头,有一女童,皱着眉头缓步走了出来。

当她跳下旋风口,安稳落到地面,周围的一切,才恢复了原样。而那旋风口,也消失地无影无踪。“哎!”龙如霜看着殿中的模样,不禁叹息,她再次调动体内的血液,将手上的九转环亮起,待看到里头绿光渗出,便对着周胤和龙衡钰而去。不过数息之间,二人伤口已全部愈合,只是身体想要全面恢复,怕是需要时间。

龙如霜用左手将头上的白玉簪花步摇拿了下来,将有着九转环的右手附了上去。一道蓝光划过,那簪子,已拆离变成数道寒光凌冽的飞针,朝着周胤身上的绳索而去。‘刷刷!’几道亮光划过,那绳索,已被拆完落在了地上。她将步摇恢复原样,带回发间,便将周胤拍醒。

醒过来的周胤,瞧见站着的龙如霜,便惊讶道,“公主,你怎么在这里?!”更令他惊讶的是,身上的伤痕,已不见了踪影。龙如霜并未答话,只是对着他道,“将二哥哥抱上榻吧。”

“诺。”周胤将龙衡钰抱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扶上榻。‘呲!’一个刺入皮肤的细碎声响发出,周胤放在龙衡钰身下的手瞬间软了下来,而他,也再次晕在了地上。

对不起了周胤,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

龙如霜走了过去,右手在空中画出一道蓝色符文,这符文字样,似一株形状怪异的花草,那花草外围似倒开的绿草一般,但中间却包着个白色药丸,很是奇特。这符文一成形,便朝着周胤而去,待它落到周胤额头,便深入周胤体内,消失无踪。

做完这一切,龙如霜又将右手与龙衡钰的右手相连,九转环再次发出光芒,而龙如霜,也闭上了眼。她只想知道,在她出宫的这段时间,到底出了什么事,父皇和二哥哥,为什么会僵成这样。

......

今日戍时

崇政殿门前

修岷看着一言不发地跪在石板地上的龙衡钰,心中焦灼,他走下去对着龙衡钰劝慰道,“殿下,陛下是不会答应的,您还是先走吧。若是触怒了陛下,那日后淑妃娘娘的情形,可就不好说了。现在,陛下连您的面都不见,您再这样跪着,万一触怒了陛下,就不好了。”

可不论他怎么劝,龙衡钰却只淡淡地回一句,“无论如何,我一定要让父皇知道,不能冤枉臣子,不能滥杀无辜,亦不能颠倒黑白。”修岷叹了口气,想了想,便又走进殿内,回禀道,“陛下,无论奴才怎么劝,二皇子就是不肯走。”

听得他的话,龙皇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便继续翻阅奏折,道,“既如此,那便让他继续跪着吧。”跪着吧,跪久了,就明白有些事情,不是他想怎样,便能怎样的了。

如今已是春末,现下更是夜深,窗外寒风吹过,那股凌冽的寒气在坚硬的石板地中层层叠加,还更为贪心地顺着风,侵入龙衡钰的身体。它们无孔不入,却又如同罪顽固不化的冰一般,将他的心,冻得刺骨。他的身上,本就有剑伤,又在寒风的吹拂下,在这崇政殿门前跪了数个时辰,现下这伤痕已是经不住长时间的心神损耗和寒气侵袭,隐隐有了裂开的迹象,而那剑伤裂开的撕裂感,比这寒气,更是令人难以忍受。渐渐地,他的背后,已全是血迹。

可他知道,不管今日结果如何,他必须这样做,现在霜儿不在宫中,纯妃能帮的已经帮了,如果这个时候他不向帝王施压,那么日后怕是连争的机会都保不住。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而夜也越来越深,渐渐地月亮已经高高地悬在夜空,只是,巧合地避开了他的方向。或许,是老天跟他开的玩笑,他跪了这么久,却连一点温暖都不愿意给他。好累啊,龙衡钰心慢慢地沉了下去,身体积蓄已久的疲惫,战胜了他心底那点炙热的火焰,一下涌了上来。那铺天盖地的架势,似乎,是要把他填满。

“跪够了吗?!”阴沉熟悉的声音,自他身前想起,一下便让他惊醒。低着头,他第一眼看见的,便是那双黑金靴子。当他抬起头,便看见了那张熟悉的脸。

龙皇的到来,令他看到了一线希望,他抬头言道,“父皇,上官大人是冤枉的,我母妃在此事中也是冤枉的。倘若她真的想让霜儿死,又怎会暗下指令让儿臣去救她?!这一点,父皇应该非常清楚。凤家的案子,这些年查了那么多人,都没查出来,最后却落到了有功劳的上官家身上。那些证据,虽能部分指证,但却无法铁定上官大人就是此案的真凶。当年他,不过是折冲府的一个小小参事,又岂会有这么大的能力,不让京师其他府衙派出人来?!又岂能一手遮天,将让西域血军在南唐边境势如破竹!父皇,这案子尚有疑点,为何不能慢慢审查,从长计议呢?!”

龙皇看着他,冷笑一声道,“我的钰儿,现下能力真是大。不仅能查出整个案子的始末,还能打听出当年的事情;不仅能瞒着朕进昭华殿,还能拉拢霜儿做你的左膀右臂。既然你这么想知道这个案子,那朕就给你一个答案。自大理寺、内侍监和乾卫军上将搜出证据后,朕已暗中令三司再度调查此案。但最终他们给出的证据,与原先并无差别。这些年,西梁不断侵扰边境,已经成为我国大患。而他们现在亦对此案虎视眈眈,如果朕不处置上官家,西梁从此便会视南唐为仇敌,从此,我国将永无宁日!”

“所以,父皇的意思是,为了百姓的安宁,便能牺牲上官家族大大小小数百人的性命,便能牺牲上官大人这样的忠臣,便能牺牲他们的安宁和未来,去换取日后那些未知的隐患?!父皇,人命怎可如此儿戏?!儿臣相信,父皇一定有办法可以保住上官家。否则,父皇作为一国之主,若连自己臣子的性命、家庭都保不住,那何谈保天下之安?!从前我南唐与西梁一战,也打了一年之久,那时父皇尚可保百姓安宁、臣子安宁!可如今,我南唐国力犹在,父皇却懦弱地要以臣子之命交换一时之安?!这是为何?!”

‘啪!’龙衡钰话音刚落,龙皇便一巴掌打了过去,直打得他整个脸都倾斜过去。

龙皇瞧着他,愤声道,“此事已成铁案。朕付出这么多心力,派出这么多臣子去查案,到最后只得到了相同的结果。你好好想想,若他上官家,当真无辜,又岂会被人翻出这么多证据来!龙衡钰,你身为皇子,不一心想着报国尽忠,为皇室操劳,却只为着自己的利益,将一臣子的地位抬得比朕还高,比百姓还高!西梁的军队,现下已驻扎在我京师不远处。若是此案不得善了,京师将永无宁日!龙衡钰,这些你有想过吗?!京师数万百姓的性命,比之你上官家,朕如何抉择?!龙衡钰,朕真是白宠爱你这么多年!”

言罢,帝王寒道,“来人!二皇子为一己私利,忤逆犯上威胁于朕,就地重打二十大板后,带回承祥宫偏殿自省!此后,无朕旨意,任何人不得见他!”话音刚落,一旁的太监便开始准备,并将旧伤复发已无反抗之力的龙衡钰放在了刑凳之上。

趴在刑凳上,龙衡钰连连冷笑,他的眸中狭着无尽的悲凉,只喃喃道,“一代帝王,为了自己的权势地位,表面满口仁义道德,背地里阴谋暗算、枉顾人命、无恶不作!哈哈哈哈哈哈!何其可笑!”这番话,更是触怒了帝王,他怒喊道,“给朕打!”

一声令下,无情的杖重重地落了下来,‘啪!’龙衡钰背部的衣衫本就满是鲜血,这一杖,直令他背后的伤痕全数裂开,而那狰狞的伤痕,也冲破了衣衫的禁锢,暴露在了空气中。寒冷、疼痛、绝望、凄凉一寸寸将龙衡钰重重包围。

他张开冷笑的嘴,一直流出许多鲜血,不一会儿,便流了满地。而他那血丝遍布的猩红的双眼,更是越睁越大,看上去,这人犹如鬼魅一般,可悲又可怖。

“陛下,不能再打了!再打下去二皇子就没命了啊!陛下!”修岷看着神智越来越不清醒的龙衡钰,担忧地朝着帝王提醒道。作为帝王的贴身太监,他一直知道,龙皇虽然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但对于自己的儿女,他还是上心的。虎毒尚不食子,更何况帝王一直派人默默关注着龙衡钰。若是今日的杖打真的出了事,到最后,心疼的,还是龙皇。

“住手。”龙皇转过身,淡淡道。听了指令,那些太监便住了手。龙皇默了一会儿,眼中突然掉出一滴泪水,言道,“将二皇子送回去,没朕指令,不许太医诊治。”说罢,他便大步走回了崇政殿。

“诺。”那些太监将龙衡钰抬起,正要拖回去。修岷上前训道,“你们动作都小心这些,二皇子到底还是个皇子,若是路上出了事,陛下唯你们是问!”他的话,算是给那群太监提了个醒,他们的动作,也瞬时变得规矩了些。看着那群太监带着龙衡钰走去,修岷便快步进了大殿。一进殿,他便瞧见龙皇颓废地坐在一旁,眼中含着些泪水,一言不发地看着墙上那幅自己多年前画的,凤后的图。

图中,凤后仍是当年那般倾国倾城、傲世天下的模样,但如今的帝王,发间却生起了白丝。

修岷叹了口气,道,“陛下,二皇子还小,您为何一定要做得这么绝呢?!父子之间,何苦如此,经过此事,二皇子日后对您的成见,怕是难以消减了。”他与龙皇相伴多年,自是明白龙皇对龙衡钰其实很是在意。人人都说,朝中陛下最看重大皇子,其实整个皇宫中,与陛下最相似的,便是二皇子。所以,陛下这么多年来,在龙衡钰身上花的心血,是其他人无法明白的。

“从前,朕不大管他,是想着他能拥有一个安稳开心的童年。这些,都是朕以前没能得到的。现下,朕不想让他知道上官家的事情,就是不希望他为人所用,母家没了又如何,只要朕想着他,他就仍然是朕的皇子,这么多年,朕宠他爱他,也在他身上付出了不少心血.....他心心念念都是他上官家的荣华富贵,却转眼把朕对他的好,贬得一文不值。他是个皇子,体面和威严本就是最要紧的东西,跪一次两次的确是能起到效果,但若是跪多了,那他的尊严和信誉,就不再为人所尊。可惜,朕苦心经营多年,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朕越来越远。修岷,你说,朕是不是做错了。”龙皇悲伤地言道。

当年,之所以选中上官琳来抚育龙衡钰,就是因为上官为人尚算正直,处事公正,最重要的是,他对自己的忠心。既如此,他的女儿也不会错。可是令他没想到的是,淑妃不仅挑拨他与龙衡钰的父子之情,还让他不仅参与到了凤家的案子中,为了私利,将自己的皇室体面弃之不顾。说到底,昔年,若不是他上官家一味抢功,又岂会遭人记恨?他日之行,今日之祸。

最令他心痛的是,自己谋算多年的棋局,最终既然变成伤害自己的一把利刃。看着画上的凤后,他心底突然涌出一股无法言语的情绪,言道,“修岷,司徒那边准备得如何了?!”

“奴才前日收到司徒将军的来信,说是大体已准备完毕,其他的只由陛下决断。”

“那便将钰儿,送到云楼吧。”龙皇叹道。

“陛下,云楼可是个九死一生的地方,二皇子这样的身体状况,进了云楼.....”修岷担忧道。龙皇却冷哼道,“无碍。朕会派人治好他,但现下必须让他吃点苦头。学乖了,日后就能明白,如何为人处事了。”

.......

光芒消失,龙如霜收回九转环,看着榻上正熟睡的龙衡钰,不由得发出一声叹息。以二哥哥的性子,父皇的苦心,他日后是不会明白了。至少,在他达成他想要的东西前不会。听父皇的口气,过会儿便会将龙衡钰送到云楼。云楼,这个被父皇所看重的地方,到底是什么地方呢?

崇政殿

龙皇看着鸿胪寺卿递上来的奏折,皱起了眉头。西梁的人昨日刚来,今日连招呼都不打就擅自撤走,此举太过无礼。西梁一直以礼治国,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举动。思至此,他便朝外走去。修岷在门外看见帝王,便上前问,“陛下,您这是要去哪?!”

“摆驾承祥宫。”

“诺。”

承祥宫偏殿

龙如霜正思虑着,九转环突然亮了起来,一晃神间,霜剑已然立在了龙如霜前头。她看着霜剑疑惑道,“怎么了?!”霜剑晃了晃身,剑鞘之上,左边的凤凰突然活了过来,脱离剑鞘腾飞于半空之中,怒吼一声,其一身之鳞片脱落至龙如霜的手中。做完这一切,那凤凰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灵气,回到霜剑之中,闭眼沉睡。龙如霜看着手中十分坚硬的鳞片,道,“什么意思?!”

霜剑剑鞘顶部一紫光闯进龙如霜脑中,不一会儿,她脑中便响起一个略带沧桑却清冷温柔的女声,“霜儿,你父皇马上就要赶到承祥宫了,在他来之前,你必须做出一副假剑瞒天过海。不然,一旦你父皇发觉你与欧阳晟之间的交易,后患无穷。”

“做一副假剑?!”龙如霜惊叹道,随之她便思虑道,“可父皇是炎剑前主,假剑如何能瞒过他的眼睛?!不若暂且将你放出来.....”

霜剑不屑道,“不行!不久前我借助你的血脉,刚破除了自己体内的封印,你若现在将我放出来,他必会想方设法地再下一道封印。我可不愿在被封印所束缚,更何况,他这名号,我可不认。当年若不是我的主人一心一意祝他,他根本不可能操持炎剑这么多年。好在,炎剑当年也不是真心辅佐于他,所以很多术法他不过一知半解。虽然以凝实幻术作剑,此法有些拙劣,但若不是术法高深的人,还不会发觉。更何况,不造剑,以那人多疑的性格,你便不可能从此事中全身而退,这可不是件好事。”她的话,也算点醒了龙如霜。想了想,她便道,“好。那此法如何施行呢?!”

“我与你之间,若可以达成心神合一,那很多的术法你便可无师自通。但现下尚不足以,你便只能跟着我的神知行动,做这凝实幻术。此法虽然有些冒险,但如今也顾不得这许多。”言罢,霜剑全身便发出一圈白光,将龙如霜整个包裹而进,并隐去二人身形。而她的神知,也随之在龙如霜的脑中勾勒出一道人形。

那人形瞧上去像是一女子,她面似桃花,周身清冷,虽有一双如琉璃般玲珑剔透的眼,但缺乏了神韵。她全身被一种奇妙的术语所围,那术语由上至下,形成一道绢带囚笼,将她困得密不透风。‘叮!’一个清脆的声音想起,龙如霜慢慢闭上了眼,将双手摆在身前,搭成三角状开口,嘴间慢慢地吐露术语。不过数息之间,那术语已成剑状,由上至下,慢慢成实。

“参见陛下。”

承祥宫门外侍卫行礼的声音,忽然传进龙如霜的脑中,令她心神有些动摇。霜剑瞧此情形,便言道,“无碍,以龙皇的个性,他不会派人通知祁贵妃,从承祥宫殿门到你所居住的霖仪阁,尚有些许功夫,只要我们加快速度,不会被发现。”

“好。”说话间,龙如霜便暗自加了力道,说话的速度也渐渐加快,而为了保证术语的完美完成,霜剑也暗自施了力量。

‘刷!’一道风声划过,面前的剑状已成实体,它的形状与霜剑极为相似,但顶上的那两头凤凰的双眼,却不似霜剑一般凌冽霸道,它们已为刚刚的术法所缚,那双眼永远都不会有任何神采。

‘噌!’实体剑一成,龙如霜便觉有些脱力,弯下了身子。霜剑看着剑已成,自己的神知也开始虚弱,便言道,“术法已成,最终能不能瞒过,只能赌一赌了。霜儿,我神识虚弱,无法在外太久,现下必得回九转环休养生息,这一次我会沉睡很长时间,寻常的我,没有神识,日后可能无法护你。你需记住,无重大之事,不要使用我。我虽无神识,但光芒犹在,使用我很有可能会暴露你的身份。”

“若是我需要你呢?!”

“待有一日,你能与我心神合一,便能彻底修复我的神识。届时,我们便可立于世界之巅。”话音刚落,身后的旋风通道也在霜剑的召唤下打开,而霜剑也再次回到了九转环。龙如霜虚弱的喘着气,用尽全身的力气,方走入旋风通道。转眼间,通道便将她送回霖仪阁的床榻之上,那把剑也随之落在霜剑原先的剑架之上。几乎是剑落在剑架的同时,霖仪阁的门,也被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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