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风、朝阳,任何一样都不会让人讨厌,若将两者兼得,内心除了愉快外如果还有其他情绪,那此人一定是呆子。
夜缺走出延绵山脉,迎着晨风与朝阳,脸上表情并无变化,唯有那双明亮的眼眸中多了一份希望。
他手中提着剑,此时若有人看到这柄剑后还将其当做小孩子的玩具,那此人一定活不太长。
剑尖滴落着鲜血,剑身也变成暗红色,一条蜿蜒延绵的河流多少将不应景的肃杀带向无尽的远方。
即便如此,夜缺没有半分要将手中长剑清洗的打算。
或许,对他而言,血染的剑,世间唯有鲜血才能洗净!
轻轻挥剑,残留的血液洒落,给大地的绿茵添了几许妖异的妩媚,夜缺将剑收入鞘中,眼睛望向河流逝去的远方,那张清俊的脸庞没有任何情绪,但谁都不能说这张脸是面无表情的,反而既生动又充满活力。
若有一天,他脸上能露出笑容,想必谁都会从心灵的最深处被煽动。
额间系着的黑色头带随着晨风飘扬,夜缺沐浴在朝阳中,黑色的衣衫贴在颀长而强健的身体上,如一道神秘的光影。
仿佛,无论多么单调的地方,只有他站在那里,那里便染上了一层不一样的色彩……
一个赌徒,哪怕家徒四壁,只要他站在赌桌前,身上从来不会没有钱,而一个好饮者或酒鬼,想要喝酒时,无论身在何处,总有办法弄到酒。
澄净的碧波上,孤单船影,斜阳映照着碧波,惠风轻拂起粼粼微光,水光掠影,一缕香醇弥漫,谁都不敢说这样的画面是寂寞且无趣的。
大部分人喝酒脸上总会带着各种各样的情绪,这也让酒喝起来多了一份难得的滋味。
但若有人只为喝酒而喝酒,且脸上看出不出任何情绪时,想必其中的滋味比任何人手中的酒滋味都要复杂的多。
夜缺独坐在船头,在斜阳微风中畅饮。
泛彼柏舟,亦泛其流,那柄血染的剑已被从腰间解下,随意丢在一边。
对他而言,手中有酒的时候,剑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哗啦”
自在宁静的环境被跌宕的水声打破,泛起的涟漪皱波缓缓扩散,一道身影不知从何处踏水而来,几个起伏便跃上孤舟船头。
站在船头,是一个二十岁的青年,穿着简薄的青色衣衫,年轻的脸庞很是清俊,但仔细观察,又会发现几丝沧桑。
他看向就坐在旁边的夜缺,沉默不言,而夜缺同样对突然到来的青年未做出任何举动,目光一如既往地望向河流的远方,仰头喝酒。
“我想,让你尝会了酒的滋味是我犯的最大错误之一!”青年突然开口,语气无奈叹道。
“我却认为这是你做过最正确的事。”夜缺依旧望着河流的远方,淡淡说道。
青年无奈摆了摆头,想起几年前连哄带骗地让夜缺陪自己喝酒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同时也有几分苦涩。
“小夜啊,酒喝多了终究还是不好。”他苦笑道。
夜缺收回目光转向青年,无论何时都是一副平淡沉静的脸庞此时竟然多了几分气恼,但很快又恢复如旧。
“我的名字叫夜缺,不叫小夜,你要是下次还叫我小夜,休怪我不客气!”他的表情虽平淡,但蹙起的眉头表示他并非在玩笑。
“哈哈哈……”
闻言,青年突然大笑,那是毫无顾忌且真心的笑容,看着夜缺,他有趣的笑道:“没想到小夜你都十六岁了,也算成年了,说起话来竟还是这般孩子气,不过还是蛮有趣的。”
说完,他又大笑起来,笑的太剧烈,甚至眼角都流出了几滴眼泪。
“锵”
被随意丢在一旁的剑不知何时出现在夜缺手中,剑锋出鞘,暗红色的剑身顿时散发凌厉的杀气,实质而真实。
“玄烨!”夜缺语气平淡,但任何人在场都能从这平淡的语气中感受到一种像是孩子般的气恼。
对此,被叫作玄烨的青年却没有半点惊慌,笑声依旧在这片杀气腾腾的天地间响彻,直到发现夜缺有起身的趋势才逐渐收敛笑容,踹着气摆手笑道。
“不笑了,不笑了,接下来我有正事要说。”
玄烨收起笑容,面露严肃之色,一本正经道:“小夜,你什么时候才能亲切的叫我一声大哥?”
“锵”
剑锋出鞘,暗红的剑身散发令人惊心的杀机,夜缺这次再没废话,直接挥剑。
玄烨显然早有预料,手中利剑瞬息出鞘,三尺剑锋锋锐扩散,冰寒轮转,一抹杀机弥漫。
这柄剑算的上是一件利器!
“当”
玄烨硬接下了夜缺的一剑,剑身火星迸发,他感觉握剑的手臂都有些麻痹,身体微沉,船身荡起大片水波。
“不错,还算有些长进。”夜缺虽然没有故意露出太明显的表情,但任谁都明白此话的用意,如同小孩子被长辈说是“你还只是个孩子”时心里很不服气,就故意说出深沉的话来表示自己已经长大。
这样的话从夜缺口中说出此时虽然应景,却太露痕迹,反而让人觉得有些孩子气。
手腕一翻,夜缺手中长剑微震,暗红剑身轻鸣,不怎么尖锐的剑尖轻轻点在玄烨手中的剑身上。
“叮”
玄烨手中的长剑发出清脆的声响,接着又发出咔嚓的声响,整柄长剑如同瓷器龟裂,很快解体。
同时,玄烨感觉遭受巨大力量的压迫,不得不全力抵抗,全身居然散发神秘光华,但终究未挡住那巨大的力量压迫。
“砰”的一声,他被巨大的力量震飞,身体直接从船上快速倒飞出去,河面沿着他飞出的方向分开了一条深深的沟壑。
“定!”
玄烨大喝,身上的光华越加炽盛,身体飞出了七八丈后他终于稳住了身体,巨大力量被他从身上解掉,轰的一声,身后的河水激荡,掀三四丈高的水瀑。
河水洒落,那里又像下起了瓢泼大雨,但玄烨并没有被河水弄的很狼狈,皆被他身上散发的神秘光华阻挡。
“我说小夜啊,能不能别每次都将我的剑废掉!”玄烨看到手中只剩下剑柄,哭丧着脸道:“以前顶多是断成两截,还有修复的可能,现在你却给我直接碎成渣了。”
他没有掉入河中,而是静立在河面之上,盯着手中只剩剑柄的凄惨长剑,很是幽怨的抱怨道:“就算不死亲生的,好歹我也算是你的大哥,剑每次被你废掉大哥我都得累死累活的收集铸剑材料,偶尔你也要学会体谅,也要……”
玄烨口中还在滔滔不绝的抱怨着,像极苦大仇深的深闺怨妇。
可就在此时,夜缺像是发生了某种变化,原本明亮的眼眸不再明亮,如同清水中倒入浓墨,变得浑浊,甚至泛起妖异的血光,渐渐地,狂乱、嗜血、残忍……,各种负面情绪疯狂滋生。
“我没有大哥,我……我……要……”夜缺眼中血光越来越炽盛,像是鲜血要滴出了一般,更古怪的是,他额间系着的头带下蔓延出奇怪的纹络,如同一条条触手想要遍布他整张脸。
“杀!”
夜缺大吼,黑发飞扬,整个人散发可怖的邪恶气息,他身体内像是包含了万恶之源,阴冷邪恶的气息惊的四野动荡,两岸飞禽走兽四处逃窜,不时还浮出水面吞吐气泡的游鱼也消失无踪。
“咻”
他猛然挥剑,似剑气却不是剑气的力量向玄烨斩去,刹那间,逆流的河水被强大无匹的力量分开,生生开辟出一条鸿沟,河床清晰可见。
玄烨第一时间发现了夜缺的异状,但并没有露出惊讶慌恐的表情,幽怨的眼神立刻变得严肃而谨慎,显然他不是第一次见到夜缺这般古怪的状态。
几乎在夜缺挥剑的同时,他在虚空踏出玄妙的步伐,如一道魅影瞬息出现在夜缺身边,右手迅速向其胸前抓去。
夜缺眼中已看不到其它色彩,此时唯有妖异的血芒,但他的嘴角却又古怪的露出一丝弧度,似轻笑,更似蔑笑!
他手中长剑以不可思议的方式劈向近身的玄烨,冰冷且毫不留情。
玄烨眉头微皱,显然被夜缺的迅捷反应惊到,但并未慌乱,左手捏剑诀,迅速点在夜缺身上的一处穴位之上。
夜缺挥剑的手顿时一滞,力量卸掉了大半,但仅不足一息的时间,再次挥动。
“噗”
玄烨左手直接握住劈来的长剑,左手很快布满鲜血,同时右手飞快从夜缺胸前衣服下取出一个小瓷瓶,毫不迟疑的将之捏碎,露出三颗红色药丸。
没有丝毫犹豫,他直接粗暴的将三颗红色药丸拍进夜缺口中,身法轻闪,快速一掌拍在夜缺后背。
吃下三颗红色药丸,夜缺身体一震,散发的邪恶气息不是消散,而是在内敛,像是重新回到了容纳“它”的容器中。
眸中的血光也在快速消散,很快恢复清明,双眸终于恢复了以往的明亮,但此时却显出极度的疲惫与虚弱,很快夜缺直接昏睡了过去。
玄烨扶住夜缺的身体,脚下的小船早在刚才的冲突中散架,他架着夜缺的身体飞向岸边。
将夜缺放在树下后玄烨简单处理了一下左手的伤,盘坐在一边打坐,刚才的短暂变故让气息有些紊乱,需要一段时间的调息。
不知过了多久,夜缺缓缓醒来,双眸再次恢复活力与神采,睁眼的瞬间,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在了旁边的玄烨身上。
“醒了。”
玄烨同样睁开双眼,气息早已恢复平静,他已没有什么大碍。
“嗯。”夜缺轻应了一声,盯着玄烨被布条缠裹的左手还有明显的血迹,显得很平淡。
“感到愧疚吗?”
夜缺没有说话,还是平静的盯着他的左手。
“要不叫声大哥来听听?”玄烨轻笑道。
夜缺闻言眉头立刻微皱,依旧没有说话。
对此,玄烨只得无奈晃了晃自己的左手,立刻又严肃道:“这次或许有可能让你破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