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安王的神色却再不能难看,薄唇朱红,目色如鹰,仿佛下一刻就要将说这些刺耳话的人至于死地,只是回帝君的话却又是反行其意,听他淡道:“舍得,怎么不舍得,她如此懂得机关算尽,为微臣佐策,又是体恤安府,又是舍身救国的,微臣怎么能拦,这可是安府乃至云锦的福泽。”
在安王看来,文武百官没有出现,她定是要同意和亲,只是众人请柬后,她却已然不得势,无法如愿,说得话里讽刺百般。
那些话语如针刺,她无处可躲:她对他有多贪心,他的话对她来说就多伤人。
“只是朕有一点不明白如此骁勇善战的忠将,多年只默默屈就守关,却没有任何人说她有心扩土征疆,怎么在安王眼里就成了心怀不轨了?”帝君敛眉辩驳,他其实矛盾安王对他的阻拦,是因她有意做奸,只是也想不出其他理由。
“她本可以不用尽心尽忠云锦,却偏偏做得淋漓尽致,帝君觉得倒是为何如此?无非两种情况,要么就是对微臣所有图,要么就是有不为人知的野心…”他说着眉眼却是万般不屑。
也只有此刻,她才知道,原来他将她所做的一切都看在眼里,却视若无睹。
“一个女人哪里来的野心?征战墨宁也罢,唱忠义也好,这些有所图谋却没得来丝毫结果,通通没被安王看在眼里,如今便寻思着谋算凌木国相?”帝君端着她看得出神,说着他从安王话意里所理解的意思。
她怎忘了酒意醉心,她曾被醉意壮胆迷失心智问过他,他却没有任何回应。如今他当众践踏她心,似叫着她不配,也似是叫她不要再对他痴傻用心。她怎忘了自己的身份,她一个亡国奴怎么配?就连藏他在心底都不配,所以他变着法子当众羞辱!
众人看着她的神色恍如纸白,而她看众人的眼眸好似惊谔嘲笑,也想过有她败露的一天,要么是安芷熙将她说破,要么就是世子要复仇戏弄,却不知会是他同世人亲口揭穿她,让她无地自容。
战场骁勇多谋如她,却躲不过于他的情场节节败退,溃不成军,她是过于痴妄才会觉得受尽屈辱。
“大家都在讨论些什么?若是在言论暮锦姑娘,我却是最有资格说话的。”于人群中忽得步出了一个躲藏已久的人,他已悄悄旁观好久,青衣男子面相风朗,却是笑意百般。凌箫凤的忽然出现于局势却又多增了一重多变性,她以为这下真得要百口莫辩,此时他要离间落井下石轻而易举。
只是众人不识南山药王,面面相觑。秦君澜的神色却忽得沉如寒霜,便淡笑道:“昔日凌木皇子却倒是有本事,竟和悠兰王搅到一块…”
“凌木国相却更有本事,主意打到安王府的丫头身上了。”他不答却是反揶揄道。他并不给秦君澜机会,却是立马回步,叩首俯身于帝君身前道:“我同帝君自荐,我就是传言中神医圣手南山药王,亦是昔日凌木皇子,却已经被逐出凌木宫城,身无权势,如草芥一名,这些日歇于此处是因受悠兰王嘱托治他夫人多年的失忆旧疾。之前夫人有失语症,已经被小的治愈。”
“夫人,此人可是府上请来的医者?你方才说你识得这安府的丫头?却为何说最有资格说话,你和她交情却是颇深?”帝君不由得问这忽然闯进这局势的人,却是叹着这丫头绝不简单,又是安王又是秦相,如今还有个凌木旧皇子!
夫人回应帝君点头,却敛着眉,不知他也和这丫头有交集,这晋城太小,还是太巧?
“也不过是偶然遇到,安府有家侍得了怪疾,安大小姐跑来南山求我,后来进出安府几回就知道她了。”凌箫凤淡淡说着,她的心却是不停起伏,如今局势恐怕又是要遭受他说她是勾结于他乱党的一番言论。
他睨着她的神色,才发现今日的她并没于往常一般从容,看着她藏在身后的手,却似乎在发抖,才明白那些安王的话却是真得逼她走投无路了…他转目看秦君澜神色凝重,他却不由得笑着同众人道:“我跟暮锦姑娘交情是颇深,我们也算是天涯沦落人。所以她却是同我交心的……”
暮锦怔望着他沉默不语,她何时跟他交心了!
帝君不由得追问道:“那你就同大家说说丫头是否有不良居心,算计不成安王,却想着算计秦相?”
当事人说得却也不能信,也得问问这局外人什么想法,也好整理已经混乱的局面。
“这丫头亲口同我说过她是军部世家出身,忠实尽职,是她亡父家训,有忠及云锦的心思,却不是为安王,以天下民安为愿,也不过是幼年受过战伐流落之苦而生的愿景,与安王无半分关系。于安王有什么心思怕就是无稽之谈,逾越之心只是安王对她的误解。至于谋算秦相是近来的事,我日日在悠兰王府也不知身外事,却就不知真假了,她根本就不识得他倒是真的。”凌箫凤说完淡笑望着她,
她对上他笑意深眸却有些惊谔,太阳出西边了,他在帮她解围?!又想起前些日的偶遇,好似他有点改变自己的作战方式,有意同她施软,想到这里,她的神情换作勾唇不屑。
她对上安王的冷眸,心上却狠痛。
帝君沉笑,却又反过来问当事人,她从未在这一局发过话,便问:“丫头,这凌木旧皇子说得可是真的?”
她神情无澜却是思虑他处,连帝君的质问都不答。
然而,众人都没机会听到她回答,僵局不下时,却从宫中小太监捎来了惊天的消息,太后不行了,命帝君众臣速速回宫见太后最后一面!
帝君已然顾不得眼前这些烦乱的琐碎,局势都顾不得收,二话不说就离开悠兰王府!安王望了她一眼,见她低眸依旧沉思,同洛凝交换了眼色,提步随一干众臣一道去了凤宫。
悠兰王的家宴也怕是要终了,如今满朝上下谁还敢笙歌祝贺连连?众人皆散,就剩了没有随驾的人,秦君澜,凌箫凤,还有妤夫人…
“暮锦,我们回府吧……”看众人都散,妤夫人步至她身前同她道。她抬眼望着夫人,她们神色恍然,夫人今日倒是无常,帝君都说得清楚明白要她入籍悠兰王府,安王也派了人监视她左右,夫人却为何要她回府?!
“妤夫人且慢,方才帝君说了,这丫头该是要入籍悠兰王府,已于安府无半分关系。”秦君澜步出,缓缓道。妤夫人怔然望着阻拦之人,心波起伏。
“安府的事,秦相不要插手。”妤夫人正色厉言道。
紧接着悠兰王夫人发了话,道:“如今这般局面,我也不能让这丫头再回安府,安王于她无意也罢却要当众羞辱她。为何回去?”
妤夫人望着暮锦,希望她能明白她们的心思,如若不在帝君面前怂恿百官请命,怎能留得住她,怎能缓了云锦凌木各方和亲的心思!一来悠兰王府不揭穿她的身份,只是想静观凌木人到底是图她什么,并不是要她当公主到底的意思!
然而,此刻却听得她缓缓俯身行跪于她们身前,说了道别:“夫人多年厚待暮锦如己出的恩情沉重,暮锦也未曾做过半分于安府不义之事,恕暮锦无礼,再不能给夫人尽孝。”
她恍了神,手脚发冷,知自己已然于他开始南辕北辙,回眸看却妤夫人安芷熙隐隐约约泪目相对。
“是安府逼你致此…”听罢她的话,妤夫人已经哽咽,泪流满面。
“在安府暮锦你要什么没有,什么时候亏待你过?你今日投靠悠兰王府,明着和安府做对!”安芷熙万般落寞,同她喝着歇斯底里。
她起了身,借着着凌箫凤在,却是反问一句道:“凭什么一个丫头可以让夫人和小姐这般尽心厚待?!你们倒是在指望我什么?”
“暮锦,你到底在说什么?!你枉费我们真心!悠兰王府千方百计要你和亲,却真是如了你的愿了!安府尽心阻拦倒让你看我们如仇敌?!”安芷熙的眉间眼里,神情都是她不曾见过的失落还有难以置信…
妤夫人的神色已然如纸白,却似有些卑微得同她求,道:“暮锦是气我们来得迟,还是气逸臣在帝君面前过分污蔑你有他心?”
她转过身去,却万分累倦,也不忍看她们的神情,心里有莫大的痛楚,不想再同他们纠缠下去,笑道:“如今太后不行了,和亲之事定会拖延。安府留我也没什么用处,我如今成了悠兰王府的人,便不再会是安府的隐患,夫人也不用绞尽脑汁为我谋亲事了。”
有些淡定从容,却是麻痹人心。
“你若不愿嫁,夫人哪里会逼你。你说不愿,我日后通通都不排,随你。只要你回来…”妤夫人一再退让,眉里眼里无尽愁绪,她害怕的事情终在一步一步发生,她离他们正一步一步走远!
“暮锦!你到底还真是忘恩负义了?!”安芷熙已经怒意冲心,却听悠兰王夫人拦住了她历声发了逐客令道:“如今她是郡主的身份,安大小姐无身份唤她名字,她不再是安府的丫头,你们倒是客气点…还请妤夫人和安大小姐回了吧。”